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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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奶奶的照拂下,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了下去。
酒楼有魏有才派来的管家帮忙打理,宁木子几乎不用操心,魏东中间又寄了几封信回来,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卢延始终杳无音信。
卢家村落下第一场冬雪的时候,陈奶奶正坐在火炉边赶制一件兽皮大衣,火火则围在火炉边上,耳朵一抖一抖的打着瞌睡。
宁木子已有四五个月的身孕了,除了肚子显怀,四肢倒还纤细,挪动的时候有些吃力,宁木子扶着腰,缓慢来到窗户边。
刚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外头的风就灌了进来,将窗户给撑开。
宁木子被灌了一兜帽的风雪,披风也被灌得鼓鼓囊囊的,她将手伸向窗外,有雪花落在指尖上,有些冰凉的感觉。
陈奶奶缝衣服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赶紧劝宁木子道,“姑娘,别在窗户边站着了,外头风大,您可别再冻感冒了!”
前几日才刚染了风寒,宁木子接连打了好几天的喷嚏。
因为她如今有了身孕,吃药什么的也不方便,这风寒一连拖了好几天也不见好全,这些天才略微转轻。
“不碍事。”宁木子朝陈奶奶讨好的笑笑,还是乖乖关上了窗户。
放针线的筐子里放了双还未做成的虎头鞋,小老虎瞪着一双大眼睛,煞是可爱。
宁木子从筐子里扯了段线,顺着缝合的针脚又续上一段。
陈奶奶在末尾打了个结,线头一咬,一抖开大衣就做成了。
“姑娘,快试试。”陈奶奶把衣服在宁木子面前抻开。
脖颈处特地多缝了一圈柔软的皮毛,低头呼气的时候在鼻子旁来回环绕,宁木子捂住鼻子,很快就打了个喷嚏。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陈奶奶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不厌其烦的叮嘱道,“姑娘,外头那么冷,这些天您就别出去了!”
宁木子低头笑了笑,答非所问道,“快过年了。”
今年雪下的晚,今日这场还是入冬以来下的第一回,离过年也就差了半个月。
陈奶奶收了声,将宁木子脖间的带子系的更紧了些,低声道,“这回过年我就不回去了,就在这儿陪着姑娘。”
“陈奶奶?”宁木子略吃了一惊,忙道,“年还是要回去过得,我这儿一个人也不打紧。”
“哎呦!”陈奶奶装作一脸嫌弃的皱了眉头,烦躁道,“我这把老骨头,已经过了几十个年了,儿女也一块过了半辈子了,过年有什么稀奇的呢?我就在这儿陪着姑娘你,哪也不去!”
说话的时候,陈奶奶一双眼睛不时看看宁木子的肚子。
宁木子怕冷,出门必定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她身子又重,穿的又厚,动起来的时候像只软乎乎的毛熊,就是脸蛋还小的可怜。
陈奶奶跟她待的越久,也就越心疼她,留她一人在这儿过年,陈奶奶是绝不会放心的。
宁木子自然也明白陈奶奶这么做的深意,除了感动,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年关将近的时候,张秀才送来了几副对联。
陈奶奶正在院子里扫雪,宁木子还赖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不舍得起来。
张秀才呵着冷气,两只手交错着插在袖筒里,腋下夹着一沓对联,到门外先跺了跺脚,把靴子上沾着的雪给抖干净,接着才进了院子。
“陈奶奶,您正忙着呢?”
张秀才笑着同陈奶奶打招呼,后者只是抽空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张公子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老婆现在有事在身,暂时还脱不开手。”
“您忙,您忙!”张秀才赶忙应着。
将院里石凳上的雪都扫干净,一抬屁股坐了下去。
隔着厚厚的棉布衣裳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冷意,张秀才没坐一会儿就又站了起来,踱着步子呵气取暖。
陈奶奶地还没扫完,也没空搭理张秀才。
张秀才自个儿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无趣的很,干脆主动问道,“陈奶奶,木子起了吗?我这儿新写了几副对联,想着给木子送上几副。”
张秀才是十里八村为数不多的读书人,加上字写的又好看,过年上门求对联的人,几乎将他家门槛都给踏破,媒婆们顺带也来提一波亲。
自张秀才退婚以后,还没听说他跟谁家的姑娘又订了婚,这张秀才在媒婆眼中可是一枚香饽饽。
陈奶奶一听他要见宁木子,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将扫帚往旁边重重一放,冷声道,“我们姑娘还没起,她什么时候出来,我这老婆子也不知道。张公子把对联放下走吧,等姑娘走了以后,我自然会转交给她的。”
张秀才听罢侧身看了看宁木子的房门,又看着满脸冷意的陈奶奶,讨好的笑笑,“不碍事,我就在这儿等着,等木子醒了,我再亲手给她。”
陈奶奶冷哼一声不满道,“你爱等就这么等着吧!”
宁木子在屋里就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跟张秀才的传闻在村子里愈演愈烈,最后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已经不知被污蔑成了什么样。
知道这些传闻之后,她就一直都在避嫌,能不见张秀才就不见,即使见了面也装作不认识,奈何张秀才实在太过死心眼,一次一次的非要上门。
宁木子把外头的衣服飞快拿到被窝里,等暖热了之后才赶紧穿上,顺便披上陈奶奶新做的毛披风,这才慢吞吞的出了屋。
陈奶奶也不是狠心的人,看张秀才在外头懂得狠了,即便再不愿意,还是给他倒了杯热茶过来,“天冷的很,你别在我们这儿冻病了,到时候传出去又是我们的不是。”
宁木子现在在村民眼里做什么都是错的,就算当众喝口水都要被背地里吐槽,凡事出了意外,总之怪到她头上就对了。
陈奶奶不止一次跟这些无知的村民理论,最后总是被气的半死。
“多谢。”张秀才笑着接过,一仰头下去灌了个干净,冷掉的四肢又重新暖和了起来。
宁木子出来的时候,就见张秀才整个脸蛋都冻得通红,不住的呵气跺脚取暖。
她才刚从有温暖火炉的房间里出来,被风一吹就有些受不了,张秀才却在门口等了这么久。
将房门开的大了一点,宁木子站在侧边,示意张秀才,“进来坐吧,外头冷。”
张秀才小狗一样,听到这话就亮了眼睛,夹紧了对联就往屋里走。
温暖的房间跟寒冷的室外形成了鲜明对比,张秀才坐下之后舒服的叹了口气。
宁木子见此有些愧疚,心虚道,“陈奶奶也不叫我一声,让你在外头等那么久。”
“不不不,不怪陈奶奶!”张秀才连连摆手,将这事儿跟陈奶奶撇清关系,拿出自己夹了一路的对联,展开给宁木子看,“木子,我这儿多写了几副对联,这就想着给你送过来。”
哪有那么多多余、正好,宁木子自然知道这是张秀才特意写给她的,不过是怕她不收,这才特地换了个说法。
宁木子自然心知肚明,可这事儿若是她主动开口,那就牵扯不清了。
接过张秀才送来的对联,宁木子展开看了看,神色自若的赞赏道,“字写的不错,笔走龙蛇,威巍大气,有心了。”
宁木子略翻了几张,场面性的赞赏了张秀才两句。
可这张秀才却是个不经夸的,被宁木子夸这一通就有些飘飘然了,眼睛灼灼的盯着宁木子,“过去你是不懂这些的,现在怎么会了?”
张秀才想当然的以为宁木子是为了自己才会的,他这样脑补着,就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机会的,心里也跟着美滋滋的。
宁木子神情一顿,惊觉自己差点儿暴露,抿了抿唇,神色自若的笑道,“这些我原来也是不懂的,都是后来卢延教我的。”
张秀才脸上的笑容被按了暂停键,他梗着脖子,傲慢道,“卢延不就是一个猎户吗,怎么还懂得这么多?”
除了打猎,居然还懂得书法,更为可气的是,他都走了那么久了,居然还让宁木子念念不忘,宁木子明明应该是喜欢他的!
宁木子轻飘飘看了张秀才一眼,他就偃旗息鼓的闭上了嘴,一脸挫败。
“这些你都不用送的。”宁木子把对联卷起来放好,认真道,“对联我也能找人写,你也不必跑这一趟,平白挨了一顿冻。”
张秀才赶紧解释道,“我这不是想着你身子不便,再说了,他们写的肯定没我写的好!”
宁木子轻笑了两声,冷淡道,“我不方便,还有陈奶奶可以帮忙。对联这种东西,关门上不过就是讨个吉利,好不好看都是次要,心意到了不就好了?”
张秀才心情落到了低谷,宁木子又狠狠的踩了一脚,“以后你还是少来吧,我不想让别人老说闲话,咱们还是避点闲。”
“可是……”
张秀才梗着脖子正要解释,陈奶奶从外头进来提醒道,“张公子,外头又要下雪了,您看要是没事儿的话就赶紧走吧。”
张秀才离开的时候,陈奶奶以防万一给他怀里塞了把伞。
路上下起雪来,张秀才将伞一乘,里头掉出个装着银子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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