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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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雯,你那时候才多大,就什么都懂。永永那时候不懂事,欺负你,你都没有生气。我知道你是觉得他是你弟弟,让着点他是应该的。现在为什么不能再让着点他呢?”李雯雯二姨说着过去种种,试图唤醒李雯雯对弟弟的亲情。&1t;/p>
李雯雯心想,“原来你也知道他欺负我,你怎么不想着让他让着我呢。他说我是别人家的孩子,没有理由来他们家。那时候你怎么不知道站在我这边,哪怕说他一句也好。你可是笑呵呵地看着你的宝贝儿子,现在想让我给他肾,凭什么?”&1t;/p>
但是李雯雯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她似乎没有过那个年龄——在父母面前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好像一直没有。所有人都觉得她是足够懂事,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寄人篱下的日子改变了她的一切。&1t;/p>
谢芃里有些看不下去,这个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就是让李雯雯妥协吗,可这怎么可能呢,他还在身边呢,谁都别想难为李雯雯。&1t;/p>
“阿姨,我们来看看永永,没别的事情我们就先离开了。”谢芃里不想再待下去,也是在暗示李雯雯离开。&1t;/p>
李雯雯也有要走的打算,可是二姨跪在地上,拉住李雯雯不让走。&1t;/p>
“我知道是我们对不起你,才让我们遭了报应。可是雯雯啊,永永还是个孩子,他才刚成年,你怎么就忍心扔下他不管。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可是他亲姐姐,怎么能不帮他呢?”&1t;/p>
李雯雯别说给他捐肾了,就连这个想法都觉得荒唐。凭什么啊?如果是真的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她可以捐,可是凭什么你们一家人相亲相爱,却要用我的身体?&1t;/p>
李雯雯说道:“好,那我就一次性说清楚。为了他,你们把我送人,所有人都觉得你们可以被理解,谁让我命不好,是个女孩儿呢。你们没有负罪感,还觉得当初留我一命已经是万幸,那现在为什么要我付出呢,我受的苦也没有人替我承担。”&1t;/p>
李雯雯的话很少这么绝情,在二姨一家人面前,她总是克制有礼的,做事留三分余地。这就是李雯雯的做事原则,不把脸面撕破,知道撕破了吃亏的也是自己。但是现在,要她牺牲,那她也不介意撕破脸皮。&1t;/p>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们要是有办法能把你送人吗,再说你在我姐家,能吃什么苦,他们对你有什么不好的。还有,你的身体都是我给的,就让你捐个肾,于情于理你也应该给吧。”二姨为了永永,竟然和李雯雯“讲道理”。&1t;/p>
李雯雯觉得好笑,第一次听人这么讲道理,心中有些酸涩。&1t;/p>
谢芃里不想再和这个胡搅蛮缠的女人说一句话了,直接拉着李雯雯要离开。&1t;/p>
谢芃里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自私的人,用得着的时候什么理她都有。&1t;/p>
“如果你觉得有理由,随时可以去起诉我们,我们恭候着。”谢芃里心中明白,哪里有人能为了让一个孩子捐赠器官就去起诉她,刚才的话也只是不想纠缠而已。&1t;/p>
二姨拦住了两人,说道:“只是做个配型,你都不能同意吗?不一定要你捐,还有其他亲属没有做呢。你就不能做一次配型吗?”&1t;/p>
事实是他们的近亲都做过了,没有配型成功的,所谓的还有其他亲属也不是撒谎,就是远亲,那更是不可能的。此时这么说也只是稳住李雯雯。&1t;/p>
李雯雯看着眼前的女人,为了儿子想尽办法。她忽然有种冲动,想知道都是亲生骨肉,对她怎么就没有一次是这样维护呢。可是她还是忍住了,自取其辱而已,又何苦为难自己呢。&1t;/p>
谢芃里根本没有让李雯雯做配型的想法,做配型不就是要捐赠吗,万一成功了,李雯雯就多了苦恼。那时候会有无数的人来哀求李雯雯,她就变得进退维谷了。&1t;/p>
这个配型绝对不能做,这是李雯雯和谢芃里共同的想法。&1t;/p>
就在这时候,李雯雯的亲姐姐来了,跟母亲两个人轮流照顾弟弟。&1t;/p>
看到李雯雯还有另一个陌生男子,张娜也猜到怎么回事了。这几天他们都在商量,怎么让李雯雯妥协,现在正是好时机,终于等到她来了。张娜想的是,李雯雯应该已经差不多同意了,她的性格张娜自以为是了解的,经不起人家一哭二闹三上吊。&1t;/p>
可看李雯雯的意思,是要走吗?“雯雯,你来了,看看永永,那么活泼的孩子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1t;/p>
病床上的永永听着李雯雯和自己的母亲在争吵,为的是什么,他也是知道的。家里人让他不要担心,一定有办法的,还安慰他说雯雯姐一定会同意给他捐赠的。但是眼前的情景分明不是那么回事。&1t;/p>
永永对李雯雯的印象停留在每年来家里住两天,都让他叫姐姐,可是他叫归叫,心里也没拿她当姐姐。现在,他很希望这个姐姐可以救他一命。可听着李雯雯的控诉,他竟无言以对,确实没有资格让人家强行捐赠。&1t;/p>
李雯雯看了看床上的男孩儿,几年不见已经长了这么大了。都说男孩子长得快,看来是真的。那时候他还到自己的肩膀上,现在已经很高了。可是李雯雯除此之外没有感情,她厌倦了别人用感情要挟,受够了被人这样那样的劝说。&1t;/p>
为什么不在自己需要关爱的时候说些暖心话,为什么不曾在她受伤的时候给予安慰。可是这时候,她不想再做那个“命不好”的牺牲者。&1t;/p>
“姐,你来了,那你照顾永永吧,我先走了。”李雯雯不接话,她知道一旦接话,就是没有尽头的道德绑架。&1t;/p>
屋里的两个人怎么能让她这么走了,这一走就没有希望了。就是怎么样都得让她留下。&1t;/p>
两个人跪着拉着李雯雯不让走,李雯雯挣不脱。谢芃里强拉开他她们的手,刚拉开一只,另一只又上去了。这是明摆着今天不让李雯雯走出这个门。&1t;/p>
“请你们放开我老婆,如果非得这么纠缠,我们只能报警了。”谢芃里看到跪在地下的两个人,心中没有同情只有厌恶。她们不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让李雯雯妥协吗,谢芃里很讨厌这种低姿态祈求,却逼的别人没办法离开。&1t;/p>
可两个人就像听不到,还在哭哭啼啼。病房不是单人间,病房里涌满了看热闹的人,还有一些别的病房的人,都在门口看动静。人们都在议论着,说什么的都有。她们不就是想借助群众的呼声让李雯雯同意捐赠吗?&1t;/p>
谢芃里刚才只是说说,没有真的要报警的想法。毕竟都是一家人,弄僵了也不好。可是眼看着,谢芃里强行拉不开,门口的人,屋里还是人。谢芃里真的报警了。&1t;/p>
李雯雯很迷茫,现在她好像是全世界最恶毒的人,所有人都说她这样做有多么无情无义。她们的目的达到了,得到了人们的同情,可是她还是不想,不想再次妥协。而且她打定主意,这次以后她再也不会来了。&1t;/p>
警察来的很迅,谢芃里跟警察说了大概情况。警察要拉开母女两个也很困难,最后警察说如果非得如此,真的要拘留了。警察说也说了,强行拉开也做了,最后才把几人分开。&1t;/p>
在警局的时候,李雯雯还没有想过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进派出所。&1t;/p>
进行了简单的询问,李雯雯和谢芃里就出来了,那母女俩还想跟李雯雯纠缠,不想李雯雯离开。&1t;/p>
后来的事情李雯雯都没有再关心,想也知道不会真的拘留这娘俩,真要抓进去了,医院的那个可怎么办。&1t;/p>
两个人连夜回去了,不想在这边多停留一刻。李雯雯的手机响个不停,先开头接了,是李母。&1t;/p>
“雯雯,那也是你妈,你怎么能真的报警呢,雯雯,你这个孩子让我怎么跟我妹妹说呢。我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能这么做呢?”李母那边很激动,应该是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1t;/p>
李雯雯却说:“妈,你别再跟我说了,我很烦。我会换号的,以后不要打给我了。”&1t;/p>
李雯雯是第一次这么同李母说话,她从来不会说自己很烦,也不会抱怨说什么不公平,她的角色就是聪明能干。这一次她的爆也是前所未有。&1t;/p>
“芃里,你觉得我应该捐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应该的呢。身体肤受之父母,他们想要回的时候我也应该给吗?我怎么觉得不是这样呢,我不想这样,我为什么永远得懂事,永远得为这一家牺牲呢?”李雯雯跟谢芃里抱怨,就像是个机器,诉说着往事。&1t;/p>
“我吧,从小就被人教育得懂得感恩,感恩自己还有活着的机会。然后就是得学会换位思考,得为他人考虑,得学会理解和原谅。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我也就是一个人,也可以有情绪,也可以自私,也可以抱怨。他们眼中得幸运我不知道是什么,可是我的心还是很凉。我觉得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一辈子都得事事以他人为先,我不懂。”&1t;/p>
李雯雯真的不明白,她一直怀疑自己的过去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不然不可能大家都是那么的自私,就让她一个人无私奉献。但是她越确信那就是真实存在的,就算她再怎么想理解他们,她的心也没办法接受。&1t;/p>
“老婆,没事的,我们放下这段过去,以后彻底的断了这段痛苦吧。没必要联系的人就不要再联系了,他们给你痛苦,咱们也别上赶着让人家羞辱。”谢芃里知道李雯雯的症结在哪里,可是能帮她的只有远离那些人,远离痛苦的根源,她才有幸福可言吧。&1t;/p>
“听人家说,每一次困境,每一个难关,都是上天的考验。经得住痛苦的人才能过上幸福的日子。我不知道我的考验在哪里结束,我的生命中从什么时候才能有阳光。”李雯雯仔细想了这么多年,总觉得自己的生活跟幸福扯不上关系。&1t;/p>
所有人都说她是幸运的,她是幸福的,可是她怎么就看不到幸福在哪里呢?她的世界都是别人定义的,就连算命先生也说她命好,她有些怀疑人和人的不同能到这种地步吗?&1t;/p>
为什么她感受不到别人口中那个幸福的她?&1t;/p>
“没事儿的,老婆,人都这样。你看我们家那些啰嗦事儿,不也是没完没了吗,人都是这样吧,总是有困难出现,然后努力克服。享受半分闲时光,又得为了生活忙碌。都一样的,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1t;/p>
谢芃里完全是在安慰李雯雯,活了这么多年了,他自认为见识过不少人了,包括很多特别重男轻女的家庭他也有耳闻。可是自从认识李雯雯,他的世界观不断地刷新,现在他才知道人外有人,自私的人之外还有自私的人。&1t;/p>
“老公啊,我可是有把你当我老公,咱们也要结婚了,你能站在我的角度想想吗,我应不应该捐啊?”李雯雯很少有这么无助的时候,她终究不能完全狠得下心。&1t;/p>
她会内疚,会不安,可是她怎么就不能做个狠心呢?&1t;/p>
有时候李雯雯会觉得上天好不公平,坏人能没有愧疚的做坏事,可是有的人连做坏人的资格都没有。做好人也是不容易,不能有一点瑕疵,做个好人也够难的。最艰辛的就是普通人,做不成坏人,也做不了好人。在上天的一次次考验下内疚自责。&1t;/p>
谢芃里能理解李雯雯的所思所想,他觉得生活对李雯雯太残酷了,残酷得难以想象。谢芃里亲眼见到李雯雯的亲生母亲还有姐姐那么逼迫李雯雯,用高姿态让李雯雯妥协,虽然李雯雯当时很决绝,可是他还是看到了李雯雯看向永永的眼神,他知道她犹豫过。&1t;/p>
“老婆,我不想你捐,谁也说不好你能不能配型成功,如果不成功还则罢了。万一成功了,也捐赠了,永永也不一定就能完全不排异,谁也说不好都你身体会造成什么伤害。你的身体天生就营养不足,身体也不是很健康。对你什么不好是一定的,万一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你让我怎么办?”谢芃里言之有理,李雯雯何尝不知道呢。&1t;/p>
“我也知道的,就是心里难受的慌。我知道永永还小,可我跟他,包括那一家子都没什么感情。我心里很难受,可是我不想伤害我自己。这么多年有什么不舒服也只有自己知道,我对疼痛敏感度很高你也是知道的,我想保护我自己,真的一点都不想。”李雯雯说实话,真心不想捐。&1t;/p>
所以她们下跪也好,言语相逼也罢,心中都没有改变主意。即使会觉得有些抱歉,可是她依然只有一个选择。&1t;/p>
如果是真的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弟,有深厚的感情,李雯雯肯定可以为了亲情牺牲。可是这些年,永永跟她没什么感情,甚至于她有今天就是因为永永。为了生下永永才把她送人了,还一家子都没什么愧疚,凭什么用得着的时候都让她牺牲。&1t;/p>
李雯雯一直想问凭什么,没有答案。&1t;/p>
“雯雯,不要多想了,如果你实在放不下心,我帮他们在捐赠方面想想办法吧。不过几率还是很小的。”这是谢芃里唯一能帮李雯雯做的。&1t;/p>
他是不可能让李雯雯捐肾的,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让李雯雯被动到那种地步。&1t;/p>
谢芃里在这边小规模的找了,但是等待捐赠的人多,捐赠者少,想要配型成功哪里那么容易。可是谢芃里也不能动静太大,那么多人以后,难免把李雯雯的身世给翻了出来,不是得不偿失吗?&1t;/p>
没有两天,李雯雯她亲妈又来电话了。李雯雯嘴上说断绝关系,以后要换号,心里还是做不到那么绝情,她还是没有换号。没有把这唯一的沟通渠道堵死。&1t;/p>
“雯雯,当初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永永是你亲弟弟,你别那么狠心了。哪怕你就配型试一试也好,算我求你了。”那头的哭声唤不起李雯雯对亲情的同感。&1t;/p>
李雯雯等待多年的道歉现在终于得到了,可是她怎么都没办法接受在这种情况下道歉。所谓的道歉只是为了更多的掠夺。命运对她已经足够残酷,为什么还要被掠夺呢?&1t;/p>
“我说了,你们就别想了,我是不会去做配型的,成功还是失败我都不想去。请你不要再跟我说这些话了。”李雯雯决绝得很直接。&1t;/p>
可是那边得哭声没有停止,还有个男人也在哭,李雯雯听得出来是谁,心中有些悲伤。有时候做决定就是这么不理智,会为自己找借口——我只是做配型,也不一定就成功,我试一试也好。&1t;/p>
李雯雯莫名其妙地答应了,答应了以后才觉得自己有多蠢,看不得别人低三下四地求人。人家只是手段,她却动了真情,何其可悲?他们对自己又几分真情,她心中也是明白的,可是怎么就糊里糊涂的答应了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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