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当局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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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常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八阿哥是明白人,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
明珠循循善诱道,若是皇太子继位,那大阿哥和纳兰家绝对没什么好下场,所以拼死也要将皇太子和索额图拉下马。
八阿哥的母妃位份低,从小养在妹妹跟前,如今见他资质不俗,不如先笼络一番,若是大阿哥实在不中用,也算是留个后手,明珠长叹了一声,难不成他操劳半生,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明珠说的话,太子爷是一个字都不肯信,皇阿玛御驾亲征那两个月,叔公是在京中蹦跶的欢实了些,但他就这么一个亲人了,皇阿玛真会降罪么?太子爷大热天心中寒凉,晕乎乎回宫后,信步走到了无逸斋,见八阿哥正在阴凉处凭栏喂鱼儿。
“二哥,明日就是端午了,皇太子能正大光明放一天假,何必要换到臣弟身上呢?”八阿哥一脸痛苦道,他已经认命了,太子二哥日后再换时,能不能先同他打个招呼?“宫里的粽子都是甜的,臣弟不爱吃,每年我额娘都会包几个咸粽子送到阿哥所,明日我让李贵来取,二哥可别顺手扔了。”八阿哥一边絮絮叨叨嘱咐,一边有些心惊,从前他见了太子爷就害怕,如今竟把他当小九一样唠叨了。
“你为什么要选何绰作伴读?”太子爷寒声问道,何绰和叔公作对,便是同他皇太子作对,八阿哥此举意欲何为哪?
今日明珠抬举八阿哥,一番话令太子爷如同拨云见日,从前是孤想偏了,以为就大阿哥一个死对头,扳倒他和明珠就可高枕无忧。现下才知道,除了大阿哥和明珠,连皇阿玛也防着孤,还有这些小阿哥,一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竟妄想要和孤抢那个位子!
“何绰?他写得一笔好字。”八阿哥莫名其妙,不知太子爷问这个作什么,随手撒了把鱼食,看着湖中的锦鲤都围了过来,“臣弟的字实在是拿不出手,总不能每次换成二哥后都装手腕疼吧?”
想起八阿哥那一笔烂字,太子爷默然了片刻,孤三岁时就写得比他好,“小八觉得皇阿玛对孤如何?”为何明珠一脸笃定,孤和皇阿玛的父子之情,抵不过皇权消磨?
“这……”八阿哥迟疑了片刻,他以前艳羡不已,觉得皇阿玛对太子二哥,是好的不能再好,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可换成太子二哥的这些时日,总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二哥你扪心自问,皇阿玛在你身上扑心扑命,咱们众兄弟里,除了刚生下来的小十八,还有谁能比得过你?八阿哥心中有气,说话时不忘给太子爷添堵。
“既然八弟羡慕,那咱们以后换勤快些。”太子爷岂能听不出来。
“别,二哥,我的好二哥,臣弟可无福消受。”八阿哥忙拉住太子爷央求,皇阿玛宛若寡妇养儿,一颗心全系在太子爷身上,还不许太子爷同旁人亲近,他有次私下同太傅谈论了几句诗文,次日那太傅就被皇阿玛逐出了京城,他换成太子二哥后,不小心替他打发走了好几位太傅,怪不得二哥身边的人都换得这么勤快。
八阿哥自由自在惯了,禁不住这么管束,他有额娘,有小九小十,小十四也软软糯糯追着喊八哥了,大哥和惠妃母也时常照拂,皇叔有什么好东西也惦记着送到阿哥所来……八阿哥掰着手指,亲近的人竟数不过来,原先还心有不足,做梦都想和皇阿玛父慈子孝,现在看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而太子二哥,与二皇嫂相敬如宾,身边都是皇阿玛遣来的人,兄弟都是奴才,不配与他相交,群臣不敬太子是大罪,但敢与太子私交更是大罪,在皇阿玛宠溺与猜忌下,生生活成了孤家寡人,八阿哥扒拉了半天,只有一个亲叔公,但一个在深宫,一个在宫外,终究是往来不便,“索相刚遣人来说,邀二哥明日去他府上,二哥就不怕臣弟露了破绽被索相认出来么?”
“连皇阿玛都认不出来,何况是叔公呢?”太子爷冷笑了一声,“你只管去,该吃吃,该喝喝,若是听到什么,管好你的舌头。”
皇阿玛就算了,可连额娘和九弟都认不出来,八阿哥听了后心中酸涩,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次日到索相府上过端午时,也提不起兴致赏玩歌舞,惦记着额娘的咸粽子食不知味。
“殿下,今儿这天热,也没什么好去处,听说贾答应家起了一座园子,美轮美奂甚是凉快,殿下可要去逛逛?”
索额图见太子殿下面上不快,想起红玉已是身怀六甲,姚黄和魏紫又被皇上逐出了毓庆宫,只怕身边正缺个可心的人儿……上次殿下来府中,惦记荣国府那衔玉而生的哥儿……索额图想到此处,忙遣人请了北静王爷过府,让他陪着去荣国府的园子里逛逛。
听得太子爷要来园中游幸,贾赦和贾政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两位世伯不必如此,殿下不过是来赏玩散心,有令郎和小王相陪便可。”
贾政听了后,忙叫人唤宝玉来,袭人气喘吁吁跑到王夫人房中时,见金钏儿一边抹泪一边直挺挺跪在地下,她虽知有异但也顾不得许多,“金钏儿姐姐,宝玉呢?”
金钏儿哭着不说话,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落,方才太太醒来骂她时,宝玉早一溜烟跑了。那个冤家,若是在跟前,还能分辨一两句,就这么跑了算什么事呢?两人从小儿在一处,宝玉也常说要和太太讨了她去,将来总归是要到一起的,方才宝玉一时忘情……金钏儿悲从中来,冤家,你跑什么,你可知太太要撵我出去?我若是出去了,看你有什么法子让我再进来?
“这么惊慌作什么!”王夫人余怒未消,见向来稳重的袭人,也这般不知轻重,不由怒气更甚。
“太太,老爷传话进来,说太子殿下来咱们府上了,催二爷出去相陪呢。”
“太子殿下?”王夫人听了大惊,“你们两个快去找宝玉,看他是不是跑到园子里去了。”王夫人顾不得发落金钏儿,打发丫头们都出去找,找着后催着他换了衣裳去外书房。
贾政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见宝玉进来,便拽住了他,“孽障,往后在园中读书,不许你跑来跑去,待会好生伺候殿下。”贾政嘱咐了几句,又同北静王爷道,“犬子不知礼仪,还请王爷照拂。”
“令郎可是殿下的小舅子呢,世伯不必如此担忧。”北静王爷拉宝玉到跟前端详,见他色如春花,只是有几缕鬓发散在外面,遂伸手帮他别在耳后,安抚了贾政一句后,便携了宝玉的手一同到门口迎驾。
大热天的逛什么园子,八阿哥本不想去,但见索额图殷殷切切,又不好拂了他的美意,真正心疼二哥的,除了皇阿玛,也只有眼前这亲叔公了。
“那几丛竹子倒好。”八阿哥兴致缺缺,见园子里的花木,在大太阳底下都焉了,有什么好瞧的,和明相在玉泉山下的温泉庄子差远了,不如略坐一坐就回去罢,毓庆宫有不少鲜荔枝,小九最爱吃这个,走时忘了打发人给他送去了。
北静王爷闻弦歌而知雅意,含笑领着众人退了出去。八阿哥见窗外竹林幽篁,房内书香墨浓,架子上摆放着满满当当的书,倒和二哥的书房一般,不由眼皮子有些沉。
“孤有些困,不知这书房内可有床榻?”八阿哥说着打了个哈欠,索额图既打发他来,那就小憩片刻再走吧。
这是林妹妹的卧房,床榻自然是有的,见太子殿下言语温和,贾宝玉忙服侍他合衣躺下后放好了帘子,屏息站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听见里面有动静,才又倒了茶进去。
见大半天没一个人来,只有荣国府这个戴玉的哥儿忙前忙后,八阿哥先是心下狐疑,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待想明白后,被茶水呛得咳个不停,慌得贾宝玉不知如何是好。
“无妨。”八阿哥摆了摆手,让那戴玉的哥儿站远些,原来索额图是这个意思,他这个亲叔公还真是……太子二哥这癖好,若是让皇阿玛知道了,怕是要打折他的腿,索额图不说劝着二哥些,还想法设法送这些美貌少年到太子二哥面前,真是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
八阿哥揽镜自照,只觉镜中人形貌昳丽眼角含笑,姿容俊美意态悠远,胜过这些美貌少年百倍,他实在是想不通,二哥长成这么个模样儿,为何还会宠爱姚黄魏紫之流?
北静王爷没敢走远,带领众人在竹林外等着,好半天才见太子爷从廊下转出来,忙走进了辨他神色,却见太子爷闲闲扫过来,当下不敢再造次,忐忑着将人送到索相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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