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病国病官

搞定了后路，刘慧明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带上王继谟一起到大同去，他要在大同召开一次高级军事会议，好好规划一下军事部署。

另外，肖邦和李长祥刚接手阳和，事情一定千头万绪，把老王头带走，也给他们减少了不少麻烦。

经过几日的行军，大军终于抵达大同府，大同作为朝廷九边总镇之一，是刘慧明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坎儿。

刘慧明前世到过北方很多城市，但就是没来过山西，这是第一次踏入三晋大地，第一次感受黄土地的厚重。不过，这个时候的黄土高原还不像后世那样荒凉，现在的黄土高原到处都是青山绿水，植被覆盖率还挺高，一路上各种小动物也随处可见。最多的就是野狗野狼了，原因无他，现在到处都在死人，可让这些畜生捡了大便宜。虽然见惯了生死，但是看到那些红眼睛的怪物，刘慧明还是觉得很恐怖。

刘慧明以为姜瓖会出城迎接，不曾想领头的却不是姜瓖，而是一个打着亲王擎盖的宗室子弟。

何欢见刘慧明一脸懵逼，忙上前补充道，“大人，是代王嗣子来迎接了。”

刘慧明这才想起大同还有一位大神——代王。

第一代代王是太祖朱元璋的第十三子朱桂，第一任王妃则是徐达的三女，算得上是天潢贵胄。经过十二代人的发展，代王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宗室了，而是一个系列，总共有一个亲王和二十六个郡王，宗室弟子两万多人，分布在大同府下面的每一个城市。

这些宗室除了代王直系以外权力都不大，但是每一个宗室都占据着一块膏腴之地，经营着当地最赚钱的产业，虽然大部分已经破落不堪，但是在民间仍然很有势力。

根据大明律的规定，藩王无旨不得出城，但是士子可以，因此来迎接刘慧明的就成了代王世子朱贻埄。刘慧明看着代王世子的仪仗，不由得想起了襄阳的襄王，自己那时候寂寂无名，襄王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对他颐指气使，被他一把推倒在地，闯了个不大不小的祸。

如今再次碰到天潢贵胄，不会又要来一次全武行吧？

朱贻埄二十多岁，微胖，长得白白净净，一看就是没晒过太阳的富贵之人。而刘慧明经过夏天烈日的炙烤，本来还算白净的肤质已经变成古铜色了，在这个小白脸面前就像个农民，要不是他那一身蟒袍给他涨了不少分，他就要变成他的仆人了。

朱贻埄见刘慧明的军队阵容齐整，精神饱满，扬起的尘土飘到一里以外，全然不像大明其他官兵那样孱弱，心中便是一喜。

按照大明的礼法，朱贻埄是君，刘慧明是臣，这个世上没有君迎接臣的道理，他能出迎到十里开外已是很给面子了，因此一见到刘慧明的仪仗，他就远远地停了下来，等着他上前见礼。

在何欢的提醒下，刘慧明不情不愿地下了马，步行了几步，撩了撩蟒袍，对朱贻埄长身一揖，朗声道，“臣太子少保、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左佥都御史刘慧明拜见代王世子殿下。”

进入朝堂才四个月时间，刘慧明就混了三个重量级的头衔和一个虚衔，谁说崇祯吝啬了？

今天，这么多头衔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刘慧明故意把自己的头衔都报一遍，以此显示自己的实力。

朱贻埄见刘慧明没有行跪拜礼，刚才欣喜之情瞬间消失殆尽。见他鞠了一躬之后不尊他旨意就大喇喇地站起来了，心里更不高兴了，皱了皱眉，不悦地道，“刘阁老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刘慧明假装没看见他的表情变化，淡淡笑了笑，道，“为朝廷办事，为陛下尽忠，为百姓保平安，不辛苦。”

朱贻埄见他没提宗室半个字，心中的不快更甚一层了，直接把脸转到一边，就差马上下令回城了。

刘慧明也不理他，转身就欲上马。

一直站在一边的大同巡抚卫景瑗见状忙出来打圆场，道，“贼陷西安，全陕不保，天下震动，晋省与秦省仅一河之隔，代王殿下心忧三晋百姓，听闻阁老主动请缨督师山陕军务，不胜欣喜，特遣世子出迎。”

刘慧明打量了他几眼，见他五六十岁年纪，身材中等，微胖，面带病容，颌下一部长须也显得没精打采的，心中不免有些悲哀，这一路来见到的两个封疆大吏都是病秧子，难道大明真的行将就木了？

卫景瑗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串词，一口气就有些提不上来了，忙把脸转到一边喘气。

刘慧明等他喘匀了气，才问道，“你是大同巡抚卫带黄吧，我听说过你。”

卫景瑗见刘慧明果然像传说中的那样傲慢无礼，脸上随即浮现出一丝不快，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拱手行礼道，“下官正是大同巡抚卫景瑗，见过督师。”

刘慧明笑了笑，指着迎接的人道，“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有劳卫巡抚为我引荐一二。”

卫景瑗首先指了指朱贻埄，“这位乃是代王世子殿下，刚刚和督师见过的，不消下官再做引荐了。这一位乃是……”

说到一半见宣大总督王继谟就在刘慧明旁边，忙招呼道，“原来督丞已经和督师见过面了。”

王继谟笑了笑，有气无力地道，“本督奉督师之命，随督师巡视大同防务。”

卫景瑗和他见了一礼，又指着侧后方一个黑面大汉介绍道，“阁部容禀，此乃大明镇朔将军，大同总兵官姜瓖将军。”

姜瓖忙上前见礼，“末将姜瓖见过督师大人。”

刘慧明见姜瓖四十来岁，身高足有一米九，壮得像一只老熊，古铜色的皮肤配上一部浓黑的长髯，显得异常英武，杀气凛凛。

两人对视了一阵，刘慧明感觉自己都要招架不住了，心道这人的气场好强大，这种气质他只在马祥麟身上见过，难怪他手下有那么多精兵强将的。

好在他也不是官场初哥，稍作调整便恢复了常态，还了一礼，道，“姜总兵多礼了。”

姜瓖又指了指自己的副手，道，“禀阁部，此乃大同副将朱三乐。”

朱三乐忙上前见礼，“末将见过督师大人。”

大同目前没有镇守太监，在刘慧明面前说得上话的人不多，见识了新下属之后，刘慧明又和朱贻埄说了几句话，用过他们送上来的茶点之后，便在卫景瑗的引导下缓缓向大同城进发。

一路上，卫景瑗不断地给刘慧明介绍大同乃至山西的军情，原来李自成已与八月十六攻占西安，左光先父子投降，郑家栋逃到了临洮，牛成虎逃到了固原，高杰退到了延安。

李自成占领西安以后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出榜安民，照搬了刘慧明那一套打土豪分田地的做法，把陕西当成自己的家园来建设。山西百姓在听说了李自成的动向以后，局势变得愈发不稳，一些盘踞山林的盗匪纷纷鼓噪起来，要响应李自成东进。

“李自成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四处出击巩固陕西了，山西危矣。”卫景瑗忧心忡忡地道，“不知阁部准备几时挥师入秦，收复陕西失地？”

“收复陕西？”刘慧明愕然，自己什么时候说要收复陕西了？

自己在山西以逸待劳，等他打过来不好吗？

卫景瑗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迟疑道，“难道督师不会入秦？”

刘慧明夹了夹马腹，敷衍道，“啊，快了，到大同以后，我会召集所有道台和游击以上的文武官员开会商议军情，到时就有下一步行动了。”

卫景瑗这才放下心来，见刘慧明的行事风格不同于大明其他官员，当下也不便多说，也学着刘慧明夹了一下马腹，跟着他驰骋起来，把世子殿下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刘慧明跑了一程，见卫景瑗拼命地追了上来，便勒住马，回头赞道，“好骑术！”

卫景瑗都要累散架了，见刘慧明停下来等他，一颗心终于放下心来，忍着巨大的痛苦，回礼道，“阁部才是好骑术，下官老病缠身，不中用了。”

刘慧明看了一眼他的脸色，道，“卫抚台的身体有很大的问题啊，才跑了几步就快要掉下去了，你这样可不行啊？”

卫景瑗面有愧色，道，“下官老了，确实不中用了。”

刘慧明哈哈一笑，道，“不妨事，我这一次从宫里带了两个太医，等到了大同为你看看，他们医术高超，应该可以治好你的。”

姜瓖见刘慧明等人已经跑远了，也一边催马追上来，一边拍着二位大人的马屁，“两位大老爷好骑术”。

刘慧明停了下来，姜瓖已经到了他旁边，刘慧明见他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便笑着问道，“姜总兵，你看我训练的新兵，觉得如何？”

姜瓖一直都在关注着刘慧明带来新军，他见这些军队军纪严明，行止得法，赞道，“阁老果真是知兵之人，这些儿郎们都是好兵，只是……”

“只是什么？”刘慧明问道，“你不妨直言。”

姜瓖有心在刘慧明面前卖弄一二，便直言不讳道，“阁老的兵都是好兵，只是还缺少战阵的磨练，打上几仗就会变成强军。”

刘慧明哈哈大笑，“姜总兵所言有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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