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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Chapter 36


因为拍摄,  船停航了大半日,  再启程,  已经是入夜。

        季鱼回房间洗完澡,  换好衣服,  去餐厅吃饭,又没有见到海坤和郑淙。

        拍摄了一天,在海里泡的时间太长,  她很疲惫,  也没多想,  吃完饭,回到房间,  准备早点上床睡觉。

        睡觉前,  海坤来敲门,又带着生姜片,  来给她擦伤疤。

        整个过程,他都不怎么吭声。

        她问什么,他答什么,  都是一两个字带过,  显然不想跟她有过多交流,和白天两个人大聊特聊的情形完全相反。

        此后的航程,  都是如此。

        他们之间见面的机会不少,  每日晨练,  以及一天三次,  他定时带着生姜片来给她擦伤疤。

        但交流不多,  更不深。

        季鱼真佩服这个男人的毅力,自从答应跟她打赌之后,就来真的了,从身到心都跟她保持安全距离,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卯足了劲要赢她。

        肖胜景拍摄海洋生物保护的计划,他们已经聊完。只等船到了南舟岛,就开始拍摄。

        偶尔在甲板上遇到郑淙,也说说笑笑,看起来他对她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但她感觉好像过于客套。

        海上的生活新鲜刺激,也单调无聊。大部分时候,季鱼都只能和泥鳅聊天,偶尔也和枇杷聊。

        时间消逝得也快。

        季鱼身上的伤疤渐渐淡去,她的擒拿格斗能力也日渐提高,除了海坤和郑淙,她能打赢“鲲鹏”号上的任何一个人。

        转眼,离目的地只剩最后几天的航行距离。

        这一日,风浪风大,季鱼留在房间里看书,偶尔竖着耳朵,想听听隔壁有什么动静。

        一如既往的安静。

        季鱼抬头看向窗外。一眼看到,甲板上,海坤又在观察海况,郑淙跟在他身后,应该是在汇报工作上的一些事情。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商量工作上的事,也不在驾驶舱,似是有意等到人少的时候,去甲板上“办公”。

        季鱼心里不得不承认,她和海坤的这场赌博,是她输了。

        她拿着书,起身走到窗户前,海坤回头,显然也看到了她。

        两人遥望许久。

        郑淙回头看她这个方向,再回头看向海坤,摇头苦笑。不知道郑淙说了什么,海坤立刻收回视线,继续看向大海。

        没多久,海坤离开了甲板。

        郑淙转身,背靠着栏杆,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季鱼放下手中的书,离开了房间。

        到了甲板上,郑淙看着她,等她走近,开门见山问她:“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打算一直这么你不认识我我也不理你下去?”

        “我没有啊,”季鱼说的是实话,她并没有刻意这么做,但她绝不会是那种死缠的人,“你不是说,你们船长心里有人吗?我看到了,他画的那个女人的头像。”

        她也是无意间在海坤的书桌上看到,一张画着三戟叉图的背面,画着一个女人的头像。

        乍一看,像是她,但仔细看,不是。

        画中的女人是短头,她是长头。

        一个痴情于别的女人的男人,她是不会去招惹的。更不能接受,她成为别的女人的替代品。

        她原本很想赢他们之间的这场赌博,前提是,他心中没有人,对她至少也有那么点意思。也许是她太自信了,忽略了很多事情。

        “你怎么就不换个角度想,他心里的这个女人,有可能就是你呢?”郑淙笑问道。

        “……”季鱼不解,“你是觉得,我连自己的背影都分不清?”

        “我不是这个意思。坦白告诉你,他画的这个女人是谁,我也不清楚,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

        郑淙向她走近了一步,双臂靠在栏杆上,看着大海的方向。

        “我们在海上一同漂了这么多年,海坤从来没有跟我讲过他的过去。我一直以为他是不愿意讲,后来才想到,他做海警的时候,大脑受过伤,以前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让他讲什么?”

        季鱼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不敢相信,海坤会和她一样,是没有过去的人。

        “也许他以前确实深爱过某个女人,这又能怎么样?他没了记忆,那个女人应该不至于跟他一样吧?如果他们之间真有那么相爱,为什么这么多年,没见那个女人来找他?可见她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你凭什么觉得,一个男人要对一个已经视他不存在的女人痴情到底?你忘了歌词是怎么唱的?痴情最无聊。”

        郑淙脸上浮现恨铁不成钢的笑。

        “我还以为你有多潇洒,没想到也是个小气的女人。如果你介意他的过去,忽略他的现在,你还真是蠢。”

        “你才蠢!”季鱼被他激怒,“我也没想真跟他怎么样。以前只不过无聊,觉得留在船上好玩,现在觉得留在船上更无聊。到了南舟岛,我就下船。他的过去和现在,都跟我无关。”

        郑淙紧盯着她的眼睛,她却左右游移不定,一看就是在撒谎,但没戳穿她。

        “行,那就一切回到原点。你们和尚不急,我他妈的急什么?老子又不是太监。算我白挨了人家的眼神刀子。”

        他转身要走,季鱼移步挡住他。

        “什么意思?你挨了什么眼神刀子?”她听不懂这些暗语。

        郑淙无奈笑了笑,朝栏杆外大海的方向努了努嘴:

        “姑娘,原本你跟他的事情,最不应该来问我。可你入了我逍遥派,我这个鼻祖实在看不下去,你跟那些一谈恋爱智商就为零的女人一样犯蠢。”

        他指了指船头的方向,季鱼转回身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肖胜景正在船头拍海景,不时停下来,翻看相机。

        “最后给你一个提醒,肖胜景的相机里,有一些很有意思的照片,你有时间可以去看看。”郑淙说完,绕开她,回房间去了。

        季鱼走到船头,肖胜景看到她,立刻停止拍照,四处看了看,神秘兮兮的样子,压低声音问她:“季小姐,你找有什么事吗?”

        “我想看看我们拍摄‘透明的棺材’那天,你拍的照片。”

        “啊?!你怎么知道?”肖胜景如临大敌,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郑先生真是的,我都求了他半天,让他不要告诉别人。他怎么……”

        肖胜景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答应给她看,前提是,一定要保密,尤其不能让海坤知道。

        季鱼为了能看照片,答应了。

        肖胜景把照片往回翻,一直翻到偷拍海坤的那张照片才停下来,拿给她看。

        照片是黑白的,背景有些暗。

        一艘大船漂浮在大海上,船的周围有很多白色垃圾。

        其中一间船舱内,窗户后面站着一个男人,偏着头,从暗处伸出来的一只手拿着纸巾。

        季鱼再仔细看,似乎能看到,他在流眼泪。

        她一时看不懂,这张照片能说明什么?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照片光影效果太有冲击力,她觉得很压抑,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

        “季小姐,这张照片,我给它取名叫《海之泪》。海为什么会流泪,因为鱼死了,鱼为什么会死,因为海被污染。我打算到时候放进保护海洋生物的宣传片里。”

        肖胜景一脸认真的表情,低声问她:

        “你说,船长会不会同意?这次我不管了,他要是不同意,我就先斩后奏,因为太有意义了,让人一眼就能想到背后的故事,绝对不能浪费。郑先生答应我不告诉他,你能不能也帮我个忙,先不告诉他?”

        季鱼点头答应了他。事实上,照片也没有露正面,不认识海坤的人,看了照片也不会知道,上面的人是谁。

        她转身看向大海,脑海里浮现拍摄那天,她在海里,睁开眼就看到海坤,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她很熟悉的情绪,恐惧。

        季鱼依稀记得,在滨海市的酒店,她被他掐醒,同样看到了这样的眼神。

        她心里有些乱,不确定她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更不知道,她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以后才不会后悔。

        季鱼在甲板上转了一圈,回想起很多被她忽略的细节。再次走到船尾,海坤也在,手里拿着一块硬板,正在记录什么,显然又在观海况。

        她一出现,他似乎就觉察到了,但没有回头看她,手中的笔停顿片刻,继续写写划划。

        季鱼犹豫了几秒,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写的内容:风力,蒲式风级,5;海况等级,4。

        她看不懂,见他面色凝重,忍不住问他:“5级风会怎么样?很危险吗?”

        海坤头也没抬:“暂时安全。”

        “你怎么看出来的啊?”季鱼没话找话,她在他房间看过很多气象资料,郑淙也会随时关注气象台布的信息,也大概了解一点。

        海坤停下手中的笔,对照周围的环境,回答得很详细:

        “在和外界失联的情况下,风力可以通过船上情况和海上船的征象来判断,蒲式风级达到5级,船上大旗招展,海上的渔船缩帆。海况等级,可以通过海面征状判断,海况4级,波浪有显著形状,峰顶急剧倾翻,到处形成白浪花。”

        季鱼根据他的描述去观察,有点感觉了,追问他:“再大一级会怎么样?”

        “风力到6级,缆索鸣响,渔船要加倍缩帆。”

        “7级呢?”

        “到了7级,要考虑避风或抛锚。7级以后,船不能出海。

        季鱼听出,他一句话总结了后面所有的风级,只能往前问,4级,3级,2级,1级,o级是什么情况。

        问完前面的,在他转身要走之前,又往后问,8级具体怎么样,9级,1o级,11级,12级……

        他每一级都从风力和海况两个方面,解释得很详细。

        问了半天,她却只记得,o级的时候,小旗不动,船静止,海面如镜;12级的时候,海浪滔滔。中间的级别,听完就不记得了,因为实在太复杂。

        季鱼还要继续追问,被他打断:“最高12级。”

        “……”季鱼冲他笑,掩饰尴尬。

        他同样望着她,黑眸深邃,眉毛浓黑,眼神明明平静得看不出一点波澜,她却感觉心像被什么压着,一直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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