第6章 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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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上至皇室下至奴婢都各自心存秘密,谁人都不敢开口多说,稍有不慎就会人头落地,甚至还会有株连九族之罪。
孟穗岁不曾多问,她也有一个不敢说出口的秘密,倘若有朝一日北朝发现自己冒名顶替的身份,恐怕真就成了孤魂野鬼回不了家了。
她此刻唯一的筹码便是李君屹,只要他能松口放自己一马,孟家和宋云兮才不会被牵连。
孟穗岁写了一副药剂递到妙芙手中,这方子可是得她阿娘亲传,也是独门配方的土法子。
“妙芙,你去打一盆热水来,按照这方子去配些药来,切记要快。”
她说完便撩起袖子,双手用力撕开他那被染红的裤腿,用纱布裹着地上的脑髓一点点涂在那两排牙印口处。
屋外鸟鸣啼叫,天色泛白,清晨的微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吹动着床前的帘子,混合着两旁的栀子花香,顿让人畅快。
孟穗岁解开李君屹的衣襟,他结实的胸膛处也冒出些红疹来,有几处被他抓挠的都见血了,在抓痕之下遍布着几处剑伤,甚至还有一处在心口位置,起皱红肿的皮皱在一起,伤口极深,难怪御医不敢妄自下药,这动一发而牵扯全身。
她拧着温热的抹布轻柔地擦拭着身下之人的胸膛,还微微吹拂着伤口位置,低声呢喃着:“本以为贵为王爷能吃喝不愁,没想到也是在刀口上讨生活,活得还不如寻常人平安呢……”
话都还没说完,手腕就已经被李君屹牢牢抓住,孟穗岁来不及从他手中抽离出来就被他翻身压倒在床,他双唇干裂苍白,可力气并未消退,带着怒气道:“本王本是想留着你,结果你非要来寻死。”
“王爷,你若想尽快缓解瘙痒之症,还有遮盖你脸上的斑点,此刻恐怕不能动手,否则……”
“好大的口气,你知道威胁本王的人会有什么后果吗?”
见过了他阴鹜的样子,孟穗岁反而多了几分镇定,只是那只被他快要捏断的手产生的痛感让她控制不住往下眼泪,可语气还是不肯服输:“方才你也听到御医的诊治,若想今日去请安就必须要有速成之法,若你还是想现在动手,那就请自便。”
李君屹看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神和如此不肯低头服软的态度,他捏住身下之人的手抖动了一下,随即起身坐在床边,抬头便看到妙芙拿着药跪在门口不敢吱声。
“本王让你去服侍王妃,你却助纣为虐,自己去领仗二十。”他瞄到自己腿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冰冰凉凉的药敷在腿上让他的怒火消退了些,可话还是冷冰冰的。
“奴婢领罚。”妙芙头叩在手背上抢先说着,怕王妃急性子又要和王爷讨价还价。
可这回孟穗岁紧闭双唇,乖乖起身替他擦药,李君屹低头看着手游走在自己胸膛的乖巧女子,双手渐渐紧握成拳头,突然挥手推开,“滚去换衣裳,陪本王进宫。”
摔在地上的孟穗岁摸着擦破皮的手,一时顺不下气,故意拉着他受伤的腿摇晃,装着委屈的腔调道:“王爷,我不敢怪你,只是即为两国之谊,即便你不喜我,总该是要装个样子出来,不然怎堵得上这悠悠众口,要是被外人传了去,还以为王爷娶晋朝公主心存异心呢。”
国家大事她自是不懂,不过这一套说辞总该是听说书先生说起过,管他主动请皇上赐婚而又如此苛责公主的目的是什么,只要将这顶帽子冠在他脑袋上,他是个聪明人,应该会有所顾忌。
李君屹起身半蹲在她面前,挑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道:“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不过,本王娶你……”他的手渐渐往下移至她的脖子处,侧头在她耳边浅声道:“本王娶你本就是为了折磨你,你越痛苦,对本王就越有益处。”
这番话不禁让孟穗岁打了个寒噤,她并不是害怕这恐吓之言,只是没料到自己遇上的是个非人哉的怪物,按照病理来说,此人疯魔成性,一般的人还真靠近不得。
李玄玉居然还说他的好话,就连妙芙也说他并非是个不近人情之情,如此看来,他们还是所知甚少,既是如此,那便自己代替宋云兮好好‘侍奉’这个夫君。
“王爷,”孟穗岁将头靠着他肩头轻缓道:“这药只能缓解你身上的瘙痒,可是脸上的红斑点需要用另一位药才能遮盖过去。”
她说着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身,将脸靠着他的脸蹭蹭,软糯道:“眼下时辰好似不早了呢,王爷要是想要这药就得先放了厨子和妙芙,我真没有威胁王爷,只是这药是土法子,御医恐是没有办法的。”
李君屹拧着眉头抓着她的衣裳推离自己面前,看着那双灵动的眼睛,想起刚才被她用银针刺中昏睡时的情景,这位公主还真是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般,会点穴、能训乌骓马、还懂医术,莫不是晋朝早就知晓自己的计划才会如此?
“王爷,太子殿下有请。”一旁的侍卫急匆匆站在门口躬身禀报。
李君屹冷漠起身,低头瞟了一眼自己胸膛处的红点,确实没有之前那般难受,抬手摸着自己脸上凸起的斑点,事态紧急,自是不能以这副样貌出去。
他站在梳妆台前淡淡道:“药放下,滚去换衣裳。”
这话应是默认了自己的条件,孟穗岁气都未被喘匀就被侍女拉着更换衣物,欠下的人命总算是保住了,只是她心神不宁,虽不太了解李君屹,但总觉得此事没那么快就被平息过去。
孟穗岁着以蓝色长裙,袖口上绣着淡粉色海棠,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她刚踏出房门便看到李君屹将自己甩着身后,此刻他高挑秀雅的身材着一身白灰相间的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俨然一副贵公子儒雅模样,谁能想到一刻钟前他还凶神恶煞像只老虎要吃人。
二人坐于马车不曾有过多言语,只是孟穗岁时不时抬眼看着侧身的祈王,想起她阿爹的话来,若是嫁于一个绣花枕头有何用,可此人是插满针的绣花枕头,好看却又扎人。
“话该不该说,本王料想你应知晓。”李君屹脸上的红斑被药遮盖住,他修长的手指捻着些没有刺鼻的药沫漫不经心道:“早就听闻晋朝公主温婉,弱柳扶风,对琴棋书画精通,没想到还懂岐黄之术,更甚者会点穴,听风冥说,当时暗卫刺杀时你架着花撵逃离,可一点也没有畏惧的样子。”
虽早就知晓他会疑惑问个明白,可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还是弄得孟穗岁心慌,那群侍卫果然是在花撵中找到自己才错当成和亲公主。
孟穗岁用手绢捂嘴轻咳几声:“我从小身子弱,常常药罐傍身,想着懂些医理能自救,会点穴,是因……因……大师说我会穴位之法能保命,阿,父皇疼爱我,这便才允许习了点穴。”
“是吗?”李君屹那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在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鹰般的眼神,“可本王未曾见你体弱,能一脚蹬在乌骓马背上,还能不害怕恶犬,这般行迹你想编撰出哪些套词出来遮掩。”
“正是因我习得点穴,又懂医术,所以才这般健壮安康,大师果然说得没错。”孟穗岁咧嘴笑着,其实手心里全是汗,浑身僵硬不敢乱动。
从祈王府至宫中的路途不远,三炷香的时辰不到便已然入宫。
红墙黄瓦之下,侍卫来来往往穿梭其中,侍女手持各物以小碎步匆匆行至目的地,分明人这般多,可还是寂静无声,静的没有一点人气。
孟穗岁下马车时走神没扶住妙芙的手踏空崴着脚,她下意识拉着靠近她身旁的李君屹,两人依偎在一起。
“我还以为二哥是个铁木桩子,没想到二嫂才刚入府就这般和她难舍难分了,哈哈~”
从马车身后传来爽朗的笑声,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信步走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卫,他打量了一眼孟穗岁,打开手中的折扇道:“早就听闻晋朝公主貌美如仙,今日所见倒也不假,二哥动作极快,不然此刻还指不定是该称呼二嫂还是太子的侧妃娘娘。”
李君屹揽着孟穗岁的肩头挤出个笑脸来:“四弟可真会打趣,想来太子也不会夺人所爱。”
李致拍着他的肩头笑了几声:“太子自是不会,本王瞧着二嫂如此和善便也就逗趣一番,二哥不会恼吧?”
“四弟说笑了。”
他们两人的话让孟穗岁听得云里雾里,可又不敢多问其他,只是僵硬地堆着笑脸应付。
李君屹将她扶正语气轻柔道:“你先去给母妃请安,本王随后便到。”
孟穗岁错愕看着他,若不是身后妙芙扶着都能游神倒地,她恍惚点点头,冲面前那位王爷笑着退离,可刚走几步就被妙芙小声喊住。
“王妃,请注意步子,不可行走过快,目光不能飘忽。”
她本为武夫之女,虽日常有习得女子仪态之法,可终归不是大家闺秀,在此之前以为嫁得边疆将军不会在意,如今只能东施效颦看着一旁的女子行走。
德妃娘娘的寝宫在弯弯绕绕,四通八达的后宫偏侧,可这钟翠宫看上去并不太像嫔妃所居之地,倒是有点佛堂之景。
人还未踏足进去便就嗅到一股淡雅的檀香之味,还听到有人在敲木鱼的声音,此处果然有人在念佛经。
只是惠妃只见她一人,妙芙朝前靠近她耳边嘀咕道:“王妃,娘娘近年来吃斋念佛,若她不喜叨扰,可与她打坐诵经。”
孟穗岁微提衣裙进去,当大门紧闭那一刻,屋中顿时暗沉下来,陈设也十分简单,果真和李君屹是母子。
越往里走就越没人,里堂挂着经幡,缕缕香火气透过缝隙传出来,木鱼声越来越大,烛台的灯火上下晃悠着,总觉得会在不经意冒出什么东西来。
“母妃,儿媳来给您请安。”孟穗岁朝前方白色纱帘处小声喊着,想试图打破这令人汗毛直立的寂静。
可连喊数声都无人应答,她忐忑提着裙摆朝着那纱帘走去,里面只看得见微弱的烛火和座台上供奉着的一尊佛像。
“母妃~”
突然一道黑影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悄然站在她身后,可也默不作声只是直勾勾盯着面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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