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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79章


“娘娘!不可啊!”

        魏芷卉原先正看着小高子,  直到耳边传来琴支的声音,忙回了头,  舒妃已经下了地:“本宫要去看他!”

        自知拦不住,  魏芷卉忙让身后的初菱替舒妃从衣架上拿了一件外衣给舒妃披上。

        只是一会儿,一行人便已挪到了偏殿。乾隆恰在这一混乱的时候来到了承干宫。

        床榻上,十阿哥躺在那儿,面色微红,  冰镇过的手巾在他的额头上衬得那脸愈发得小,  让人心疼。

        在看到舒妃的那一刻,  几个乳母就已经把她拦在了屏风之后:“娘娘!您身子刚刚好,  万不可再病了啊!十阿哥还病着,  这时疫是能穿人的!”

        魏芷卉站在舒妃身侧,替她拉好了脸上的面纱,握住她的手,  轻声唤着:“姐姐。”

        “娘娘,皇上来了。”初菱低声提醒。

        乾隆没让几人行礼,  匆匆地走了进来,在外头他就已经得知了里头的情况。

        “杜茂呢?”

        杜茂忙从里头出来,没等乾隆问话就已开始回话:“微臣已经给十阿哥喂了药,  只是时疫来势汹汹,十阿哥不过三岁实在招架不住,  大人能承受的药量十阿哥受不住,  只能缓缓得来,可这缓着也难敌……”

        “朕只要你一句话,能否保住?”乾隆没心思再听他的话,  直接打断。

        舒妃猛然抬头,  紧紧地望着杜茂。

        杜茂沉思良久,  叩首:“请皇上恕罪,十阿哥实在年幼,微臣无能。”

        杜茂的话如一道雷,将原先墨黑的天空劈开,也将舒妃的心劈成了两半,她跌坐在地,魏芷卉忙眼疾手快地拉住她。

        “皇上,臣妾想看看孩子。”舒妃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一角,并没有看乾隆,声音极低。

        乾隆叹了口气,正要回绝,却听见里头传来乳母的惊呼:“十阿哥不好了!”

        这一次,不需要乾隆应允了,舒妃直接爬了起来直奔里头。

        床榻上,十阿哥仍旧紧闭着双眼像是在睡觉,被面上的手却在不住地颤抖,让人揪心。

        “杜茂!”舒妃喊道。

        杜茂忙上前,轻轻扒拉开十阿哥的眼睛看了看,又忙替他把脉,须臾,忙从身侧的暗红色药盒里取出几根银针。

        过了一会儿,杜茂撤去了银针,回身触上几个主子探寻的视线,摇了摇头:“十阿哥的高烧太过严重了……”

        舒妃越过了屏风,走到床前。

        魏芷卉忙跟在后面踏了进去,殿内一片寂静,舒妃站在床前一步,静静地看着床榻上安静的孩子,手轻轻颤抖着想要抚上孩子的面庞,微弱的呼吸声似是只出不进,她偏头看了眼舒妃,不知何时,她早已泪流满面。

        十阿哥好不容易平复了的手又开始颤抖,舒妃再也顾不得别的了,紧紧地握住孩子的手。渐渐的,呼吸声越发微弱,若不细听几乎不闻。手中握着的小手也渐渐地不再颤抖。

        直到最后一切都安静了,即使殿内一片寂静,即使舒妃把耳朵都凑到跟前了,也未能听到一丝微弱的呼吸声。

        杜茂在乾隆的示意下上前把脉,须臾,他回过身:“皇上,娘娘,十阿哥薨了。”

        宫女们应身跪下,魏芷卉在舒妃身边,不敢放松。

        舒妃勾了勾唇角,轻轻地抚了抚孩子的脸,轻声呢喃着:“你胡说,他的脸还是热的呢,还是软软的脸蛋呢。”

        魏芷卉垂头擦了擦眼角的泪,一时间不知所措。

        “琴支,扶舒妃回殿歇息。”乾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魏芷卉回头看他,他进殿以后一直没怎么说话,此刻看着他,他也是伤心的吧。

        魏芷卉半跪在地上,看着舒妃不情不愿地被人带走,一时间也忘了起来,直到被人拽住了胳膊:“起来。”

        乾隆的声音有些低哑,魏芷卉缓缓地起身,看了眼静静地躺在那儿的十阿哥,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时疫去世的人,应该葬礼都会比较简单吧……

        乾隆轻叹了口气,等初菱扶好了魏芷卉他才看了眼身侧的李进说道:“十阿哥夭折,随葬端慧皇太子园寝,随葬之物着内务府好好操办。”

        说完,他颇为担忧地看着魏芷卉的眼睛,这几日,为着舒妃和十阿哥的事她没少掉眼泪,这会儿眼睛更是红肿,每每看到她通红的眼眸,他都觉得她的眼睛像是一把利剑,看一眼便被剐了一刀。

        “皇上去陪陪舒姐姐吧,臣妾想回永寿宫做些姐姐爱吃的。”魏芷卉直到此时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乾隆没有阻挠,点了点头,看向初菱:“别累着你们主儿。”

        看着魏芷卉远去的身影,他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眼十阿哥。

        ———

        魏芷卉回了永寿宫,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坐在正殿休息,而是一头扎进了小厨房。

        一道鸡翅包土豆,将鸡翅的骨头剔去,用土豆条替代,是她没穿越到这儿来时在自己的账号上打卡过的美食;一道黑椒芦笋炒口蘑,是舒妃爱吃的;一道豆腐抱蛋,也是以前自己打卡过的美食;还有一道芙蓉鲜蔬汤,菠菜的翠绿、胡萝卜的橙黄与香菇和鸡蛋花的颜色搭配在一起,颜色动人,味道亦是。

        “娘娘……身子要紧。”初菱没让她继续,魏芷卉的脸色也没有多好。

        “娘娘做的这些都是素日里舒妃娘娘爱吃的,本不在数量,只要娘娘能吃得下就好了。”含云将她做好的菜放进食盒里,低声劝慰道。

        魏芷卉点了点头:“罢了,你去把菜送去承干宫吧,本宫一会儿再去。”

        说完,她没有再管身后的二人,径自一个人低头往前殿走去。

        才走没几步,面前就被一片阴影挡住,她停住了脚步,抬头却对上乾隆担忧的视线。

        “皇上怎么来了?”魏芷卉福了福身,便当请安了。

        乾隆看了眼后头,没见到初菱和含云,说道:“怎么没人跟着?”说完,又对上魏芷卉欲言又止的表情,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不罚他们。”

        他一路拉着魏芷卉凉凉的手去了前殿坐下,含翠识趣地上来倒了茶再退下。

        乾隆始终握着她的手,直到殿内没人了方才说道:“朕担心你。”

        魏芷卉抿了抿唇,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姐姐呢?”

        “大病初愈又伤心过度,晕了过去,朕让人照看了。”他低头轻抚着魏芷卉的手,良久,轻轻捏了捏说道,“子衿,你什么时候也能操心操心你自己?”

        魏芷卉站起身,难得主动地窝在乾隆的怀中,低声说道:“姐姐于臣妾,是知己,更甚亲人。”

        乾隆拥住她,了然她的心意,只是道了声好。

        “皇上……太医说,治疗时疫的药方虽能有效治愈姐姐的病,但其中一味药于母体有损,姐姐日后怕难有孕……”她轻声地说着,那些药方的副作用,其实在病愈面前已经谈不上什么了,但等一切结束了,却也依旧惋惜。

        乾隆轻轻地拍着她,聆听着她的碎碎念,忽地,她又从他怀里起来,郑重地跪下:“臣妾有一事恳请皇上。”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在这后宫之中,人人都说有子嗣者方可立足,十阿哥不幸早夭,臣妾恳请皇上,无论何时都切莫忘了姐姐曾经诞育和抚育皇子之功。”

        乾隆把人扶了起来,说道:“朕答应你。”

        魏芷卉并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会不会有用,尽管她知道,以叶赫那拉氏的出身,舒妃的日子并不会差到哪去,更何况,叶赫那拉氏盘根错节,与傅恒与富察氏这样的大家族都有牵扯。前朝后宫一体,她不会体会宫内的冷清。

        但她还是提起了,同时,脑子里也有了一个并不太成型的想法。

        乾隆强硬地把这两日累得憔悴不已脸都瘦了一圈的魏芷卉抱去了床上休息,又叮嘱了宫女今日不可让她再出门后才离开。

        她并不太沉地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初菱已经把食盒送去了承干宫,也带回来了承干宫的消息:“奴婢到那儿的时候十阿哥已经被送去雨花阁了,舒妃娘娘正在收拾十阿哥的东西,脸色不太好。回来的路上碰上德忠公公,奴婢问了一嘴,听说等承干宫那边收拾好了就要把十阿哥的梓棺挪去城外的曹三里屯暂安了。”

        魏芷卉听完,抬手摁了摁眉心,时疫的药方已经给了各处,但仍然是各处都在避着嫌,皇后要照顾体弱的公主,纯贵妃尚有孩子要照顾,太后年迈,如此看来,承干宫凄凉得很。

        她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下了床,拉开了鸾镜底下的抽屉,一个绣着虎头的小荷包,她不擅女红,只会一些简单的,这虎头是十阿哥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初菱手把手教出来的,等十阿哥出生以后,她便送给了舒妃。

        等十阿哥会走会说话了,有一次春日里,一行人去御花园赏花,他便缠着身边的宫人摘了好些桃花、梨花还有海棠,然后塞在魏芷卉绣给他的荷包里送给了魏芷卉。

        魏芷卉将这个荷包收藏至今,如今看着,心更是揪作一团。

        “去承干宫。”

        “娘娘……皇上才吩咐过的。”含云开口道。

        “我已经休息过了。”魏芷卉盯着初菱,示意她上前来梳妆。

        临走的时候,她把那荷包默默地揣进了袖间。

        承干宫里寂静一片,早已没有了往日孩童稚嫩的声音。

        宫人引了魏芷卉进去,她看着坐在榻上望着仅剩的几个遗物发呆的舒妃,捏紧了手里的荷包,悄声上前:“姐姐……”

        她把荷包递过去,舒妃自然认识这荷包,也知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低声说道:“都送过去了,这些是我求了皇上留下的。”

        魏芷卉看着面前仅有的一些小玩意儿,轻轻地叹着气:“姐姐瘦了。”

        两人说的话都没法衔接上,但谁都没有太在意。

        良久舒妃开了口:“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我来这儿之前的故事?”

        魏芷卉望向她,她笑得有些自嘲,过了会儿,目视着前方,仿佛是在为过去遗憾,又或许是在为这一生遗憾。

        “从我记事起,我就不知道父爱母爱为何物,其实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还在那个世上,我不知道我被那个我生物学上的父亲打进医院后是不是还活着。可我来了这儿以后,我是府里的幼女,家里人都把我当掌上明珠,我开始明白,原来父爱母爱是这样的,原来大清也不是人人都重男轻女。可是为什么大清亡了这么久了他们还要重男轻女呢?”

        最后一句在此刻有些大逆不道,即使没人在侧,她也还是说得很小声。魏芷卉一脸心疼与担忧地握住了她的手,眼眶不知何时又红了。舒妃素来在她面前的形象都是那样被富养起来的女子,举手投足间满是书卷气息,可她从不曾想过,这样的女子从前过的是那样的日子。

        “后来我学着他们的样子,也给了我的孩子母爱,当年流产,我侥幸过自己可以改变历史,只可惜不尽如人意,再后来,我终于生下了十阿哥,我又一次抱着侥幸心理,希望我能改变历史,他那么健康,我想不通有什么理由能让我在看着他离开,我倾尽了所有的爱,却没算到时疫。”

        魏芷卉听完,心乱如麻,她们的力量太微弱了,这个世界她们看似了解却又充满了未知,历史于她们而言,太难改变了,她只能不断地顺应这些。

        良久,她还是开了口:“姐姐若有心,我有办法。”

        作者有话说:

        收拾了一天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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