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劫难之遇上你（一）

所有故事的开始，都来自一场雨。

        那天，一如之前，漆黑如墨的夜幕中，紫蓝色光芒劈开天际。

        惊雷乍响之后，雨水滂沱而下。

        莫然仰头盯着伞柄，用力控制全身的颤抖，回滴滴司机的话：“抱歉，那朝北开吧。”

        “朝北开？十分钟前你让我朝南开，我他妈的开进臭水沟里，车子差点抛锚！美女，你这单我没法接！”

        “嘟嘟嘟……”

        这是第三辆，因为她不识东南西北，司机而取消订单。

        今夜，a市遇上了入夏以来最旺的雨，打车无比艰难。

        黑漆漆的道面，空无一人，这让她回忆起白天忙里偷闲看的犯罪片，莫然冷不丁打起寒颤，她拿起手机，继续下单。

        五分钟过去了，无人应答。

        屏幕左上角，显示北京时间23：35。

        距离24点还差二十五分钟。

        灰姑娘的故事里，午夜钟声敲响的时候，辛德瑞拉会失去一切，她匆忙逃离后遗留下的金色高跟鞋会被王子捡到，王子找到辛德瑞拉，带给她幸福。

        莫然却清楚，那双金色高跟鞋，由辛德瑞拉的母亲的骸骨所化。

        “滴答滴答，午夜的钟声快要敲起，然然啊，你可是在找你的”

        莫然听到耳朵里的幻音，从心底而生的慌张与害怕，不断侵蚀着她残留的那点冷静。她无意识啃啄颤抖的手指甲，转身想跑回家。着急之下，她竟然一脚踏进臭水沟里，手机差点打滑跌落。

        “滴答滴答，午夜的钟声就要敲起，然然啊，你的脚趾头泡着血花。”

        那幻音像小丑的嬉笑，难辨真假。

        莫然咬破唇，举着伞弯下腰，用手面擦自己的鞋子。

        倾盆大雨，趋势不减。

        她蹲在地上，用伞遮住前方，任由雨水打湿她的发。

        “滴滴一下，马上出发。”

        手机传来大话西游的粤语铃声。

        她马上接通，气息不稳回：“喂，我在这里！”

        那头的司机，说话吞吞吐吐：“小姐啊，你看这雨比较大，您那比较远，要不”

        “按导航开过来，我不分东南西北。”

        “我不是这意思，您点的是拼车，我得先送其他人。”

        “拼车？”莫然这才知道自己点错了单，事已至此，她说，“行，我知道，没事儿。您是第四单了，快过来吧。”

        “我拉的是三位男生，我怕坐不开。”司机欲言又止：

        莫然直起腰撑起伞，不曾犹豫道：“师傅，我不胖，挤挤应该可以。”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偷瞄着在座的乘客，后排的乘客却不耐烦地踢了两脚驾驶室座背。

        “大雨天的，别墨迹，快开！”

        司机师傅面有害怕，马上回莫然，“那您等我。”

        莫然挂断手机，加快脚步朝前走。

        交叉路口处，一辆白色的比亚迪打着双闪停在路边。

        司机看到了莫然，又往前开了几步路，他抓着方向盘，扭头与旁边的乘客打商量：“来的是女生，要不您坐后头？”

        副驾驶的乘客扭扭脖子，反问：“我这块头能蹶儿在后头？”

        司机师傅盯着那人脖子上的疤痕，尴尬的笑笑。

        后面的两个乘客也跟着帮腔：“就算他愿意，我们也不换，我们不喜欢跟他一起挨着坐，怎么了？”

        他们又狠狠踢了驾驶室的座背，司机师傅讪笑着道歉。

        莫然打开前车门。

        “啪嗒”声。

        车内的四人应声望过去。

        那个时候的莫然，已经淋了一个小时的雨，眉宇间泛着湿气，两只眼睛透着水光。当她看到车门内，满满当当地坐着四个健壮男人，她本能地后退一步，薄唇紧抿，同时鼻翼微微得收缩。

        副驾驶室内的男人，偏头盯着莫然，摩梭着下巴。

        这个人，就是鬼仔。

        那个时候的他，刚出劳/狱没一个月，留着板寸头。黝黑的皮肤，偏穿着白色t恤衫，脖颈处那道五厘米翻着红皮的刀疤更是显眼；胸前的几滴红点，血色殷红。卷到臂关节的袖口，露出爬满手臂的青龙刺青；下身着黑色短裤，脚穿夹趾拖鞋，大姆脚趾头像刚被硬器砸过，肿成一圈。

        莫然对他的第一印象：从头到脚，不像好人。

        鬼仔呢？盯着莫然沾了雨的粉色t恤瞧了半天，见她一副瘦巴巴的身材，肋骨与胯骨堆成的前凸后翘，着实“手无缚鸡之力。”

        鬼仔眼神微眯。

        车顶、伞面上发出霹雳乓啷雨水的响声。

        莫然捏紧伞柄后退两步。

        司机师傅趁机敲了几下门窗，冲鬼仔大喊:“看，是个女生！让她坐前面来吧？”

        后排，那位留着黄发的男人，语气不爽道：“仨男坐一起要挤死！鬼仔，我不要！”说完，他把头歪在车窗上，递给旁边的人一个眼色。

        那人心领神会：“嘿，师傅，你使坏什么呢！这女的瘦瘦弱弱的，卡我们中间坐正正好好。”

        司机师傅赔着笑脸，“诶，是是。可毕竟是女生，不方便是吧？”

        “多管闲事！”

        莫然又往后退了几步路，没人挡着，更多的雨水洒进车内。

        鬼仔嫌弃的啧了一声。

        “快点开啊，马上凌晨了！”黄发男嚷嚷道。

        莫然浑身一凛，她果断拉开后车门。

        鬼仔瞧着她的动作，摸了把自己浑圆的脑袋瓜，对黄发男命令道：“猛子，咱俩换个位置，你前面坐。”

        猛子二话不说就下车，只是绕到副驾驶室时，忍不住朝莫然吹了口响亮的哨。

        莫然皱眉，收起钻进去的姿态。

        鬼仔猫腰进了后车位，一脸笑意，努力朝莫然摆出良善的姿态。

        “小姐，你不需要做夹心饼干，你坐右边就成。”

        司机师傅盯着后视镜，默默观察。

        猛子却高喊:“小姐，走不走，我奶奶等着我回家呢！”

        “哈哈哈哈。”他们笑开，“你这孙子当的。”

        莫然深呼一口气，收伞坐到鬼仔右边：“不好意思，您往左边挤挤，我的伞有水，别脏了您的鞋。”

        鬼仔应声低头看着那把湿哒哒黏着泥的伞，以及伞边，那双与自己有明显对比的白嫩双脚，他下意识往旁边靠。

        司机师傅收回视线，沉默启动发动机。

        昏暗的车厢里，气氛不明。

        莫然感受到旁边灼热的打量视线，手指纠紧皮包链，把身子紧紧贴在车窗边。

        鬼仔微微一笑，大刺刺往右边撑开双腿，把莫然挤压的只剩一点点空间。

        “你还真瘦啊。”

        莫然没回。

        “奶奶，路上呢，马上到家！”

        猛子突然的高喊，让他们的目光转移到前面去。

        “没，我没跟他们喝酒，也没偷偷纹身去！奶奶，我……我乖，我是您的乖孙子。”

        鬼仔跟旁边的男人笑出声，就连司机师傅都偷偷笑了。

        莫然趁机偷偷给好友李唯西发了一个共享位置，她关掉手机键盘音：“拼车，安全起见，咱们随时共享地点，别断。”

        悠哉躺在床上的李唯西，一把撕掉面膜坐起，她想了想打字回复：“要一键报警吗？”

        “先别着急，我每隔十分钟给你发一个表情。”

        “好。”

        莫然回复一个安心的表情包。

        她是骑虎难下只能剑走偏锋。

        前面的黄发男着急回去看奶奶，后面的两个男人，唯独旁边这位面相极凶。

        倘若他有犯罪动机，就算她不上车，也要面临对方借机下车尾随她身后的可能性，那个时候，她孤身一人；坐进车内，至少有司机师傅在，他会有所顾忌。行走的车内，比雨夜环境，要稍微安全些。

        莫然坚持认定：当不确定别人是否具有犯罪动机时，按兵不动是最好的计策。

        母亲也说过：狼最喜欢逃跑的动物，熊不吃死掉的猎物。

        她不动声色收好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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