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催债的流氓（四）

爱好花艺的徐甘，文艺的在窗户旁设计了插花的地方，王丽觉得很有用处，就用它来挂蒜。

        徐甘知道后，强颜欢笑夸王丽智慧。

        莫然兜里的手机不停地在震动，她掏出来看，四人微信小群里，徐甘已经加入战斗，跟李唯西吵的不可开交，三人已经上升到用表情包互骂的境地了。

        李唯西以一敌二，占据上风，还不停呼唤莫然支援她。

        莫然赶紧找了个碗，往里头倒了点醋、生抽，从窗户那里捡了几颗蒜头站在案板前剥。

        她边剥边想：李唯西跟徐甘是怎么变成“仇敌”的？

        王丽扭头见她剥个蒜也愁眉苦脸，笑着把她手里的蒜接过来放在案板上，用刀背几下一拍，轻轻松松地就把蒜皮与蒜肉分开。

        “西西跟小察吵架了？”

        “算也不算。”莫然把蒜肉放到捣臼里，“姜察单方面提亲让西西不开心了。”

        王丽一愣，锅里的沸水溢了出来。

        “妈！妈！”

        王丽欸了声回神，赶忙掀起锅盖，把第二盘饺子下进去。

        “然然,你……”

        “嗯？”莫然把蒜蓉倒入蘸料碗里，与醋、酱油调均匀，“妈，我出去了。”

        王丽拿着勺子拨动锅里的饺子，没有答应。

        仰躺在沙发上的李唯西，歪头盯着端盘子走来的莫然，冷不丁问句：“你该不会暗恋沈学长那个衣冠禽兽吧？”

        莫然脚下一趔趄，差点把饺子盘扔出去。她稳住身形，把饺子和蘸料放在茶几上说，“我调了你喜欢的醋料。”

        “别转移话题。”李唯西坐起身,“咱们大学的时候，沈学长无微不至的照顾你，惹得吴阳桐天天吃干醋。”

        莫然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紧蹙，眼神变暗。

        李唯西暗叫不好，哈哈两声，猛地拍桌子大吼：“没想到沈学长最后娶了徐甘那个小绿茶。”

        她越想越生气，刚刚表情包大战，在最后关头，她竟然输给了徐甘那小娘们！

        王丽听到动静，站在厨房门边朝她们这边望，李唯西转而谄媚笑：

        “阿姨，我最爱吃您包的牛肉大葱饺子了，真香！”

        “呵呵，那多吃，下了两盘子呢！”王丽转身回去。

        李唯西把脑袋凑到莫然耳朵边，小声说，“一毕业，你就巴巴地去帮他创业；刚刚沈学长骂我，你都不帮我，还说不喜欢他？”

        莫然哭笑不得。

        “他敢骂你？行了，打住。”

        李唯西踢她一脚，“别撒谎，阿姨又不在这儿。”

        “我跟沈自横没有任何男女之情。”莫然义正言辞，“我不可能喜欢他。”

        李唯西这才拿起筷子吃，“那就好。沈学长眼睛里糊了屎，娶了那小绿茶，他不是你的良配。回头啊，”她咽下口中的饺子，“我让姜察给你介绍几个帅气的人/民/子/弟兵！绝对个个都是响当当的男子汉！”

        “我……我不喜欢……”

        “没见怎么知道不喜欢。我跟你说哈，你别老挑三拣四的。爱情这东西，你幻想的是这样，它偏偏给你那样。就像我……”

        李唯西话匣子停不下来，莫然听着听着就闪了神。

        她知道沈自横太护着她，让许多人误以为他们有些别的。但她与沈自横都明白，各自追求的不一样。

        沈自横要的是干净纯粹、而她要的……

        她的目光不由地看向电视机旁的骨灰盒上。

        父亲的葬礼上，母亲没有哭。

        她，不敢问母亲原因。

        高一那年，冬至的下午，晚自习铃声刚响三声，学校忽然断电。

        胆小的学生吓得啊啊尖叫，胆大的掏出书包就往外跑。他们还没跑出楼梯道，就被举着手电筒的班主任赶回来。

        大家坐在座位上，嘴里各种埋怨学校的不厚道。有些实在怕黑的学生，顾不得校规，拿起手机照明，班主任通情达理地没没收，只说十几分钟后就来电，让大家先安静会儿。

        那个时候，同样怕黑的莫然，趴在桌上瑟瑟发抖，是李唯西顺着别人的手机光找到她，坐在她旁边，掏出藏在内衣里的手机。

        “然然，咱们一起看《大话西游》。”

        李唯西握着她的手，给了她温暖。

        慢慢地，莫然平静下来。

        电影的开头，朱茵饰演的紫霞仙子美艳不可方物，她坐在客栈里，娇羞说：“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

        当时，她跟着心潮澎湃。

        电影的后面，紫霞仙子躺在至尊宝的怀里说：“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猜中了前头，可是我猜不着这结局”

        这刻，教室内忽然灯火通明。

        白炽灯照出李唯西脸上的两行泪痕。

        莫然没有哭，只是心里难受的想笑。

        李唯西问她怎么了？

        莫然虽然心疼的发苦、眼涩的发干，可她说不出口。

        放学回家，她一推开门就闻见韭菜饺子的味道。这是父亲最爱吃的食物。

        她问母亲王丽：“妈，怎么包饺子了？”

        “哦。”王丽拧开煤气灶，放上锅烧水，轻描淡写地说，“妈想吃了。”

        莫然看见王丽说完唇边扬起了笑。

        那刻，想问母亲的问题，她有了答案。

        有件事，她未曾跟李唯西提起。

        沈自横决定与徐甘领证之前，带她去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牛排。

        一瓶她生辰的葡萄酒，莫然喝的很开怀，大半的酒都进了她的肚子里。她醉眼朦胧之际，仿佛听见沈自横问她：“然然，你想嫁给什么样的男人？”

        沈自横从来不叫她然然，只有母亲和李唯西会叫，不对，还有父亲。

        莫然脑袋晕晕沉沉，她趴在奢华的真丝桌布上，反问父亲：“你觉得呢？”

        父亲说：“我不知道，然然。”

        上好的葡萄酒，后劲很大。

        莫然的眼前，飞出了好多星星。她控制不住的傻笑，“哈哈哈，我妈我妈说让我嫁给一个大英雄。爸爸妈妈觉得你不是英雄，你是狗熊。”

        “然然，我想听你的答案。”

        莫然咯咯笑了笑，而后气息不稳地回：“我……不要……嫁给一个大英雄，我想嫁给一个……一个好人。”

        她说完，大脑就被酒精控制，失去了清明的意识。

        迷迷糊糊间，听到手机铃声响起。

        “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

        她被带进了《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拽着一头毛驴无忧无虑的来到一个石洞前，赐给至尊宝脚底三颗痣，改山洞名为“盘丝洞。”

        后面的故事，顺着原来电影的线索在发展。

        原来一开始，至尊宝不是盖世英雄，可等他成为盖世英雄，紫霞仙子却死在至尊宝的怀里。

        娶亲的花轿，尚无定期。

        李唯西捅了莫然一下，问：“想什么呢？”

        “没，没。”莫然垂眼笑笑，收拾好茶几上的碗筷，起身去厨房。

        她家是老式房子，构造有问题，长长的走廊从客厅延展到厨房，白天光线照射不到这里，四周幽暗。

        莫然顺着墙摸开走廊灯，灯亮的那刻，她看见背对着房门的王丽，在水槽边拿手抹眼睛。

        她心里一颤，脚忙往里伸，却瞥见水槽边的撒着葱花的面汤，那只脚不由自主地缩了回来。

        “然然？”王丽听到动静，赶忙拿起抹布，装作打扫卫生的样子。

        “妈，我过来放盘子。”

        “好，搁那里吧。你们吃完，出去溜达溜达，不用管妈。”

        “好。”莫然轻轻地把碗筷放在煤气灶旁，不去看母亲的眼睛。

        她已经习惯不去想念父亲，但是对于爱情，她也失去了热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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