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他有恨，却不愿意恨他

宋渊澄不蠢，他很快就冷静下来，祝瑜平日里是喜欢说一些看似调侃但是全是真心的情花，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让人觉得不适。

        宋渊澄刚皱眉，就发现祝瑜的面色陡然变得很难看，该说不说，一只鬼，脸色还能难看到哪里去，但是宋渊澄本能地就觉得对方发怒不悦，然后察觉到了危险，他眼神一凝，骨爪已经伸到他咽喉处，眼看直接就要掐上去。

        祝瑜的手仿佛遭受了什么阻力一般，硬生生在空中停住，然后开始颤抖。

        宋渊澄可以看见祝瑜脸部的肌肉在抖，然后扑簌簌地掉下了皮肉，啪，竟然直接将胳膊折了去。

        “你疯了，掐一下也不行？”祝瑜眼神很冷酷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画面又惊悚又滑稽，但是反正除了宋渊澄别人也看不见，“只许你爱不许我恨，你对自己好不公平！”

        “…”宋渊澄挑眉，那只断手落在他被子上，骨节还在弯曲跳动，反正他的每一天，都像是在上演恐怖片。

        祝瑜的面部又恢复完整，变得平和而又淡然，“鬼手，哪里知道轻重。”

        “你一开始还掐了他。”

        “所以现在不能掐了。”

        平生第一次见人自言自语把自己噎得个半死，但是宋渊澄不觉得好笑，异样的情绪在他的心底破芽，昨夜祝瑜带着哭腔的声音还在耳畔——

        “别看—”

        “阿渊，不是你的错，不是…”

        “过来。”宋渊澄突然出了声，祝瑜噤声，神情有异地看着他。

        片刻，平和的情绪占据了祝瑜的眼睛，气质变回了以往的温润如玉，但是还是有些不同。他看着宋渊澄的眼神，复杂了一些。

        “怎么了？”祝瑜坐到了一边，没有像以往一样孩子气一样在他身边飘来飘去，“阿渊，昨夜，我独断了，但是这么多年，风水轮流转，总该让我来做主了。”

        “可以和我解释吗？”宋渊澄永远不是那种柔情百转的人，更何况现在一切情况都不分明。

        “他们要杀你，包括另外一个我，但是怎么都不行的。”祝瑜抿了抿唇，“道理我都说了，若是由着他们杀了你，他们也会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但是，也有我舍不得的缘故。”

        “他们呢？”宋渊澄目光紧紧地盯着祝瑜。

        “李扬风过来暂时收押了他们。”祝瑜神情平静，似乎很疲惫，“那个自己被我吃了，我们融合在一起了，现在还有些不适应，所以有时候我们会比较古怪，你别太介意。”

        他虽然叫着他阿渊，但是生分了多少宋渊澄能感受到。

        宋渊澄的心里很难受，那种闷痛让他极其不悦。

        融合，意味着那些恨也全都记起来了。

        祝瑜抬眸，同宋渊澄对视，对方弯了眉眼，一只鬼，眼里也能有那么多的痛苦和爱，虽然对方很努力地在压制了。

        “但是，总归是有恩怨的，李扬风的意思，还是得你去闽州一趟，化解他们的怨气。”祝瑜轻轻叹了口气，“他们也都挺可怜的。”

        “好。”宋渊澄已经恢复了体力，他本来就是个耐痛且强硬的人，直接下了床，“我们现在就出发。”

        “江丽华他们擅自摇魂万鬼。”那些没有神智鬼只是无所依靠的孤魂野鬼，被几只鬼用了障眼法迷惑成了祝家二爷他们，祝瑜那一场大战，后面李扬风赶来了，但是有几只阿飘魂飞魄散了，“他们犯错，得去魂灵派出所服刑，到了月半，再去也不迟。”

        “我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你。”宋渊澄很坦荡地看着他。

        “我？”

        “嗯。”宋渊澄背对着祝瑜，看着窗外的天，“祝瑜，我不习惯冠冕堂皇，也不说无用的话，如果我现在能回到过去，我不会让他辜负你。”

        祝瑜的一只眼睛流出了血泪，另外一只却在痛苦与波澜中，生出怨毒的恨意，“我才不会被你这样感动，就这样的三言两语，有什么用，救得回秋霜？还是挽回得了你不愿意要我？”

        “不要说了——”一道有些虚弱疲惫的声音。

        “我偏要说。”祝瑜半张脸是恶劣诡异的，他看着回头看他的宋渊澄，“为了你，即刻动身过去化解怨气，他连你多一分都不想留，巴不得你赶紧离开他身边，一如当年。”

        “不是。”

        “不是！？”祝瑜阴恻恻地笑了两声，飘到他身边，恶劣地在他耳边低语，寒毛竖起，“那你去死，来陪我，同我做一对鬼夫妻，然后一同往生啊。”

        “混账，胡言乱语！”祝瑜歇斯底里地发了脾气，他仿佛很痛苦，捂着头喉咙里发出瘆人的咔咔声。

        宋渊澄却一把把他捞起，抵在墙上，吻上了他的眉心。

        宋渊澄想，爱，对于鬼来说，也是能抵御痛苦的。

        祝瑜果然安静了下来，怔怔地看着他，然后眉尖微拢，直接掉下泪来，这次不是血泪，而是晶莹剔透的眼泪。

        宋渊澄一直觉得哭泣是软弱，所以亲人离世时他都不曾掉过眼泪过，也唾弃这样的行为，可是眼下，祝瑜哭得让他心疼。

        唇擦过，他真的亲吻到祝瑜的眼泪，是那样的涩和苦。

        宋渊澄吻上鬼冰冷的双唇，“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本来还处在混乱中的祝瑜闻言，诧异地睁开泪眼，看着宋渊澄，对方的神情大多时候都是冷漠自持的，但是现在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祝瑜在他一下又一下啄吻自己的唇瓣时反应过来对方什么意思。

        “不可以阿渊。”他偏头躲开了宋渊澄的吻，“父母亲人，他们那样爱你，不可以这么自私。”

        宋渊澄垂眸，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时，祝瑜从他怀里飘了出去，背对着他，“阿渊，我们回家吧。”

        以前是他推远祝瑜，这一刻，是宋渊澄被祝瑜推远。

        宋渊澄终于明白了上辈子祝瑜那种被推远的痛苦，他上辈子尚且只有三分为祝瑜好剩下七分都在为自己图谋，而现在宋渊澄明白对方是为自己好。

        他有恨，却不愿意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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