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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那我永远也不会


“瑞贝卡。”西装革履的政客推开门,这样叫她,床上金发的姑娘的目光从杂志上移开,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抬头看向他,随即一愣。

        “麦考夫……?”

        她那短暂的怔愣就让汉尼拔反应过来了,于是他露出一个笑容,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的说,“好久不见,夫人。”

        “您又叫我夫人了。”瑞贝卡快速而俏皮的回答道,迟疑了一下,犹豫着开口,“医生?”

        “是莱克特。”汉尼拔咬牙。她连他的名字都忘了!

        他们说话时麦考夫站在一旁,心里百转千回的绕着弯,有些摸不透他们的关系,于是他试探的问,“你们认识吗?”

        “好多年啦。”瑞贝卡笑盈盈的回答他,饱含深意的说,“连我自己都要忘了。”

        一语双关。

        汉尼拔对他耳语几句,麦考夫点点头,走到她的床边上,说,“既然你们已经认识了,那我就不介绍了,瑞贝卡,你们先聊一聊。”

        她依旧笑盈盈的点头,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直到麦考夫走出门,站在走廊上才意识到他们间的违和感出自哪里,那个心理医生看她的目光,不是什么长辈对晚辈,更不是仅仅只是认识或是朋友的关系,那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

        他们从未见过,麦考夫很确定这点,伞尖在地上转了个圈,他沉默着向外走,为自己的“发现”而心慌。

        有什么不受掌控了……

        麦考夫出去以后她就不再笑了,瑞贝卡撑着头细细打量眼前的人,“汉尼拔?”她轻轻叫他。

        “是我。”

        瑞贝卡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你还真是第一个一眼就认出我的人。”

        “我从未忘记过您。”他诚恳的说,“夫人,我很想念您。”

        她别过脸笑了笑,汉尼拔看出她根本不在乎他说的话,不由得抿了下唇。

        “哎呦,我一见你就有种预感。”过了一会,瑞贝卡侧过脸看着他,语气如同撒娇一般对他说,她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苍白的病态,有种别样的美感,那双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异样的光芒。

        “什么?”汉尼拔神色不变,对她微笑着。

        ·我以前欠的债,怕是要一个一个都来讨要了。”她认认真真的回答他,心里觉得累的很,只想好好睡一觉。

        “您累了吗?”汉尼拔又问,声音很温和。

        “是啊!”瑞贝卡点点头,“我一见你就想起巴黎了,说起来我真怀念那时候,汉尼拔,你瞧我现在连那时候的一分脾气都没了。”

        汉尼拔喉咙里发出赞同的声音,“我也怀念那时候,夫人,你不知道那时我多快乐,每天我一睁眼就能见到您,假如可以回到过去,我一定要早一点,再早一点遇到您。”

        她不说话,微笑着又靠回去,闭上眼。

        汉尼拔于是问她:“时间对您来说是什么?”

        “时间?”她疑惑的看着他。

        汉尼拔打量着她,只听见她说:“时间对我来说是牢笼,阿尼拔。”她叫他的爱称,神色落寂。

        “那时候我多爱模样好的年轻人,那时候好像人人都比我小一点,可你看,现在你做我爸爸也足够了!”

        她多让羡慕,汉尼拔在心里大声说,上帝啊,您到底是爱她还是恨她呢!

        “可您永远这样美,人家都说美人迟暮,可您连一点皱纹都没有,十八岁与三十岁一模一样,叫人又喜欢又难过!”

        瑞贝卡听了莞尔一笑,把床头的玫瑰也比的逊色了几分,“你又在奉承我啦!”

        “假如我不美,哪里还有人搭理我呢?你不是不清楚我的脾气多坏,我自己也清楚,要是我不美谁还惯我的脾气?查尔斯也不会那样狂热的来了,你呢?你难道会舍得美国,愿意同我在巴黎过一辈子吗?”

        她脾气确实好的不像她了,但以前她也如此反复无常,心情好时她像米莎一样叫他阿尼拔,对他有求必应,差时她大吵大闹,就差没和他打起来。

        瑞贝卡摆弄着他的领带,后来又抚上他的喉结,弄的他痒痒的,“我们说说话吧,从前我就喜欢和你说话,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你当了心理医生吗?”

        “是的。”

        “我心里有些话,对谁讲都不合选。”她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索性便把脸埋在他怀里,她也是矛盾的,她需要有个人分享她的秘密,那些时间里的往事,那些不堪回首的黑暗过去,而这个人绝不可能是托尼或是史蒂夫,她不能对他们说那些,“你去没去过威尼斯,我那时觉得那很美,有大片的向日葵,也去过冰岛看极光,虽然后来感冒烧了整整三天,那些地方都很美,我和不同的男人去不同的地方,在法国,那时候他们投降,我就在凡尔赛宫彻夜跳舞,他们把我比做海伦——引发了特洛伊战争的那个,凡尔赛宫的装潢很华丽,又精致,我真后悔没和你一起去,汉尼拔。”

        “现在也不晚?汉尼拔抚摸着她的后脑,“但你刚刚说,投降?”

        “既然你能接受19岁的瑞贝卡·巴斯就是莉莉丝,那又为什么不能接受她就是戈特夫人呢?”她的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神情,恰恰是他最陌生的那种,他从莉莉丝·巴斯的脸上只能看到残忍的冷酷、精疲力尽的温柔和不知因何而起的忧郁来。

        “上帝啊……”汉尼拔叹息一声,似有无尽的遗憾,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都让人难以置信,他索性先把这事放在一旁,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从前我叫你夫人,觉得你像我婶婶,现在我又觉得你像我的小妹妹,这太叫人矛盾了——我真不知道是叫你夫人好,还是瑞贝卡好了。”

        “你不是爱叫我夫人吗?”她一笑,“我情愿你叫我瑞贝卡多一点,汉尼拔。”

        “我从前与你说,假如我要是一战后的日耳曼人,我也会支持希特勒,但假如我是犹太人,是德军铁骑下的任何一个民族,我都绝不会支持他,现在我也没后悔,汉尼拔,那时的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以那样屈辱的身份见证整个二战,你和我说蝴蝶效应,那是我唯一后悔的,假如我再努力一把,是不是整个人类历史就会因我而改变…”

        汉尼拔有一瞬间也那样想,可随即他自己便否定了。

        “不!——”

        “记得吗。”他捧着她的脸,在她玫瑰花般的嘴唇上落下一吻,“我们后来又说,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既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凡人也许造就偶然,可最终都是必然。”

        “我总有种负罪感。”她把忧郁的目光移向窗外,眉眼间带着几分凄楚,“汉尼拔,你不知道我心里多难受,他不要我,不想见我,我和恶魔做交易,不惜付出一切。为了他我可以抛下现在的一切,什么财富啊,权势啊,我统统都可以不要,可我突然发现毫无意义。”

        “您弄伤自己了吗?”汉尼拔心里生出微妙的嫉妒,温暖的手掌握上她脚裸处裹着纱布的地方,又一寸寸向上挪动着,滑进她的裙下,他看着她的身体颤动了一下,不知道怀着怎样一种心情问,“‘他’是谁?”

        “你不高兴吗?”她反而朝他笑起来,两条手臂紧紧的环在他的脖子上,汉尼拔加重了手上的动作,满意的听到她控制不住的尖叫一声,瑞贝卡手指抓着他的头发,在他耳边低声喘息着。

        “混蛋!”她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疼,汉尼拔低头看她那双已经蒙上一层水雾的眼睛和早已布满了红晕的脸,闷声笑起来,“原谅我吧,夫人。”他一边拿出手帕给她认认真真的擦拭。

        “您这样子实在太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了。”瑞贝卡的目光随着他的手移动,他不得不承认比起女侯爵来说,他更喜欢她现在的模样,那双蓝眼睛弱化了她身上的冷漠,显得她很无害,那张掺杂着少女的纯洁与女人的娇媚的脸,男人永远也拒绝不了。

        “米莎是你的小妹妹,他是我的父亲。”她的手指从他的发间穿过,感受到他压抑的呼吸,“汉尼拔,你问过我,喂不喂小莉莉丝奶,我那时告诉你,我不喂。”

        “是的,然后你问我我妈妈喂不喂我奶。”汉尼拔叠好手帕,又放回衣兜。

        瑞贝卡见了瞪他一眼,但由于刚刚的刺激而充满水光的欲哭不哭的眼眸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她这点不似过去,那时候她一个眼神过去周围人便都小心翼翼的看她脸色了,莉莉丝二世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她不常想起来,但她也发现自己有时不自觉的会露出那种冷酷而残忍的表情。

        路西法对她的影响太大了,她一面想,一面又继续说,“你妈妈喂你奶,也喂米莎奶,你有过非把□□放弃给米莎不可的感觉吗?你曾经觉得非放弃给她不可吗?”

        好一会儿,“我想不起来,瑞贝卡。如果我放弃了的话,也是高高兴兴地放弃了的。”

        瑞贝卡听了笑起来,很轻易地背过手去解开了睡裙后面绑着的绸带,把□□从胸衣里解放出来,“那么,这一个你要吗?”

        有一瞬间,汉尼拔抬头看到她的脸上又浮现出那样冷酷的表情。

        他无暇去想。

        ……

        “几点了?”瑞贝卡含糊不清的问,她背对着他,不知道脸上是什么表情,汉尼拔只能从声音听出来她很困。

        “十二点钟。”汉尼拔看了眼表,“饿了吗?”

        “不。”瑞贝卡翻过身,脑袋埋进他的怀里,“两个小时以后叫我,我要出门。”

        ……

        她的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汉尼拔打好领结扭头看她时注意到,他过去摸了摸她的脸,果然热的不像话。

        “你发烧了。”

        “是吗?”瑞贝卡毫不在意似的笑,“死不了的。”

        汉尼拔不由得蹙眉,语调急了几分,“这样烫,先别出去了,你再休息一会,我去找医生来挂水,或者吃一点药。”

        “死不了。”瑞贝卡盯着他的眼睛,一词一顿的说,语气冷淡下来。

        汉尼拔忽的意识到张无害的面孔下依旧是莉莉丝·巴斯那般残忍的灵魂,沉默片刻,他妥协了,“好吧,那再穿一件外套吧,我们早一点回来。”

        她从不介意在这些小事上妥协一二,瑞贝卡微微勾起唇,眉眼弯弯的朝他笑起来,“棕色格子的那件吧,汉尼拔,你帮我拿着手包。”

        直到他们坐在教堂的长椅上,汉尼拔才意识到她的“出门”指的是什么。

        “我以为你不信教。”

        “这是真的,我的确不信教,但坐在这里让我觉得暖洋洋的。”瑞贝卡盯着穹顶上的画,回答他,“我总觉着我应当是属于这里的。”

        “说不定呢。”汉尼拔不由得笑了,她与他坐在教堂角落的木质长椅上,她看着头顶,像个最虔诚的教徒,而他则深深的看着她,就像看每一个“食物”那样,可他也爱她,他舍不得这样早就吃了她,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她绝无可能上天堂,因为他、她周围的一切都在不遗余力的把她往下拉,她自己的力量又微乎可微……

        他们注定会在地狱里相会。

        “你在笑什么?”瑞贝卡回过神,拉上他的手,“走吧,我们出去吧。”

        她和他并肩沿着泰晤士河走,麦考夫看着监控里的画面,感觉一阵头疼,汉尼拔莱克特在她的房间待了四个小时,出来时他揽着她的肩膀,动作亲密的像对爱侣,这之中发生了什么他一点也不想想。

        直到了肯辛顿宫花园,她打开门,却没有打算让他进去坐坐的意思,汉尼拔忍不住问,“您不打算让我进去喝点什么再走吗?”

        瑞贝卡像是有点诧异的样子,但是马上又笑了,她伸出手想去摸他的脸,但刚抬起来放弃了,“太晚了,汉尼拔,你知道这里从来不留人,假如明天你来,我可以和你待一整天。”

        “这座房子就像你的心一样。”汉尼拔突然对她说,那一瞬间,他忽的明白了她的内心。

        华丽、空荡,绝不会住下任何一个人。

        “也许吧。”瑞贝卡也赞同的点点头,“我知道自己是个聂赫留朵夫式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可他后来在面对玛丝洛娃时醒悟了,瑞贝卡。”他仍抱有一丝矛盾的期望。

        “是吗?”灯光下的少女面孔柔美,但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眸却毫无感情,汉尼拔听见她发出两个没有意义的音节,歪着头打量他,声音冷淡的几乎不近人情。

        “那我永远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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