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星月夜

放飞了血鸽，谢矜礼又出了门去看望了还未恢复的袁飞语，赠了些钱财给他。

        毕竟是因为她的处理不周才给他引来了这场无妄之灾，所以体恤地问了他是否还愿意换个身份继续替解语阁做事。

        出乎她的意料，袁飞语很果断地决定继续为解语阁肝脑涂地，至于身份暴露的问题都不必她担心。

        谢矜礼又欣慰又感动，暗暗感叹祖上留给她的基业和人才都如此稳固，却不知实则是自己的个人魅力足以笼络人心。

        嘱咐袁飞语替她照顾好醉花楼里的莺莺以后，她便又去了醉花楼与莺莺告别。

        莺莺听闻她要离开了，携着她的手哭的梨花带雨。

        看的谢矜礼也十分心酸，只不过她这个时候没法告知她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

        临走时，莺莺把平日里总拿着的那把琵琶赠与她，望她以后见到琵琶便如见到自己，常常见常常思念。

        谢矜礼推脱说不要，问她若是没了琵琶以后她还怎么办。

        莺莺一边擤着鼻涕，一边哭哭啼啼地拉开一个柜子，里面整整齐齐的罗列了几把好琴。

        “莺莺还有，这把赠给锦鲤姐姐留个念想。”

        谢矜礼看着满柜都价值不菲的琵琶抽了抽嘴角，看着手里那把名为“落雁”的南音琵琶，毫不客气地收了。

        因为怕她离开以后莺莺又要被迫做不喜欢的事情，便又去找了老鸨给了她些银子，让她答应以后不许莺莺再接客，她派了人盯在此处，还望她不要出尔反尔。

        老鸨抱着银子连连点头，哪有说不的道理。

        离开了醉花楼，谢矜礼又百无聊赖地四处逛了逛，可这里的处处都勾起她与顾景时一同度过的记忆。

        一起吃过的桂花藕粉糕，一起逛过的卖手包的小商铺，还有卖花的老媪平日里转卖起了玉佩，明明好似没有和他在一起度过很长时间，但又好像他们一起走了很长的路。

        若是两人都是真心相待便好了。

        谢矜礼长叹了口气，望着天边逐渐晕开的晚霞愣神。

        一切都很顺利，按照最快的计划进行着，晚间两行人马便集聚在官驿门口，珍重道别后便从岔路口的两边纷纷启程了。

        谢矜礼仍在和顾景时赌气，一路上只坐在自己的马车上与巧儿闲谈解闷。

        途中有遇到什么漂亮景色，顾景时都会派人邀她下来逛逛，她也一概以身子不爽拒绝了。

        若按照往日顾景时也会想尽办法不让她整个旅途在车里闷着，而这次被她拒绝以后也并不再央及，在她门帘紧闭的马车旁站上片刻以后就转身离开了。

        路程过了大半，两人便生生地没说上一句话。

        随行的众人，就算不是巧儿这一类贴身的侍从，都知晓自家殿下与这从天而降的谢大人向来关系甚好，再加之谢大人人美心善，早早就把她当作一家人来看待，如今人人都能看出这两人之间的端倪还有殿下又变得冷下去的脸，虽不知出了什么矛盾，但都为他们忧心着。

        这一路完全不似来汾绥的路上那般轻松愉悦，反而因为两位主子的别扭都变得郁闷起来。

        车马行了一日，众人也都疲累不已，便找了个依水的平坦处就地休憩一晚。

        篝火点起了四五处，熊熊的火光映着，原本冷淡的气氛也逐渐被捂热了些，众人也都七嘴八舌地打水，铺草垫。

        巧儿捋了捋衣服坐在靠在大树底下休息的谢矜礼身边，从怀里拿出了一份果脯递给她。

        因为这一整天都只能吃些干粮糕点类的东西，谢矜礼又向来是个嘴刁的人，便一时也吃不下去。又不想让巧儿担心便只拿了一小块便推脱说不吃了。

        巧儿看着她的神情也没起疑，只当是她没什么胃口。

        此处以至边疆，夜晚的星子格外低垂明亮，银河也清晰可见，谢矜礼一边指着一边教巧儿分辨星宿。

        巧儿一脸钦佩地看着她，惊叹道。

        “姑娘好生厉害，竟然连星相都懂！”

        谢矜礼笑了笑，想起儿时被父亲一字一句教着背二十八星宿时候的稚嫩模样。

        “你们见到殿下了吗？”

        两人兴意正浓时，霍泽小跑着过来问道。

        巧儿迷茫地摇摇头。

        “没见着啊，并未来姑娘这里。怎么了？”

        “刚想和殿下聊点事情，却找不见他了。既然不在姑娘这，属下再去别处找找。”

        霍泽拧着眉头施了一礼，又匆匆离开了。

        “他家殿下丢了怎的来我这找。”

        谢矜礼扁着嘴嘟哝了句。

        “那还不是因为平日里殿下的表现太好了。”

        巧儿笑着往她那边蹭了蹭，伏在她耳边打趣道。

        谢矜礼闻言抬手攘了她一下。

        “就数你会胡说。”

        “姑娘息怒，奴婢不敢胡说啦，奴婢去给姑娘取些山涧水来擦脸。”

        巧儿顺势起身，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小心点，叫上家仆与你一起。”

        “知道啦。”

        巧儿的声音遥遥地传来。

        谢矜礼望着四处忙碌的众人，却始终不见顾景时身影，心中也不免担心起来。

        可不消一刻，便看着顾景时身后跟着霍泽，两人手中皆拎着些野物，从林中往篝火处走来。

        “殿下给咱们今晚开荤！”

        远远地就听见霍泽欣喜的呼喊声。众人也欣喜雀跃起来，放下手中的东西欢呼鼓掌起来。

        谢矜礼看着黑暗里顾景时宽厚挺拔的身姿，还有意气风发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看来吃够了随行干粮的不止她一个啊。

        霍泽将打来的野物与大家分了分，但顾景时却拎了只野兔和野鸡朝谢矜礼走来。

        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近，谢矜礼感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她别过脸去，故意把目光转向别处，假装看不到他。

        “吃兔子还是鸡？”

        他的身体挡在她与篝火之间，阴影笼罩住她，低沉的声音让她不得不转过头来看他。

        “我不饿。”

        虽然心里想吃，但谢矜礼此时仍是嘴硬。

        但顾景时却像并没听见一般，小声自言自语道。

        “这只兔子有些肥，用火烤的方式吃可能会比较油腻，还是吃□□。”

        说着便唤了霍泽，霍泽应声抬头，顾景时大手一挥便将一只手中的野兔抛向霍泽。

        霍泽稳稳的接住，看着他又站在了谢矜礼的身旁，便冲他呲牙笑了笑。

        顾景时没多言语，只身拎着野鸡又往林中走去。

        谢矜礼疑惑地看着他又吞没在黑暗里，片刻后又走出来，此时手里却是一个已经被处理干净的一毛不拔的野鸡被串在根树枝上。

        原是顾景时怕处理的血腥场面吓到谢矜礼，便自己去林中深处处理干净，又去山涧里将血污洗干净以后才回来。

        他毫无嫌隙似的坐在谢矜礼前面，将鸡架在篝火上来回翻烤着。

        这火烧的旺，没一会便烤出了悠悠香气，惹得谢矜礼吞了吞口水。

        “喂，你就偏要到我这里烤？”

        谢矜礼又饿又馋，看着一脸没事人一样的顾景时气急败坏道。

        顾景时颇为无辜地回头看了看她，耸了耸肩。

        “那其他地方都有人了。”

        谢矜礼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却是人家一个篝火旁都围了至少五六个人，热热闹闹有说有笑地烤肉，自知是自己蛮不讲理便没再辩论。

        顾景时只当是自己不许她回京惹了她不开心，并未深想到她竟以为自己是在用毒胁迫，便也不知该作何解释，只笨拙地小心往她身旁贴近些。

        巧儿早就取到了山涧水，只不过看到顾景时已经做好了哄人的准备，便一脸姨母笑地不去他们两人之间掺和，去找了霍泽与他一起。

        又拿了些盐巴均匀地撒在烤的外焦里嫩的烤鸡上，然后拿起那根树枝，递到谢矜礼面前。

        “我不吃，你吃吧。”

        谢矜礼扭过头去，脸上颇有不吃嗟来之食的壮烈神情。

        但她的身体却很诚实，在肉香味的引诱下，肚子毫无出息地发出了响亮的咕噜声。

        声音一起，她的脸霎时红了起来。

        顾景时嗤笑了声，扯下一块鸡腿，放在嘴边吹了吹，复又递到她面前。

        “就当我恳求谢掌柜，赏脸尝尝我的手艺。”

        谢妗礼红着脸看他诚恳的表情，终还是遵从了内心的想法接了过来。

        顾景时看她一口一口吃的香甜，脸上的笑意比她还满足。自己扯了个鸡翅也吃了起来。

        毕竟是吃人家嘴短，谢妗礼手中只剩下一条精光的骨头以后，她还是决定主动和他找句话说说。

        只听得她尴尬地清了清嗓，问道。

        “这么多野物，你用什么打到的？”

        必行没带箭，谢妗礼也确实好奇。

        顾景时见她吃光了手里的鸡腿，便又给她扯了另一只，这次谢妗礼倒是没客气。

        “用树枝做了个简易的弹弓代替弩，用石子代替箭。”

        “看大家吃的这么开心，还真是要感谢你辛苦一趟。”

        顾景时看她嘴角亮晶晶的油渍，从怀里掏出快帕子递给她。

        “应该谢你。”

        “嗯？”

        谢妗礼本来埋头啃肉，听他这话疑惑地抬头看他。

        见她并不接帕子，顾景时笑着抬手替她擦了擦嘴角。

        “这不是为了给某人献殷勤嘛。”

        谢妗礼一愣，然后向后躲了蹲，耳尖已然红的似要滴出血来。

        “少把帽子扣在我头上。”

        “悠悠众口，我要是只给你烤了肉岂不是显得不公？”

        顾景时笑着收回手，并没期望得到她的什么回应。

        谢妗礼对于他的话半信半疑，生硬地抬起头看天，换了个话题。

        “快到七月了，你看那几颗星子连成了鹑首的星次。”

        “七月，倒是到了我的生辰月了。”

        顾景时仰头看着她指着的那个星次，那些星子在夜空中连成一个图案，显得格外明亮。

        “那还蛮巧的，昭宁公主肯定会为你大办寿宴吧。”

        顾景时有些自豪地笑了笑，许是看见了为他忙前忙后的皇姊的身影。

        “那你的生辰在何时？”

        谢矜礼感受到他向自己投来的目光，有些慌张地垂下头去，玩弄着衣角的丝绦。

        “我？我不过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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