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陆村长沉着老脸，厉声问：“贺家二儿媳，你来闹什么事？”

        林秀心里好笑。

        来闹事？

        她好端端地坐着，怎么就像闹事的了？

        这个原主女配给别人先入为主的印象果然是与众不同呀。

        干脆撒泼起来。

        大声嚷嚷道：“村长，村长！你要给我做主，老大家欺负我啊！”

        哪有人敢欺负她？

        陆村长：“……”

        “呸！”潘珍啐了一地。

        林秀委屈巴巴地说：“村长啊，你说我一个女人无依无靠，自家男人不在家，要管两个小娃儿的吃喝拉撒，我容易吗我？

        老大家太狠心了，完全不顾及父母养育之恩，也不顾及兄弟手足之情。

        大冬天都要把亲妈都赶出门，这像话吗？要不是我今天发现阿妈坐在我家院子外，说不定阿妈早就冻死了。

        哪有这样做儿子儿媳的？”

        陆村长：“……”

        贺春满脸羞红，说到底还是自己的亲妈，不管怎样他是老大，没有尽到责任。

        潘珍不服气。

        也扯大嗓门道：“村长，你别听她在这里胡说！阿妈在我们家住了四年，村里谁不知道？就是她不肯养阿妈，阿妈才住到我们家来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老二每年都有寄钱回来，全都吃进她的肚子里了。”

        林秀心里了然。

        看来男主还挺有责任心的。

        嘲讽道：“我男人的钱，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也轮不到你来管。”

        顿了顿，又说：“我现在来是要把阿妈接回去的，奈何老大家还贪图阿妈的东西，不肯给阿妈带走。”

        潘珍一噎。

        明明是她贪图东西。

        “行啊，阿妈的东西你都带走！”潘珍气炸。

        转头对陆村长说：“村长，你来给我们做个证，东西拿走后，阿妈以后就归老二家管，免得把阿妈东西用完吃完，又要把人送回来。”

        陆村长沉吟片刻，开口问贺妈：“贺大婶，你要跟你家小儿媳走，还是留在老大家？”

        贺妈两眼失神地看着大儿子，到这时候了，他还像局外人一样，一言不吭，保持着沉默，她心里彻底地失望了。

        以前住一起时也是这样。

        大儿媳对她骂骂咧咧，大儿子在旁边，也不敢帮她说话。

        大儿媳像对待奴隶一样使唤她做事，大儿子看在眼里也不敢吭一声。

        虽然挣不到工分，但平常在家照顾他们的起居饮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带孙女、捡柴、做饭、洗衣服等等，还要经常被大儿媳嫌弃。

        睡觉在杂物间，吃饭不能同桌，每吃一口饭都被大儿媳盯着，生怕她多吃似的。

        自留地一直是她打理的，家里的鸡也是她养大的，过年吃鸡时也不敢夹一块。

        人老了就讨人嫌了。

        心里苦啊。

        这二儿媳以前也不是省油的灯，但今天看来似乎改变了不少。

        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贺妈嘴巴嗫嚅半晌，缓缓出声：“村长，我去小儿子家住吧。”

        陆村长疑惑地看着林秀，难以置信地问：“贺家二儿媳，你真的要接你婆婆回去住？”

        林秀看一眼可怜兮兮的贺妈，心里有些发酸，她不喜欢家长里短，婆媳妯娌这些事情。

        如果要把贺妈领回去，最好跟老大他们家也断个彻底。

        不然，整天局限在这些破事小事上，她都要烦死了。

        故意对着潘珍，话里有话：“就是阿妈的东西呢……”

        潘珍咬牙切齿，“行，阿妈的东西你都带走，只要以后你别把阿妈送回来。”

        林秀弯唇笑笑，“那行啊，阿妈的东西拿走后，以后阿妈就跟你们家没关系了。我们分家后，各过各的小日子，以后你们也别指望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他们不来找我们家要好处就不错了。

        欣然同意，“行，村长，你也听到她说的话了，以后阿妈就归他们家管，咱们两家就分得清清楚楚，再也没有关系。”

        既然他们都协商好了，陆村长作为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从衣兜里拿出一支笔来，“我给你们写个协议吧，你们谁也不能抵赖。”

        “等下！”林秀喊。

        潘珍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脸色骤然一变，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林秀对贺妈说：“阿妈，你现在把你的东西，当着村长的面拿出来。”

        她心里可清呢。

        等下写了协议，就不好说了。必须先小人后君子。

        贺妈抿了抿唇，开始进屋把她的东西拿了出来。

        大白菜有一箩筐、土豆有两麻袋、鸡有六只、白面、玉米面、红薯面、自己编织的篮子、碗筷等等，东西在院子里堆得像小山。

        贺妈还有很多东西没拿，她不忍心，想着还是留给老大家，不然老大家也不好过日子。

        潘珍看傻眼了。

        怎么有这么多东西。

        顿时不乐意了，嚷嚷道：“阿妈，你这样做就不地道了，那干脆把家都给老二家算了，有你这样偏心眼的吗？你这个老、”不死。

        贺妈的声音有些颤抖，委屈地说：“阿珍，菜是我种的，面也是我磨的，白菜给你们留了一箩筐，土豆也留了，鸡也留了几只，面这些都有留了。阿妈从来都是心里有你们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这些年来，她为老大家付出了不少，里里外外都帮衬着。

        潘珍指着贺妈开始骂起来，从她嫁进来前，贺爸不同意两人交往，说要让老大娶林秀，后来她大着肚子嫁进来，贺爸在村里喝醉酒时，不经意说出来，搞到村里的人都知道了。

        又说贺妈偏心老二家，老二家生了两个男丁，她生的是闺女等等。

        ……

        家长里短，嗡嗡嗡——

        林秀听得头大如斗。

        笑笑说：“大嫂，房子你们家是最大的，阿妈身体最好的时候也是帮你们家的，东西阿妈给你们留了不少。照我看，你不同意就算，我要回去了，娃儿们都在家等我呢。阿妈你就别走了，大嫂也舍不得你。”

        潘珍：“……”

        看她作势要离开，急忙喊住：“拿走拿走，以后别来我家！”

        林秀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止住了脚步，回头对贺妈说：“阿妈，咱们把东西搬上车吧。”

        潘珍冷哼一声。

        两手抱臂，一屁股地坐到了凳子上，气鼓鼓地看着她们搬东西出去。

        东西搬好之后，在陆村长的见证下，写了两份协议书，四人都按下了指纹画押。

        潘珍是心疼贺妈带走东西的。

        林秀和贺妈推着板车回去的时候，都能听见潘珍在院子里对贺春打骂的声音。

        凛冽的寒风横扫而过，漆黑的夜里，月色朦胧，两人拖着板车走在雪地上。

        耳朵和鼻子冻得通红。

        板车上鸡笼里的鸡在咯咯叫个不停，整辆板车塞得满满的，车子变得很沉，两人弯腰推得很吃力，踩着松软的积雪，身后留下一个个清晰可见的脚印。

        借着月色，林秀看着身旁愁眉不展的贺妈。

        说话间哈出了白气，“阿妈，别担心，以后跟我们好好过日子吧，咱们以后有粥喝粥，有饭吃饭，跟着我，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贺妈心里一烫。

        看着林秀温和的笑脸，眼睛亮晶晶的，现在和刚才的泼辣完全是两副模样，笑容看起来很温柔，也很真诚。

        她的嗓音沙哑，轻声说：“阿秀，阿妈以后就跟着你们了。”

        没有后路了。

        “嗯，好的。”林秀笑笑，“我们是一家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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