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有亮，段小南便被自己的两个贴身小侍给唤了起来。

        宿醉一夜的段小南头痛欲裂，口干舌燥到话都快说不出来，嘶哑着喉咙道：“水，水。”

        如芝如兰赶忙将他扶起，让他半靠在床上闭着眼睛喝了些水。

        温润的茶水流淌过喉咙，迅速被胃吸收滋润全身，段小南断了弦儿的精神终于连通起来，却马上感觉到自己下身疼痛非常。他白了脸色对如芝如兰咬牙切齿道：“我大姨夫终于来了！”

        虽然不明白段小南为什么总把每个月的小日子叫做大姨夫，但如芝如兰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是疼痛不舒服，赶紧拿了月事带要侍候他戴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药催出的原因，这次的疼痛来势汹汹，再加上段小南喝了太多酒不舒服，整个人都难受得发起抖来。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严肃的女声：“驸马起身了么？”

        照例段小南今天该去给皇后和各宫的菲子们敬茶，但眼下这个情况实在难以出行，如兰于是到门口问那掌事的嬷嬷：“今日驸马红事突临，可否延缓请安？”

        那嬷嬷眉头一皱，问：“驸马的红事不是还要过些时候吗？怎么提前了？”

        如芝自然不敢提段小南私下偷偷喝药的事，只低眉顺眼道：“大概这些日子太过劳累了。”

        那嬷嬷也有些纠结，照理这些日子都是提前测算过的，会尽量避开这样的特殊情况。但宫中规矩不可坏，况且各宫娘娘们怕已经在宫中开始准备了，这可如何是好？

        有些人小日子虽疼痛不宜活动，但也不至于寸步难行，忍一忍便罢了。于是嬷嬷坚持说皇命不可违，规矩不可变，段小南还是得去各宫中请安。

        如兰进门把这个不异于晴天霹雳的消息告诉了段小南，段小南在心里又把这讨厌的封建规矩给骂了个几十上百遍。

        但他现在身上背负的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而是段家上下数十口的性命和前程，任性不了。只好苍白着脸色，咬牙让如芝如兰帮他穿戴起来。

        皇后寝宫规矩颇多，到了寝殿前不可再坐软轿。段小南腿肚子发抖，几乎是被如芝如兰用胳膊架进去的。

        皇后是个面容端庄的大叔，皮肤白皙，毫无皱纹，一看就保养得很好，言谈间亲切而不失庄重，受了段小南的礼，喝过请安茶，见他面色不好还让人给他赐了座。

        本以为请完安就可以各回各宫回去吃早饭歇着了，没想到段小南屁股刚挨凳子皇后寝宫又来了一个人，正是昨日嫁给二皇女的汪昭媚。

        御花园的那场相亲宴本是为了太子娶亲，没想到后来下了旨，竟是太子和二皇女一同成婚。嫁给二皇女的是吏部尚书汪家的次男汪昭媚。

        看到打扮得珠光宝气一脸得色的汪昭媚，段小南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当时同意去那个名为赏春实际相亲的宫宴，就是因为朝中都在流传汪昭媚会嫁给太子，此次宫宴不过是走个过场。因此段小南才怀着去尝尝御膳房吃食的心态放心去了那杀千刀的宴会。

        那日段小南故意穿得十分浅淡，打扮得也朴素。不像其他进宫的公子还会吟吟诗、做做对、弹弹琴，展示自己的才情，段小南没怎么吭声，一直在角落里吃些糕点。

        谁知就是这样，他也被那天像个花孔雀一样四处招摇的汪昭媚看见，上前挑衅说他只知道吃，是不是段御史家没让他吃饱饭，讽刺他没见过世面。

        段小南不想跟这种张扬又跋扈的小屁孩儿有过多牵扯，又不敢得罪能决定老娘和姐妹们官位升迁的户部尚书，顺着他的心意夸赞了他几句，就借着消食躲远了。谁知道竟在花园的偏僻处听见有人呼救，遇见了落水的太子……

        当时他救了人想起男女大防，本想偷偷离开，却听见一群人说说笑笑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来了。吓得六神无主的段小南还在愣神，那个呼救的宫女赶忙把落水的同伴藏进了茂盛的花圃中。

        段小南当时以为那宫女是怕被发现会受罚，现在想想，就算没被看见他和太子做了什么，和太子的贴身侍女在偏僻处离得那样近也很值得怀疑啊！

        但他当时没有多想，正要装作只是四处闲逛跟公子们打招呼时，众人的目光被旁边小树林吸引了过去。刚刚还嚣张不停的汪孔雀突然和贴身小侍从林子里出来了，见到众人脸色涨得通红，眼神躲闪着走开了。

        正纳闷着，林子里又走出一个身量高挑面如冠玉的女子，虽长了双猫儿似的眼睛，却挡不住周身凌厉的气派。嘴角噙笑，看上去心情不错，仿佛一头刚刚餍足的豹子。

        有机灵的忙蹲身福了福，恭敬道：“二殿下千岁。”

        其他人见状连忙也齐齐拜倒，恭谨道：“二殿下千岁。”

        等人走了，段小南听见众人偷偷谈论汪昭媚：“瞧他那飞扬跋扈的样儿，居然这么不知廉耻，简直给汪尚书家丢人！”

        “就是！看他穿得那么招摇，便知不是什么良家子了。”

        “怪不得今日那样目中无人，原来早已跟二殿下有了私情呢！”

        段小南当时还庆幸，那群人还好走得慢，没发现自己给一个陌生宫女做了心肺复苏。谁知回去没两天，就听到了宣自己入宫的晴天霹雳！

        因为家里一直说要给他许门亲事，他纠结许久决定离家出走，反正嫁出去也回不了家。明明都已经做好了逃跑的所有打算，就等着过几日去山中寺庙上香，路上假装从山崖坠落假死逃生。

        几年的筹谋，日日夜夜呕心沥血写话本子才攒出了那些钱，功亏一篑！

        最让他意难平的是，汪昭媚这个混蛋，他明明是跟二皇女凤北研有情，不知道为何传出他会嫁给太子。而且那天要不是他一直烦人，段小南也不会躲去偏远处。

        汪孔雀不像笨嘴拙舌的段小南，除了事先背好的吉祥话，什么都讲不出来。他不仅说了一番漂亮的官话，还根据在场皇后和宫菲们个人的特质和穿戴好好夸了一通彩虹屁，将众人哄得笑容满面，整个寝殿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段小南已经快支撑不住，连费心讨厌他的精力都没有了，只盼着他这个叭叭不停的大喇叭能尽快停下来，好让他赶紧回去躺下。

        但汪昭媚就像没看见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似的，一直说个不停，直到皇后看日头已大，得让这些没吃过一点苦的宫菲们回去吃饭才叫停他，堵住这鸡叨食一样烦人的嘴。

        强撑着行完礼离开皇后宫中，段小南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腰腹以下，连视线都开始模糊了。

        汪昭媚笑呵呵奉承完各宫菲子，一转头看到段小南缓慢走在不远处的宫墙下，快步上前赶上，然后拦住他道：“姐夫怎么走得这样快？”

        “我饿了，回去吃饭。”段小南有气无力道。

        汪昭媚眼睛一瞬不瞬盯了他好一会儿，语气不善道：“大婚第二日便这幅样子，姐夫也不怕旁人说您狐媚。”

        这都什么跟什么？段小南懒得去想这位鸟人又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也犯不着跟这人生气，于是“哦”了一声便要离开。

        见他又是这个目中无人的猖狂样子，汪昭媚急了，上前一步拽住段小南的袖子，低声颇有些咬牙切齿道：“那天是不是你？”

        “我什么？”段小南见他问得没头没尾，反问。

        “那为什么太子娶的是你？”汪昭媚似乎气得眼都红了。

        我还想问老天呢！不对，还不都是你！段小南一想到这儿就气得心口疼，现在居然还来质问自己？！等下，这话意思怎么感觉他想嫁的实际是太子，那为什么他会跟二皇女出现在小树林？

        见他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段小南突然被安慰到了，好整以暇问：“不知妹夫问的这是什么话？你不是已经嫁给二殿下了吗？”

        猛地反应过来，汪昭媚瞬间脸又红了。他不该这样问的，木已成舟，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

        “哼！”汪昭媚甩手离开了。

        段小南看着这十几岁的小屁孩，心想就这样的，还想嫁给太子以后升职加薪做皇后？要是参与宫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好容易撑到软轿前，脱力的段小南心头一松，彻底昏了过去。

        醒来时段小南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床上，心中拔凉，不是吧？刚熟悉这个世界，又穿越了？

        “公子，不对，驸马，您终于醒了！”耳边传来如芝欣喜的声音。

        “我这是在哪儿？”段小南有些懵。

        “这儿是您的寝殿啊，您已经昏睡快两个时辰了！我们都快吓死了，又不敢找太医。”毕竟偷偷吃了禁药，被发现就糟了。

        段小南想起来了，太子虽在宫中大婚，但婚后要搬去太子府。

        说是太子府，其实是皇宫中单另隔出来的一个不大府邸，既能开小门入内宫，又有两头朝宫外。意味着太子既要恪守天家本分，也要心怀百姓，体察民情。

        太子府内驸马和太子各自有自己的寝殿来着。只是因为昨日大婚，所以睡在太子从前在宫中的住所。今日开始，大约就要住在太子府了。晨昏定省少不了，路程还更远。

        看段小南还是一脸苍白，如芝忙道：“感觉您快醒，如兰去厨房给您煮黑糖珍珠奶茶了。”

        自从来到这个处处不方便的世界，段小南不仅制作了诸如牙刷、沙发之类的生活用品，还捣鼓了不少原来吃过的食物。每次大姨夫，段小南都会让人煮点来暖暖身体。

        段小南点点头，看着陌生的寝殿道：“地方还挺大的，把我的沙发摆在那里吧。”说着指了指屏风后。

        “是。”如芝答应着出去找人搬沙发了。

        在温暖的被子里裹了一会儿，段小南的疼痛已经减轻了些，但还是不能起身。

        盼望着，盼望着，如兰的脚步终于近了，却面带愧色，道：“驸马，膳房不让我进去，说想吃什么就跟他们要。但咱们想要的，他们肯定不会做。”

        “算了。”段小南就知道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如今只是喝不到奶茶而已，算了算了。

        “不过我让他们熬了些红枣糖水，您要不要趁热喝点？”

        段小南点点头，让如兰给他端过来。

        红糖水就红糖水，凑活过呗，还能离咋的？

        凤北骄深夜回到宫中，木欣便连忙上前告知段小南这一日的行踪。

        “他昏过去了？”

        “是。本来要差太医来看诊，但他的两个贴身小侍拦着说，睡一会儿就好了，没得兴师动众。等其他人走了，他们又嘀嘀咕咕提到‘药’之类的话。”

        凤北骄心中越发确定，他一定是在唇上涂了什么药，提前来了月事，不敢让太医发现。

        木欣又将段小南离开皇后宫中时曾跟汪昭媚单独说话的事告诉他。

        “他们说了什么？”太子皱眉问。

        “不清楚。”木欣摇头，“他们当时在宫墙下，没有遮蔽，跟着的人没敢到近前。”

        “进宫第二日，就敢这么明目张胆，他们是太过自信，还是觉得我太蠢什么都没发现？”凤北骄有些生气。

        “还有……”

        “还有什么？”

        “跟着的小侍今日想进膳房，说是要给驸马做吃的，膳房掌事没让他们进去。”

        “进膳房？他们想进便进吧，你们盯紧些，本宫倒要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凤北骄想到他唇上涂的药，怕是又要做些什么小动作了。

        “还有，本宫面前不要称他驸马，本宫与他毫无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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