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掠良

世人爱看热闹，伦理梗更是经久不衰的话题。

        看着四周被那老婆子的喊叫吸引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佟文武气的简直肺都要炸了。

        “闭嘴！”佟文武手下的马鞭应声而下，却被一只纤细的手拦了下来。

        定睛一看，正是刚刚走下车架的佟福：“妹子？你下来干什么？快回去！”

        佟福在佟文武的劝解中走向那个听到她出现，不再撒泼反而露出喜色的老妇人。

        老妇人眼睛暗淡无光，却满脸都写满了贪婪和算计，儿子的死确实也令她难过，但不至于让她想来送死。

        如果是往常，给她吃十个八个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来拦这达官贵人的车。

        可今日，这达官贵人是来接杀她儿子的那丫头的，按照族老所言，只要钉死这丫头是她儿子的妇，那这丫头家中的金银财宝，就都是她的了。

        这些高壮的汉子确实可怕，可日日不得饱腹，几十年来从未停息的饥饿更让她恐惧。

        而这个在她家中囚笼三年的女子，就是希望，是能令她饱腹的粮食！是她活命的机会！

        只要有了钱，就是没有儿子，她也能活的滋滋润润，不用再在土里刨那仨瓜俩枣了。事成之后她会好好待那丫头的，到时候她绝不会怪她杀了她儿子的事的。

        “你刚刚说了什么？”佟福走到那老妇人面前，高高在上，甚至带着些满不在乎一样蔑视的语气，如同藤条一样击打着老妇人那颗早就不再鲜活的心脏。

        她凭什么！她为什么可以这般的毫不在意。

        这个和她一样跌落在泥沼里，被命运肆意玩弄的贱人凭什么蔑视她？

        她们是一样的

        她们明明是一样的

        为什么她就有人来接

        为什么她就可以站在那里

        老妇人脸上的贪婪转化成嫉恨，曾几何时，她也曾干干净净的站着，可是莫说三年，便是三天，也未曾有人找过她。

        她是被换到葛家坳的，她走的时候，家里是喜气洋洋的欢天喜地的接进去另一个女人，没人在意她怎么想，没人在意她愿不愿意

        “你是我儿媳妇儿我儿子是你男人”老妇人仰着头，看不见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似乎佟福就在她眼前一样，一字一句的慢慢陈述，语气坚定“你是我儿子的女人，你是他的妇！”

        “你是他的妇！”老妇人越说越激动，最后这一句基本算的上是嘶吼了。

        藏在周围人群中的葛家坳的族老见机开始向周围人诉说佟福杀夫一事，话里话外的说要佟福偿命。

        佟文武在人群的窃窃私语中越发恼怒，大步走向老妇人，伸手欲将其提起。

        但是却被赵三义和佟福同时阻止，佟文武满心的羞怒，见佟福毫无怯意，心中更是火大，咬牙切齿的说“你还要如何？不嫌丢人吗？”

        佟文武不明白佟福为何要下车，佟福若是没有下车，那老妇人便无法叫破她的丑事，他也不用再次如此受辱！

        佟福淡淡的瞥了一眼佟文武，攥着佟文武的手臂的手用力一挤，佟文武吃痛的小声抽气，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力气怎的如此之大？

        见佟文武冷静了下来，佟福转身走向人群，一伸手把还在絮絮叨叨的葛家坳族老拉了出来，手一甩把人摔在老妇人身旁。

        人群一阵寂静。

        在此同时，佟福左右动作，不多时就把八九个混迹在人群中的葛家坳村民都揪了出来。

        马车前的空地上一时躺了十来个叽叽歪歪喊疼的村民。

        葛家坳其他的人，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退，害怕佟福再把他们也给揪出去。

        同时心中纳闷，这女人，之前也没见有这么大力气啊，竟然一手就可以把成年的壮汉掀翻！

        葛老九可是个精瘦的，个也不高，怎么治住这悍妇的？

        佟福扫视一圈，看到其他的葛家坳人不是伸手就能够到的，便放弃拉进来更多的人了。

        再说了，空地也放不下了。

        “赵三义。”佟福叫了一声跟着佟文武来的那个汉子。

        “啊？”赵三义看了看佟文武，在他默许的眼神下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佟福身边“妹子，怎么了？”

        佟福说：“把他们绑了。”

        “绑绑了？”赵三义有些摸不到头脑。

        同时摸不到头脑的还有佟文武，佟文武低喝：“佟福！你想干什么？”这种时候绑了他们，要让世人怎么看？

        世人会说他佟文武仗势欺人，草菅人命不成？

        佟福看了佟文武一眼，但是没理他，她是只配拥有这种别别扭扭的兄弟吗？

        他让佟福想起史坦托尔，那个小子只要一见她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一副我才是爸爸的好大儿的样子。

        爸宝男。

        “大秦刑律：凡设方略，而诱取良人，及略卖良人为奴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杖一百，徒三年。因而伤人者，绞。”佟福蹲下身，直视着躺在地上还不停的指责佟福杀夫的族老。

        葛家坳的族老被佟福盯得有些慌乱，却打心眼里不认为自己有错，反而大喊：“杀夫可是恶逆！□□爷定的规矩！”

        佟福所在的时代，被称为大秦。但不是政哥的那个大秦。

        这个大秦，距离政哥的大秦约莫有个三百多年的空隙。

        期间政哥的大秦三世而亡，刘邦立了汉，刘彻跟卫青也跑马南山了，王莽也窜朝了，位面之子也建立东汉了。

        刘皇叔哭哭唧唧的不买草鞋了，曹操狭天子以令诸侯了，司马昭之心，路人也皆知了。

        但是，晋惠帝被裹挟着满世界乱窜的时候，本朝□□紧随着刘渊称帝了。

        □□自称政哥直系后裔，自突然揭竿而起到君临天下走了不过八年。

        刘渊被他撵回了草原放羊，羯与鲜卑内附于秦，羌与氐迁至塞外建立了小国尊秦为共主，因此五胡乱华并没能发生。

        历史致此便是一个大转弯，本应是乱世的时代突然就大一统了。

        统一了天下后，□□深感礼崩乐坏，人心不古，因而洋洋洒洒的发布了《大秦律》《大秦律-大诰》《律令》等七八种法典。

        光颁法还不够，还要行法。

        □□涉立一个专门宣讲法典的部门，门下小吏介是有功名在身的书生，最次也是个童生。

        他们四处与人宣讲法律条例，若是个秀才，宣讲十年以上便有机会进身末品，从此混个官身。若是个落第举子，那便只需六年。

        虽说要求苛刻了些，但是对于屡第不上的学子来说，到底算是个出路。因此便是葛家坳那般偏僻山村，族老也能扯出两句法条来。

        而佟福的姥爷一心科举，不乐意做宣律小吏，两个舅父却都是做了的。佟福自幼便在那些条例下长大，不说倒背如流，却也是知之甚详的。

        因而听了葛家坳族老的话，不怒反笑。

        问：“户婚律曰：男不自专娶，女不自专嫁，必由父母，须媒妁男女无媒不交过婚需同父母。需有婚书，需有聘财，需经六礼。需明籍过户，需里正见证”

        “乡，乡下小民，哪有全般按律的”族老在佟福的叙述中言辞有些闪烁，只说乡下小民一切从简，却不说再如何从简，简的也不过是六礼聘财，父母媒妁，断没有简略过去的道理。

        佟福也不与他辩论，继续说道：“户婚律又曰，违律嫁娶，诸祖父母、父母被囚禁而嫁娶者，死罪，徒一年半；流罪，减一等；徒罪，杖一百。葛土根呵…何罪？”葛土根是葛老九的亲爹，也不知反了什么法，反正是被姓姚的砍了，因而葛家坳的人围了医馆，拦了马车，却不敢在县衙外放半个屁。

        不等族老再开口，佟福继续说：“诸居父母丧，与应嫁娶人主婚者，杖一百。若与不应嫁娶人主婚，得罪重于杖一百。不应嫁娶者都为何？”

        “诸违律为婚，虽有媒娉，而恐吓娶者，加本罪一等；强娶者，又加一等。”

        “你有何聘？抢掠良人，囚禁为婚？”佟福站起身来，一字一顿的问：“我杀的是盗，是匪，是拐！何来的夫？何来的婆？”

        “你…你…”葛家坳的众人纳纳不知言，佟福环顾四周，见众人神色不一，有人面含同情，有人面色不忿。不过佟福所说，也不是为了追求让不相干之人的认同。于是继续说道：“你葛家坳，仅我被囚这三年所知，掠良强娶便有六起”

        葛家坳的人听她这么说，心中大震，原本还在呼痛的人纷纷站了起来，想要阻止佟福继续说下去：“住口！”说着便纷纷扑了上来。

        文武站的远了些，见他们有这动作，连忙招呼护卫。赵三义就在佟福身边，紧紧的护着佟福。但佟福却挥开赵三义拦在她身前的臂膀，抬脚便踹，把离她最近的那人踹飞了出去，正巧，他便是那六起之一，因而佟福踹的那是一点力都没收。

        得亏佟福的身体还在恢复阶段，力气虽大了一些，却还没达到卡珊德拉身体的巅峰标准。这要是卡珊德拉的身体，哪一脚足以送他去见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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