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十七岁的意义是什么？

        对于顾思楠来说，

        是课堂上偷偷传递的纸条，

        是藏在校服领子里的耳机，

        是放学路上的玻璃汽水，

        还有不顾及他人目光，

        背着双肩包跑到公交站台时耳朵里所有呼啸而过的风，

        以及……魏铭丞。

        第一次遇见魏铭丞，其实是在高中暑假时等车的公交站台旁。那时候的顾思楠十分窘迫。因为刚下过雨，顾思楠一个不小心就被泥土滑倒，屁股着地。衣服下摆虽然只是溅了点泥，但是浅色牛仔裤已经惨不忍睹了。为了尽快赶回家换衣服，顾思楠便一路狂奔到了公交站台。

        万幸的是，站台没什么人，只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好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地背靠在站台的路牌上，他双手交叉，低着头，纯黑色的外套帽子实实地压在那人的头上，以至于顾思楠根本看不到那人的脸。顾思楠松了口气，最起码那人不看她。

        就在这时，三个说说笑笑的男生往站台走来，随着他们一步步靠近，其中一黄毛小子就看到了顾思楠脏得不成样子的裤子，没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并抬起下额向顾思楠的方向点了点，另外两个领会后也忍俊不禁嘲笑起顾思楠来：“哟！哪儿来的脏小孩儿啊。”

        顾思楠听到声音，满脸羞红，耳朵都红到发烫了。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脚步，尴尬气愤的情绪溢上心头。

        突然，一件黑色宽大的外套随即披在了顾思楠的肩膀上，顾思楠下意识回头，原来是刚才一直站在旁边的那人。

        只见他俊美绝伦，脸庞就像雕刻过的一样五官分明，有棱有角。披衣服的动作使得两人靠得很近，而顾思楠的眼睛恰好撞进那人的眼中，他的眼眸很黑，就像是黑洞一样既充满未知，又极具有吸引力，一下子把顾思楠吸了进去。

        还没等回过神，他就把外套的帽子随意地拿起，并盖在了顾思楠的头上，遮住了她的视线。宽大的黑色外套倒是把顾思楠遮得严严实实，外套的下摆都快到了膝盖，把泥垢的部分遮了大半。霎那间，一股属于男生的气味从上到下都紧紧地包裹着自己。

        顾思楠心跳得很快，跳动的声音大到自己可以明确数清那怦怦声。

        “有事儿？没事儿滚蛋。”男生好像有点嫌吵，朝着那三个人厌烦地说道。

        那个黄毛小子一看到男生的眼神立马止住了嘲笑，“是小二爷啊，怪小弟们没眼力劲儿，这就走。”他认出了他，说完便拉着另外两人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顾思楠缓过神来，侧过身对那男生糯糯地说：“谢……谢谢你的外套。”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辆银色摩托飞驰而来，随后稳稳地停在了身旁男生的面前。

        车上的男生戴着头盔，他熟练地将头盔上的护目镜推上去，扫了一眼对面的女孩，发现竟然披着一件熟悉的外套，“乖乖，二爷，这是哪个妹妹啊？”他一副玩笑模样地打趣着。

        站定的男生嗤地笑了一声，懒懒的嗓音却满是坏样儿：

        “你妹。”

        这骂他呢还是说真是他妹呢？

        没再多说，男生直接麻溜地坐上了摩托车的后座。快1米9的个子导致他的大长腿踩在了地面上。

        顾思楠看到他们一副马上要离开的样子，急切地喊住后座的人：“那……那个外套，我要怎么还给你？”娇糯微甜的女声如同潺潺的清泉，流淌到心里。

        那黑色外套很好地帮她挡住脏的部分，但不用看也知道肯定被粘上了泥，所以顾思楠得洗干净后还给他。

        他抬起头望着顾思楠很好欺负的乖巧模样莫名来了兴致，嘴角一勾，无赖地开起玩笑，

        “留着……老子下次来取。”

        说完便拍了拍前面那人的肩，前面的人秒懂，立即踩了油门疾驰离开。

        顾思楠手紧拽着男生外套的领角，呆呆地目光跟随他们远去的方向，好一会没动。

        没多久，迟来的公交车才慢慢停在顾思楠面前，司机滴的一声按了下喇叭，她回过神，又拢拢外套，才上了车。

        ——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母亲梁锦的尖锐质问声在顾思楠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响起。快四十岁的梁锦是中学的教导主任，正如教导主任给人的印象一样威严强势。尽管顾思楠有一个特别宠爱她的慈父，但在学习上梁锦仍然具有主导地位。

        顾思楠在进家门前就把男生的外套叠好放进书包里，在母亲的质问下简单解释了下情况。

        “其他地方没有受伤吧？”原本严厉的语气也因这泥泞的裤子变软，顾思楠安慰地笑着：“没有，就是裤子脏了。

        “行了，赶紧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吧。”

        顾思楠乖乖地点了点头，镇定自若地回了房间。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中喷射而出，哗哗地打在了顾思楠的脸上。只见女孩儿微微低头，垂着双眸，任凭水汽带来的暖意包裹自己，就像在站台上男人的外套为她遮挡住了外面的嘲笑目光那样让人留念贪妄。

        白色的藕臂伸向偷偷带进来放在一旁的黑色外套，顾思楠就着淋浴水认认真真地清洗了起来。棉质的黑色衣服手感柔软亲和，一摸便是质量很好的品牌旗下产品。

        淡淡的洗衣液香气逐渐把衣服上仅存的属于男生味道的残留洗掉，顾思楠眼神放空，心里头回响着那句话不知真假的话，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

        ——

        远方，金色的太阳线勾勒出云朵的弯曲线条，光渐渐地淡了，云朵的模样也快模糊了。夕阳西下，伴随着叮铃铃的下课铃声，顾思楠迈步走进班主任董林的办公室。

        董林是生物老师兼顾思楠班上的班主任，他极其喜欢顾思楠这样的乖学生，更何况顾思楠各科成绩都很优秀。这次学校想要组建一个四人的生物班，由资深的董林做指导老师，带队参加本届市高中生生物竞赛。顾思楠放学被留下也正是因为这件事。

        锦城第一中学是市重点，且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高中部是强硬要求全校都要上三节晚自习的，晚自习前也合理安排了100分钟的晚饭就餐时间。由于父母都比较忙，因此顾思楠基本上都在学校就餐。

        当晚晚自习课前。

        同桌徐悠然听了风声，兴致冲冲地来问顾思楠：“思楠思楠，听说你要去那个生物班了？”

        “嗯。”顾思楠一边写着作业，一边微笑着回她。

        女孩垂了眼眸，“好吧，听说那个生物班是在晚自习上课，那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啊？我是不是以后晚自习都没有同桌了？”徐悠然满脸不舍，双手抱着顾思楠的小细腰一副不让走的模样。

        顾思楠被她逗笑，“明天才开始呢，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今天你还是有同桌滴！”顾思楠一脸温柔，洁白整齐的牙齿由着弯起的嘴角缓缓露出，甜如浸蜜，令人倍感舒适，引得徐悠然不由自主散了郁闷。

        这么天真烂漫的思楠得好好护着，可千万别被其他人欺负了！

        “行吧行吧，那你一个人去上那个生物班可要保护好自己哦！认真学习，潜心问道，争取拿个好成绩！”

        “好！”顾思楠坚定不已。

        ——

        第二天晚上顾思楠便按照董林之前跟她说的，去了学校的会议室。

        会议室位于离高三教学楼不远的独栋楼，平常不给学生用，这次专门腾出地方来给学生上课可见这次的竞赛对学校来说有多重要。

        当推开门的那一刻顾思楠傻了眼，整个会议室竟然是满满当当，各个年级都来了人。顾思楠扫视一番，在最后排的空座上坐了下来。

        叽叽喳喳的人声似乎都在议论着这次市高中生生物竞赛，据说，拿到一等奖的人可以参加全国的比赛，这对于高三毕业考大学的人有很大的优惠政策。

        没等一会，董林左手捧着一沓试卷郑重地走了进来。他把试卷轻放在会议室前面的讲台上，点开话筒庄重地喊道：“咳咳，都静一下！由于本次竞赛关乎学校的名誉以及学生的升学问题，因此我们协商决定从每个年级都选出几个人，也就是在座的同学们，然后通过今天摸底测试，选出成绩最好的四个人成立生物班，参加最后的竞赛。”

        顿时，底下哀怨四起，竟只有四个人能参加。也有部分人鼓足了劲儿，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顾思楠双手交叠，平整地放在桌上，她眼睛放空，面无表情，脑海中只有母亲昨晚念叨着要求她一定要拿到一等奖的话。

        “人都到齐了吧？那就开始发试卷……”

        董林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门就突然被缓缓推开。只见一个男生手插裤兜，闲云散步地走了进来。听到开门声的顾思楠下意识朝门口看去，霎那间，顾思楠怔住。

        是他。

        男生和那天穿的差不多，简单的黑t和长裤，身材高挑欣长，挺拔的鼻梁下是勾起的嘴角，棱角分明的脸庞衬得男生更加英气俊俏，美人在骨不在皮，整个人看上去，狂野不拘，邪魅性感。整间会议室都被吸住了目光。

        “你谁啊？”董林显然对他这么晚到表示不满。

        男生低沉的嗓音伴随着些许漫不经心，“魏铭丞。”他回。

        顿时，底下就又起了一片哄哄声。

        “这不是小二爷嘛！他竟然也来了！天哪天哪，真人比照片帅多了！”坐在顾思楠前面的女生对自己的朋友激动地说道。身旁的女生一脸痴像，“他不是次次考试第一名嘛，那他肯定能留下来参赛啊！不行不行，我也得留下来！这样就能天天看见他了。”

        顾思楠被男生富有磁性的声音叫回了思绪，

        原来，他叫做魏铭丞。

        魏铭丞对于会议室的哄闹声没有反应，挂在脸上的坏笑像是对这场景已经游刃有余。说完自己的名字后，魏铭丞就着刚才进来的姿势，一身懒散地向会议室最后排走去。

        会议室的中间是一个长椭圆形的红木大桌子，中间镂空摆着几盆翠绿的盆栽，顾思楠进来的时候，两侧已经坐满了学生，只留下最远的正对讲台的两个靠着的位置。

        刺啦一声，顾思楠身旁仅剩一个空位的椅子被一个修长有力的手臂拉开，一双笔直的大长腿缓缓印入眼帘。熟悉的属于男生的烟草气息瞬间向顾思楠侵袭。

        他竟然坐在了她旁边！还那么近！

        顾思楠僵硬住了身子，害羞的红爬满脸庞，一直延伸到耳朵，周围的哄闹声仿佛都消散了一般，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她和她身边的男生。

        魏铭丞好像没有认出她，他从口袋中掏了一只黑笔随意丢在桌上，背靠着椅背懒懒散散地躺着，直到试卷发到了他面前他才动。

        顾思楠拿到试卷后收回了心思，她抓笔的时候才发现手心竟有点出汗，

        嗯，这天真热。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魏铭丞便洋洋洒洒写完了试卷，无聊的他只好趴在桌子上假寐。

        顾思楠也还有两道题，她抿着嘴满脸思索，憋着劲儿全部写完后又反反复复地认真检查。直到董林下来一个一个收卷的时候，她才依依不舍地交了上去。

        回到讲台后，董林张开嘴，右手的食指迅速老练地往舌尖一抹，像是数钞票似的点起了试卷，嘴里念着数，估摸着应该都收齐了才朝着会议室吼道：“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最后确定的四个人明天我会通过班主任来告知。”

        众人闻声都起了身准备回去，顾思楠慢慢收着笔，余光瞥见身边的男生又随意地捡起他的黑笔，揣进口袋站了起来。

        魏铭丞刚准备走，却有两个女生突然冒出来挡住了他的路。

        “魏铭丞，我能加你个微信吗？”其中一个女生胆大坦率地直问他，

        顾思楠认了出来，是刚刚前面的说想要留下天天见他的那个女生，看她的样貌倒是浓眉大眼，白肤红唇，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抓着亮了二维码屏幕的手机，自信的模样感觉就像刚那句话是在通知而不是询问。

        魏铭丞低低地轻笑，一双眉眼尽是玩味，表情多情邪魅又半是无奈地摊了摊手：“抱歉，没带手机。”

        “那没事，你报一下你的电话号码吧。”女生追着他不肯放。

        魏铭丞依旧是刚才的模样：“抱歉，没有电话。”

        “怎么可能？你肯定有！你就告诉我嘛，大家交个朋友呗？”

        他抓了抓眼下的皮肤，声音中开始有点不耐烦：“啧，老子可没有什么女性朋友。”

        “那……女朋友也行啊？”女生故作娇羞，嗓子捏着甜音。

        “……”魏铭丞眯着眼，明目张胆地上下打量，随后又一脸不屑，

        “你……还不够格儿。”

        偷听的顾思楠听到这话，没忍住从鼻音轻笑出声来，由于靠的不远且会议室的人走的差不多，微小的声音突然被放大了很多倍，引得两个主角循声回了头。

        尽管魏铭丞似笑非笑，一脸无所谓，但那女生明显受了羞辱，一副没地方撒火的样子，顾思楠立马两手抬起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还没等涨红的脸烧到头顶，赶忙着抓起书包往外冲。

        妈呀，偷听还被抓包，尴尬到想挖个洞钻进去。

        那女生，不会为了不让这件丢脸的事传出去，要杀人灭口吧！

        一想到这儿，顾思楠抓紧跑路，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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