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是奚扶。

        她被不绝于耳的雷声吵醒，正重新翻身打算睡去，却突然想起了墙角的白猫。

        她下床，赤脚掀起窗帘往下看，想看看猫还在不在。

        雨水哗啦哗啦地打在窗台上，窗外黑茫茫一篇，什么都看不清。

        想了想，她穿好鞋，换好衣服，撑伞下楼。

        然后在路上碰到了沿着泥泞地往屋子的方向爬到满身泥渍的白猫。

        她叹口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叹什么气。

        走过去，用伞遮住瓢泼而下的雨。

        白猫仿佛察觉到什么，抬头，正好和她的眼睛对上。

        奚扶蹲下，“需要我救你吗？”她问。这只猫带着一身伤还能把胖鱼儿骂哭的样子，她可还记得。

        白猫僵着脖子，半晌，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奚扶不想折磨她，但有些事一定要提前说清楚：“你记住，是你求我救你。”

        白猫不动，奚扶也不是为了听她回答。

        她只是不想救了猫，后面又生事端。

        她把伞撑在猫头上，冒雨脱下外套。

        深秋的最后一场雨，打在身上侵入骨髓的冷，奚扶打了个寒颤，后悔没提前准备好毛巾带出来。

        赶紧用外套把她裹起来，奚扶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把猫搂在胸前，沿着鹅卵石路小跑回去。

        -

        硕大的客厅里到处都是猫，雷声太大，他们被吓醒后也不敢继续睡，奚扶下来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

        这会儿三三两两地围过来。

        周锦龄也在。

        奚扶把外套放在柔软的猫窝里，把外套打开，打算确认一下她的伤的严重程度。

        这一看，连周锦龄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白猫的脊背上，一条细但长的伤口直接从脖子那里贯穿到尾巴骨，露出红色的肉，以及隐隐的骨头，还缓慢地往外渗着血。

        这深可见骨的伤，一看就是下了死手的。

        看这猫一开始那霸道的样子，谁都想不到情况竟然严重到这种程度。

        “要不我……”周锦龄迟疑，他最近在奚扶身边占了不小的便宜，存储的魔法元素一直都是用多少补多少，给这只猫治一下应该也不碍什么。

        但是奚扶用眼神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虽然决定了要救，但是这只猫晚上说过的话，还让她心存疑虑，她没打算用魔法来救这只猫。

        “不用，”奚扶说，“我送她去方圆那里。”

        “你应该知道吧，她们有急诊。”说着，她睨了周锦龄一眼。

        周锦龄想起自己搞出来的那场事故，抖了抖耳朵。

        -

        给白猫简单擦了擦身体上的雨水，奚扶把她放进猫箱，换好衣服，打算出发。她已经打了医院电话，那边说有急诊医生在值班。

        周锦龄想陪她一起去，被她制止了。

        外面下着大雨，打着雷。家里还有那么多猫，没个人看着奚扶不放心。

        -

        雨很大，视野窄，车开不快。

        猫箱被奚扶放在副驾驶上，白猫从被奚扶抱进屋里之后就再没出过声。

        但奚扶知道她醒着。

        一路平稳地把车开到方圆医院前面，奚扶一手撑伞，一手拎着猫箱走进去。

        值班助手帮她开门，接过猫箱去给猫做初步的情况查看。

        奚扶抖抖雨伞，顺手插进门口的雨伞桶里。

        身后值班助手倒吸一口冷气，长“嘶”出声，应该是已经看到了伤口。

        “这猫从哪里来的？”看到奚扶走过来，他神色不忍的问道。

        “在我家院子里捡的。”奚扶简单说了下情况。

        “这也太残忍了。”助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她放进托盘，又稳又快地送进手术室，因为奚扶提前在电话里大致说过受伤情况，所以医生已经在里面做好了术前准备。

        把猫送进去，助手就出来了，他要和奚扶大致说明一下情况。

        “这肯定得先输血，还得缝大针，伤口这么深，没个一俩月好不了。”

        奚扶有点犹豫，不是时间的问题，而是这猫的脾气，她怕这里医生hold不住。

        “做完手术能带回家养吗？这猫脾气有点不好。”

        “……也不是不行，”助手迟疑了一下，“但是在家里的话，前期一定不能让猫乱动，也一定不能让其它猫舔到它的伤口。”

        “啊！！！！”手术室里传出来的一声尖叫打断了奚扶的“好”。

        接着里面又传出来“咣里咣当”一阵响，听起来像是一堆器械被推落到了地上。

        “猫跑了！”有女声的叫喊传出来，“别开门别开门！”她急急忙忙地说着，看来是在指挥室内的人捉猫。

        助手目瞪口呆：他刚刚把猫抱进去的时候，猫还奄奄一息呢，这会儿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奚扶叹口气，朝他摊摊手。

        就是这么大的脾气。

        过不一会儿，手术室门开了，一个带着蓝色手术帽和口罩的女生打开门，额头上全是汗，“奚老师，您过来看看吧，这猫脾气太大了，打麻醉的时候针断肉里头了！”她喘着气，用胳膊肘抹了一把汗。

        她就没见过这么难搞的猫。

        -

        奚扶跟着医生进去，手术室一团糟，地上到处都是血迹，咋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凶杀现场。

        白猫躲在角落里，见她进来，朝她一脸凶气朝她哈气：“你胆敢骗我？”她身体下面全是血，声音虚的要命，但语气还是不改狠辣。

        别以为她不懂就能骗到她，那东西往她身体里推一点她就感觉到了，那是可以让人失去意识的药。

        奚扶让医生们先出去，留下自己和白猫交流。

        “那是麻醉剂。”奚扶意外她竟然不懂，无奈解释：“等会儿会用针线给你缝伤口，那是用来止疼的。”

        白猫眼神将信将疑。

        但是奚扶不想在她身上费功夫，她早上起来还得上班。

        “别忘了，是你求我救你的。”奚扶不耐烦，“你要是不想活，我就带你回去。”

        “我不怕疼，我不打那什么麻醉。”白猫看起来有点退缩，但是在麻醉药这一点上很固执。

        奚扶头疼。

        “你确定你能忍住疼？”

        白猫眼神轻蔑：“更疼的我都经历过，我怕这点疼？”

        奚扶看她身下血哗哗淌，自己却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妥协了。

        -

        奚扶开门放医生们进来，又是道歉又是说明情况，最后又签了保证书，保证手术中出任何问题自己负全责，才说服医生再试试。

        医生派了一个助手给白猫止血，自己带着剩下的助手重新收拾了实验室。

        奚扶套上他们给的无菌衣。

        白猫重新被抱到手术台上。医生先找到了被她别断在身上的那根针，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来。

        白猫果然如奚扶保证的那样，一声不吭乖得很。

        医生也松了口气，要不是奚扶在附近名气高，她是绝不可能答应下来的。

        把它的四肢重新固定在手术台上，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利了。

        奚扶陪了一会儿，等医生确定没有问题，就告辞了。

        “你明天来把我带走。”白猫听她说要走，一边咬牙忍疼，一边还不忘提要求。

        看来她除了打麻醉的时候反应大，缝针的时候确实如她自己所说很能忍疼。

        看来还是想活的。

        奚扶点头答应。

        她本来也不敢把这祖宗扔这儿，她又不打算跟张方圆结仇。

        -

        雨势小了很多，等奚扶回到家，已经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周锦龄还在等她，奚扶把他抱进怀里，脸埋在背上的毛毛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情况怎么样？”周锦龄忍住脊椎骨上传来的战栗感，轻声问她。

        “还行，至少治上了。明天去接就行了。”奚扶抱着他往楼上走，突然问：“要不要去我房间睡觉？”

        “啊，啊？”没预料奚扶会换话题，可怜地周锦龄突然结巴。怎么说他也十九岁了，这不好吧。

        “傻。”奚扶点点他的额头，“当然是把窝放在地上一起睡了，想什么呢？”

        她大致扫了一眼，客厅基本上已经全被小猫们占满，估计是不打雷之后他们就都陆续睡了。周锦龄这时候再跑去跟他们睡，难保不吵醒他们。

        “哦……”周锦龄听她这么说完，回答的语气似乎还有点点失望。

        奚扶挑眉，“嗯？”

        “嗯嗯！”周锦龄立刻重新点头。

        “对了，”说起猫窝，周锦龄突然想起放过白猫的那个窝，“那个窝，还要吗？”

        奚扶略一思索，“要，”血渍虽然不太好洗，但也不是不能洗，“明天早上等阿姨来做饭的时候和阿姨问问，看能不能给洗一下。”

        奚扶之前住郊区，没条件，所以基本上一天三餐都是在食堂解决。

        这回一下养了这么多猫，喂一次光倒猫粮都要倒上十分钟，除此之外还要铲屎、分零食、打疫苗、驱虫、做绝育等等等等，像晨曦这样怀孕的猫咪还要定时产检。奚扶一个人，就算有二十只手也忙不过来。

        所以在仔细和家政公司咨询过之后，奚扶以不菲的价格跟家政公司雇了两个阿姨，一个帮她准备一日三餐兼收拾房间，另一个负责帮她照顾猫，从周一开始正式上班。

        “好～”周锦龄回答。

        -

        第二天一早，又是一个新的工作周。

        奚扶下楼，和猫咪们说过早安，去到餐厅。

        小餐厅桌子上早就摆好了饭，做饭的阿姨正坐在那里等她，她看起来稍微有些富态，看到奚扶进来，连忙站起来，落落大方地招呼奚扶品尝——这是第一餐，往往是要雇主先试一下口味，然后后面再调整。

        餐桌上摆着清粥，和一份鸡蛋三明治。那鸡蛋色泽金黄，上面撒着绿色的小葱花，却不显油光。奚扶道谢后请阿姨坐下，拿起来尝了一口，满意地点头。

        阿姨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这应该就算定下了。

        “以后有什么想吃的，您提前跟我打招呼，我跟您做！”阿姨嗓音温柔可亲，讲话也好听，听得人心里舒舒服服的。

        奚扶应下来，问她洗猫窝的事情。阿姨一口答应下来：“能洗能洗，不过，”阿姨想了想说：“您看如果我带回公司洗怎么样？公司有专门的设备，上午洗了晚上就能给您带回来。”

        奚扶点头答应。

        这事情就算解决了。

        -

        走之前奚扶和周锦龄告别，再次叮嘱：“别忘记完成学习任务。”

        听完这句叮嘱，周锦龄瞬间如丧考批。

        “还有，昨天忘记和你说了，”奚扶说，“那一堆东西里面，还有一件特别的礼物，是你一直想要的那个，记得拆仔细一点。”

        喵喵喵？特别的礼物？？

        周锦龄等她走后，飞快地扑进礼物堆，一件一件翻找起来。

        -

        奚扶没想到，这洗个猫窝，还能生出事端来。

        晚上奚扶拎着白猫回来，坐在饭桌前，刚吃完饭，胖鱼儿就带着几个小猫跑过来告状了。

        他们围在奚扶身边，在胖鱼儿的带领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奚奚！我跟你说，今天胖胖阿姨带回来一个特别奇怪的人！”这是胖鱼儿先起了一个头。

        “对！他进来之后，去后院昨天那只坏猫躺的地方，闻了她流下来的血！”这是一只据说当时刚好在墙头上跑酷的猫咪。

        “他还在桂花树下面站了很久！嘴里说什么‘怪不得躲在这里’！”这是在桂花树上晒太阳的猫咪。

        “很凶很凶！他凶胖胖阿姨！”这是另外一只年纪还不大的小猫说的。

        “他把整个屋子都翻找了一遍！”这是在屋子里的猫咪一起说的。

        ……

        猫咪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把那个人在家里做的事全部都复原了一遍。

        周锦龄之前训练他们工作，工作的内容就是观察周锦龄指定的人，然后复述对方做过的事情，所以他们做起来驾轻就熟。

        奚扶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发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只白猫。

        嗯，一个能闻血辨身份的人，看起来，是这只白猫的仇人。

        看来这只白猫身份也是一只有很多秘密的猫啊，奚扶心想。

        不知道这只白猫是什么身份，但是想想她那么凶，都知道肯定不能从她嘴里问道答案。毕竟自从奚扶把她拎回来放在客厅，她方圆两米范围内可一直都是真空状态，寸猫不生。

        要不，等会儿跟阿姨套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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