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谋反初露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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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包房,嫣儿便笑嘻嘻地扑过来,一把抱住眼前人,“哈哈,你终于回来了,可想死我了。”
那络腮胡子稍稍用劲将她推开,一本正经地沉声道:“嫣儿姑娘请自重!”
“嘿嘿,你到青楼来找烟花女子,自己都不自重,还要我自重?”嫣儿欢快地又扑过来,趁对方一个不注意,一把向那汉子脸上抓去。那汉子急忙闪躲退后一步,嫣儿又一个黑虎掏心过来,趁那人慌乱低头之际,手心稍向上一点,五指并拢,一把将他脸上的假面扯下来。
来人此时正满面笑靥,一脸春风。
“攸乐,你装神弄鬼,看我怎么收拾你!”嫣儿笑嘻嘻地将攸乐推到自己床边,强行将她的鞋袜扯下来,要去挠她的脚板心。
“好了好了,嫣儿,开个玩笑,哎哟哎哟别抓了,哈哈。。。”攸乐边笑边躲避着嫣儿的魔爪,两个女子疯成一团。
“哼,不仅我要挠,明日我还要浩哥也来挠。”嫣儿假装生气,手上的力度倒是丝毫没有减小。
“嫣儿,别胡说。”攸乐迅捷跳起,彻底躲开嫣儿。
“哼,谁让你装神弄鬼?要不是我出去,你便进不来了。”嫣儿帮攸乐将鞋袜拿过来递给她,又笑道:“嗯,没按我们指定的方案见面,进来了还有心情和我开玩笑,看来这次南中之行定是有好消息了,是吗?快说来听听!”
“什么都躲不过你这小丫头。”攸乐拿自己的臭袜子在嫣儿头顶轻轻敲了一下,后者赶紧躲开,“不过,也不仅仅是因为本姑娘心情好,打扮成这样也是掩人耳目啊。若是无忧公子大摇大摆地来找嫣儿姑娘了,这嫣儿姑娘明日不就得被全大梁的姑娘羡慕嫉妒死啊,看你还怎么做生意。”
“好,无忧公子大驾光临,嫣儿荣幸之至。”嫣儿盈盈拜倒,突然又伸手一把掐住攸乐的细腰,笑道:“无忧公子,来都来了,那就先让嫣儿轻薄一番吧,免得到时候便宜了司徒浩那臭小子了。”
攸乐咯咯笑着躲开,又正色道:“嫣儿,浩哥和我,真的不合适,我一直拿他当哥哥,你要再胡说小心我打你。”
从夜秦回南中的那一段路,攸乐内心虽一直记挂着茶马之事,但却是故意放慢了速度。凌云靠近自己时,那熟悉的男性气息,熟悉的心跳节拍,几乎让自己沉迷于儿女情中难以自拔,今日再回忆起这些,仍是脸红心跳。
“好了,先不说浩哥了,说说有什么好消息吧。”嫣儿将一杯热茶递到攸乐手上,又过来亲热地紧挨着攸乐。
“我和马凌云到了夜秦之后。。。”
“等等等等,你,和马凌云?你们俩相认了?”嫣儿一脸惊奇。
“没有,只是偶遇,他也是到夜秦去查当年的案子。”攸乐的表情颇有点不自然。
“哦,”嫣儿撇了撇嘴,把头轻轻靠在攸乐肩上,柔声道:“虽然我知道你们俩当初是情投意合的一对,我也乐意见到你们再续前缘。只是,唉,可怜我浩哥,这五年来一直单相思啊,其实,攸乐,我也真心希望你能成为我嫂子呢。”
“你这傻孩子,”攸乐刮了刮嫣儿的鼻子,“哪跟哪的事啊。现在哪有心情提这些,再说,”她的语气陡然黯淡下来,“凌云,他爱的是过去那个无忧无虑,单纯可爱的高攸乐,而我只是表面儒雅却满腹心机的无忧公子,虽能博得他的认可,可与其成为至交好友,恐怕却难以成为他的心上之人。”
她不向马凌云坦白自己的身份,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他,保护刑部尚书一家,另一方面,其实却也是藏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脆弱,那便是凌云无法接受现在的自己。这脆弱会压垮自己,在家仇未报之前,她绝不能允许这脆弱迸发出来。
眼看一团高兴的攸乐似乎要跌进忧愁的漩涡了,嫣儿赶紧摇摇她,道:“继续说继续说,到夜秦之后呢?”
“哦,我们查实了我父亲当年是被冤枉的,他没有杀人,只是失手伤人了而已,那伤根本不致死,真正的杀人凶手是曾乘风,他陷害我父亲,且父亲毫不知情,一直以为是自己杀了人。多年来一直心存愧疚,所以当有人去告他时,他丝毫没作分辨便认罪了。”这是攸乐五年来最开心的一件事了,说起这些来,连音调都变得高昂了起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伯父终于可以沉冤得雪。其实看你就知道啊,要是伯父是杀人犯,他们怎么可能会教育出你这么善良单纯的孩子来。”
嫣儿的这番话却让攸乐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父亲是被冤枉的,可是母亲呢,她是主动配合曾乘风陷害高家吗,她还在乎这些儿女们吗?
嫣儿此刻却转了话题,道:“曾无庸现在已对我非常信任,几乎无话不说了。攸乐,我们一定要打起精神来,曾氏父子可能要对景王爷下手。”
“啊?”攸乐大惊,急问,“怎么下手?暗杀吗?那王爷岂不是相当危险?”
“那倒不是,曾家还没那么简单粗暴,他们一向可是玩阴谋的高手。景王爷被暗杀,这还了得,迟早得将幕后人查出来。他们想玩的阴谋应该是想要诬陷景王爷谋反。”
“谋反?谁谋反都有可能,唯独景王爷最不可能。他一个闲散王爷,连朝事都很少过问,又深得皇上的信任,他有什么理由谋反?”
“攸乐,你可千万别掉以轻心。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若说的人多了,假的也便成了真的。曾乘风现在凭着他与各朝臣通过贿赂得来的友好关系,煽动他们到皇上面前去捕风捉影,若再使点别的手段,使皇上看到所谓的证据,到时候,不信恐怕也要信了。你别忘了,珂玥王妃可是夜秦人,这是他们最能利用的一点。而夜秦和大梁,目前的关系已经相当微妙了。”嫣儿难得的表情严肃,心思沉沉,“当然,截至目前,曾无庸应该都还只是一个大致的想法,但景王爷须得多加防范。”
“如何防范?没有任何影子的事情,让景王爷去皇上面前申辩吗?珂玥是夜秦人不假,夜秦和大梁一向交好也不假,难不成他们要去和夜秦的人勾结起来陷害王爷?“攸乐想至此,心头更是一紧,“不行,我们一定要提前准备,若有可能,我马上便要去夜秦一趟。”
“哎呀,攸乐,你才刚回来,这还没影子的事呢,你就又要走,你好歹要见见浩哥,看看他有什么进展啊。”嫣儿扯着攸乐的袖子摇晃着,柔柔地撒着娇。
“嫣儿,你不知道曾乘风父子有多阴狠狡诈,不提前防范,景王爷真得被他们害死。过些日子我就要往夜秦去暗中调查。”
“好吧,这事稍后再说。”嫣儿正经道:“还有一事,之前曾经提过的,曾家貌似要参与一桩大事,如今,我已有了初步推论。此事关乎皇上的安危,甚至于关于大梁的安危。”
“难道。。。”攸乐一惊,紧皱秀眉,“曾家想谋反?”
曾家胆大包天,阴狠狡诈,在攸乐看来,他们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嫣儿边思忖边摇头:“曾家没那个实力,即便他们再富有,这也不是仅仅靠钱就能做到的事,再说,他们也没那个动机。即便真是谋反,他们也只会是从犯,而非主犯。”
“那依你之见,谁会是主犯呢?”
嫣儿谨慎答道:“从曾无庸的一些前前后后的只言片语中推测,有可能是罗尽忠!”
“罗尽忠?”攸乐惊得手中茶杯差点跌落,手握重兵,狼子野心,近两年时常被皇上申斥的兵部尚书,确实既有这个实力又有这个动机谋反。
二人正低低絮语间,忽闻外面远远传来一阵人声,且越来也近,似乎又是安嬷嬷在阻止某人进入。
“曾公子,曾公子,这真的不能进啊,里面已经有客人了。”
“安嬷嬷,本公子给你的银子从来不少吧,嫣儿姑娘什么时候夜间接待过客人,除我以外。。。”
“这,这不合适啊,曾公子,这不是钱的事。”
“砰”地一声,嫣儿的包房门被粗暴地推开,曾无庸一脸气冲冲地跨进屋来,眼睛在满屋子里乱转了一圈,包房内除了简简单单一张茶桌,几张凳子以外,任何家具都没有,所以眼睛所及已是一览无余。见只有嫣儿一个人在桌边悠闲地喝茶,他不禁面带羞赧,昔日的风流倜傥也重新挂在了脸上。安嬷嬷见房内竟然没有别的男人,也是长舒了一口气,悄悄退出去掩门而出。
“曾公子,嫣儿怎么得罪您了,您要这样踢我的门啊?”嫣儿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冷冷地道。
“嫣儿,我一听安嬷嬷说,你接待了别的男人,我便急了,所以鲁莽了些,还请谅解。”曾乘风倒确实是爱慕这娇巧可爱的司徒嫣儿,在她面前立马变成一只温顺可人的小兔子,任由嫣儿抚摸拍打。
若看此时的曾无庸,实在无法想象此人心机深沉,内心阴暗,别说自己变成一只兔子,就是一只活兔子他都能一口吞掉。
“刚才是有一个男人来着。。”
“啊?那,他人呢?”
“走了啊。”
“嫣儿,你平时从不。。。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你,你这是在我心口剜刀子啊。。。”曾无庸此时的楚楚可怜倒是真的。
“我若不让他进来,我们红袖坊的生意还做不做了,到时候安嬷嬷怪罪下来,我可吃不消。”嫣儿撅着嘴撒娇。
“我早就说过,让你随我去家里,你想怎样便怎样,谁敢怪罪你。”
“我可不敢,令尊大人瞧不上青楼女子,众人皆知。与其被他羞辱,我还不如待在这里更逍遥自在些。”
“不会的,嫣儿,我义妹,她便是青楼女子出身,父亲可疼她了。。。”见嫣儿表情冷漠,知道说破嘴皮也是白说,只得换了话题,“今日来,是想向你映证一件事。你可认识无忧公子?”
他单刀直入,连点过度都没有,着实让嫣儿吃了一惊,不过,她接下来的话,倒是很好地解释了自己的表情,“无忧公子,当然知道啊,全大梁的人谁会不知道,再说了,上次在你府上,你不是引荐了我和他认识吗,怎么今日又来问我?”边说时,脑中边快速思考着,眼前这人接下来可能会问些什么。
“我是问,在我府上认识他之前,你和他认识吗?”曾无庸难得在嫣儿面前如此郑重严肃,双眼也紧盯着嫣儿的双眼,若那双眼睛有丝毫的闪躲与不自在,她的话便是可疑的,那嫣儿的身份便是值得怀疑的,即便自己再喜欢她,恐怕也要从长计议了。
可嫣儿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直直地回应着他的目光,声音也极为自然:“那怎么会认识呢?无忧公子虽名满天下,可在你府上见到他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全大梁知道无忧公子长什么模样的人也不多吧。”
“当真?”
“有什么不真?”嫣儿不耐烦道:“若我认识,我为什么要否认。我倒要问问你,这无忧公子怎么了,我和无忧公子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如此紧张?”
见嫣儿有些生气,又从其眼睛里完全看不出撒谎的迹象,曾无庸忙伸出双手去轻轻握住嫣儿的手,嫣儿生气地挣开却又被他拉了回来,轻声哄道:“好了,不认识便不认识吧,我们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
“哼,我知道,准是你那个义妹又在胡说八道。”嫣儿故作生气,用力挣脱,并站起身来,气呼呼地道:“我就不明白了,她用这种毫无根据的话来糊弄你干嘛呢,哦,我懂了,其实啊,她对你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情,故意说我和无忧公子相识,然后离间我俩的关系是吧。”
“唉,你们女人啊,就是小肚鸡肠,互相猜疑。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曾无庸又拿出一套屡试不爽的甜言蜜语,才将这耍脾气的小姐给哄好了。
夜深了,曾无庸虽百般耍赖,嫣儿照旧将他赶了出来,他也只得叹息着离开。临出红袖坊之前又专门问了下安嬷嬷,到嫣儿房间那人的长相,听说是个大胡子,立马放下心来走了。
安嬷嬷却一直没弄明白,那大胡子究竟去哪了。她不知道,一听到曾无庸的声音靠近,攸乐当场便跳窗而出,翻越红袖坊的围墙,早就回到景王府了。
当晚,珂玥仍然在等着她,虽只数月未见,两人仍泪眼婆娑。两个女子都不是多愁善感的柔弱之辈,甚至于在很多男人的心目中,她们二人反倒是英姿飒爽,有时甚至具有连男人都比不上的英武之气,可经历了诸多人世间的惨痛之后,反而一见面便仍控制不住内心最脆弱的情绪。
望着攸乐黝黑的皮肤,发白的嘴唇,风尘仆仆的男人衣衫,珂玥总也忍不住要掉泪。
擦干珂玥的眼泪,攸乐紧握了她的手坐在床边,迫不及待地将南中之行的所有收获都一一告知了,珂玥惊喜万分之余,不禁又忧心忡忡。
“攸乐,二十年前这曾乘风便开始布局了,可见这人有多么深沉可怕。我真怕,他们父子二人若得知了你的真实身份会怎样对你。”
“即便他们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无忧公子他们应该也不会再继续信任了。此次曾家茶马被劫事件其实有诸多漏洞,我本也未抱回来后还会继续被他们信任的打算的,且景王爷多次搅了曾乘风的局,他们只要稍微大胆点联想,便能想到景王爷和无忧公子都是对曾家不善的。”攸乐边思考边道。
但此时,她显然还是有些高估了曾无庸的智商,尤其令她没想到的是,曾晚晚会故意引导着曾无庸的思路朝另一个方向而去。那个可悲可叹的女人,此时已孤注一掷,为了无忧公子,她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
“那接下来怎么办?”珂玥有些着急,“不能继续获得曾家的信任,你还如何去接近他们?”
“很多事情我都已掌握,根本无需再继续接近了。”攸乐冷笑一声。
“但你一定要更加小心才是,按照曾家以往的行事风格,对无忧公子不再信任,就必定会疯狂地要毁掉,他们不会给你再留机会了。”
“你放心。”攸乐抚慰着攸乐,“以前是不知道这父子二人是蛇蝎心肠,如今既已知晓,我绝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了。”
话虽如此说,攸乐心里依旧是忐忑的。毕竟,自己和景王爷的身份已逐渐明朗,曾氏父子虎狼之人,岂会继续坐以待毙?
“攸乐,明日我便进顺天府一趟,把你查到的一切都告诉义父。当年他的无心之失,并未造成严重的后果,他于陈家,于莽枝大哥,都无任何愧疚可言。”珂玥欣喜道。
“嗯,我虽不便出面,但这事确实可先让父亲知晓,至少让他别在精神上继续折磨自己了。”
“哦,这件事,你不准备告诉凌云吗?”珂玥试探着望向攸乐。
“他早就知道了。”攸乐有些吃惊,“他还一直未回京吗?”
“自从上次从王府怒气冲冲离开,他就再没来过了。”珂玥也有些吃惊,凌云怎会知道这些,见攸乐有些神思恍惚,又不敢多问。这对怨侣,不知何日才能破镜重圆?
而攸乐此时未回话,只是在疑惑凌云为何如此长时间了还未回到京城,他到底又去了哪里?
女人的一些小心思,有时即便是闺蜜也很难去分享。这次南中之行,攸乐和凌云发生了太多的故事,有时临睡前拿来想想,那种小小的甜蜜就渐渐发酵,进而生出越来越强烈的思念来。
可是,自己不是已下定决心让自己摆脱开儿女私情吗,怎会又陷入情网难以自拔?
攸乐有些自责,大仇未报,国难当头,自己怎能纠缠于一己之私,可一方面又纠结异常,是否该找寻合适的机会,让凌云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大家紧紧团结在一起对抗曾氏父子?当无忧小姐变成了攸乐时,凌云能接受自己的改变吗?
让自己扮成男人,让自己生出许多男子气概,可在这件事情上,她却怎样也无法做到心硬如铁,坚如磐石。女子内心的千回百转,又怎是男子所能理解的呢?
珂玥见攸乐突然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握紧了她的手。
攸乐逼迫自己收回发散的思绪,和珂玥继续交谈,直至东方既白。
两人就最近的一些变化和局势又聊了很多,最令攸乐震惊的有两件事,竟然都发生在高家。一件是高莽枝最近频频与景王爷接触,一改以往这些年忸怩的姿态,多次主动找到景王爷,借钱借物借人都曾有过几次,当然,景王爷也着实有意帮助高家,所以对于高莽枝的请求几乎无一拒绝;另一件便是高莽枝身边始终伴随着一个长相奇丑无比之人,据说此人能言善辩,生意经官场经似乎都通达明了,仿佛混迹过其中似的。
这两条消息都令攸乐震惊,尤其是那个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阿丑。高莽枝的懦弱无能他是最清楚的,为什么他会突然转变态度,主动靠近景王爷,这不禁让她想起嫣儿今晚告诉她的曾家准备对景王爷下手的说法。
曾家会否安排了这样一个阿丑利用高莽枝接近景王爷呢?
她不敢贸然将此想法告诉珂玥,若因自己是异族女子而对王爷不利,不知珂玥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不过她的这些顾虑很快便打消了,阿丑绝不可能是曾家派来的人,而绝对是曾家的敌人。因为这个阿丑的出现,已搅得曾家惶惶不安,曾氏父子已深感此人难以对付,多年都不曾遇到过如此厉害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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