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不信

“…”祝瑜冰凉的手扣住他的手腕，一双温和沉定的眸子，仔仔细细地看了宋渊澄许久，然后抬起唇笑了，笑容虚幻而又脆弱，“那里又没有你，还不如死在这一处，我的魂灵，都能护佑你平安。”

        “我不需要。”宋渊澄的心很硬，他一旦下定什么决定，无论怎样都不会更改，“祝瑜，我送你走，也不仅仅是为了保全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祝瑜掩着唇咳嗽，然后摆手，“你不必说…”

        “你在一日，我就要被他们拿捏一日，送走你了，没有谁能奈何我。”宋渊澄摆正了病体沉重的人的身体，祝瑜不愿看他，眼眶含泪偏过了头，可是宋渊澄的声音还是钻进他的耳朵，砸穿了他的心，“你…现在是我的拖累，我自恨自己，心还是不够狠，不能完全不顾你的生死。”

        宋渊澄看到那人恍惚了一下，然后笑了两声，双手捧着脸，一边笑，眼泪一边从指缝里流出来，“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万全准备，怎么都不会伤心的…”

        宋渊澄不作声。

        “我走。”祝瑜顿了顿，双手放下来时，眼泪止住，只是眼眶还是红的，他偏着头看着宋渊澄，“唉…阿渊，怎么办，我我走了，谁来拉你…”

        宋渊澄说不出话来，拳头攥紧。

        “你帮我，给秋霜找户好人家，她跟着我到如今，都还没有嫁人，就保她衣食无忧，那人对她好就行。”祝瑜垂着眸点点头，“两情相悦最好，但是实在没办法，还是找个欢喜她的。”

        宋渊澄的目光闪了闪。

        “秋霜…”祝瑜以为秋霜在外边，他喊了几声，却始终没有人答应，那个陪伴他比宋渊澄还长，他早就当作家人一样看待的小女孩，只要他一呼唤就会出现的人，这次只有他和宋渊澄的呼吸声，还有外面呼呼的风雪声。

        “赶快走吧，我给你找了最好的医生跟着，开车，三日就能到。”宋渊澄打算把他抱走。

        祝瑜第一次拒绝了他，躲到了床里面，“秋霜呢？”

        宋渊澄看着这人，对方仿佛一张绷紧的弓，下一刻就会断掉一样，“她扰乱了婚礼，被抓进监狱里了，你走，我明日就能把她弄出来，我会给她找户好人家。”宋渊澄撒了谎，那个女孩子，被打死在江家门外的巷子里，蜿蜒的鲜血比红绸还要鲜艳，宋渊澄去找到时，身体已经僵硬，眼睛是圆睁着的，里面充满着恨意，也有浓浓的不放心，她在不放心谁？

        祝瑜尽快心还是很慌，但是他还是信了宋渊澄，“你…一定要救出秋霜，她是为了我…都怪我…病糊涂了…我就…想见你一面…”

        他语无伦次，全身颤抖，宋渊澄终于抱住了他，把他脸颊的泪水吻干净，“也许，将来，我把所有人踩在脚底了，就能去接你了。”

        祝瑜抬起唇角，“好，阿渊，照顾好自己。”

        他从来不吝啬于舍弃自己，成全宋渊澄，但凡他身体好一点，他就去争取了。

        有心而无力啊。

        宋渊澄把祝瑜抱上了车，天边曙光乍明，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下来，隐隐能看到太阳。

        宋渊澄拍着李长毅的肩，“你帮我把他安全送到，闽三军军长这个位置给你。”他同李长毅出生入死这么久，就算信任，也还是要开出利益，尽管，宋渊澄知道，李长毅并不是一个很注重利益的人。

        “好的宋将，您快回去吧，出来这么久，那边又要为难您了。”

        “嗯。”宋渊澄站在原地，四周白雪皑皑，他一身喜服，是世间最亮眼的存在，“我看着你们离开。”

        李长毅鞠躬，然后上了车，几辆车跟着。

        祝瑜回头，他病得重，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红影。

        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祝瑜想，可能要死在路上了。

        他以为自己是身体撑不住死在路上，没想到是这样死的。

        他是被人拖下车的，山里，尽管已经出太阳了，但呼啸着的冷风，刮得人脸疼。

        祝瑜被扔在地上，他看向李长毅，那平日里看上去不起眼踏实可靠的副官，此刻很冷漠，“宋将让我送您一程。”

        “是江家要你杀的我。”祝瑜仿佛回光返照了一般，站了起来，淡淡地看着他。

        “您应该知道宋将军是怎样的心肠。”李长毅笑得很残酷，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带血的手帕，扔到了祝瑜面前。

        祝瑜全身血液倒流，彻底冰冷，他砰地一下，跪在地上，手颤抖着捡起那手帕，那是秋霜的手帕，沾着血…

        “秋霜姑娘求他救她一命，他没有救。”李长毅唏嘘了一声，那惨状，绕是他这种在战场上见过各种死状的，都忍不住痛心，“乱棍活生生打死的，巷子里，血流了一巷子…”

        祝瑜唇边渗出了鲜血，他只觉得，全身骨节都在泛疼。

        “啊…宋将去看了一眼，还是让我们收的尸，然后过来稳住您。”李长毅笑得很开怀，他真的看不过，那样狼心狗肺的人，怎么一个二个的都对他死心塌地呢，应该恨的啊，恨到化作厉鬼都不放过的那种程度，“宋将要做一方统帅了，这名声，还是要搞好，这第一点，不是是别人的妻，第二不能被人骂忘恩负义，所以以给送您养病保全您为由，半路让我把您处理掉了，对外称您病死，两全其美。”

        祝瑜满脑子都是鲜血，秋霜…何其无辜，宋渊澄，为什么…为什么，不救她…

        他在这个灭顶的恶耗中被熬着，人都变得癫狂了起来。

        “这斜坡不高，一般人滚下去，顶多是受点伤。”李长毅一步一步走近祝瑜，“您掉下去，就不知道了，还是宋将安排的，给您留一线生机。”

        “我不信…”

        “不信？”李长毅摇头，“我可是他信任到安排送您离开的副官啊…您不信的话，就只能担忧，宋将不得人心到这地步，指不定，哪天…”

        他狠狠地对着祝瑜一推，祝瑜就滚下了山坡。

        “哪天就死在别人背后开的枪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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