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太子爷的马甲掉了

“殿下。”

        三人正自僵持时，明珠急匆匆赶了来，向皇太子行礼后，见爱子眉眼萧瑟，便忙拉了他共乘一轿回府，在轿中便问道，“皇上是怎么说的？”明珠忖度，皇上既然是先责罚八阿哥，那容若这边想来是没什么事了，毕竟皇上重情重义，看在容若三番两次救他的份上，也不至于折辱爱子，但看容若的眼神，既哀痛又冰冷，明珠还是满腹担忧。

        “八阿哥说，那日赏花时风大，他被沙子迷了眼，我帮他吹沙子，才被众人误会了。皇上便让皇太子殿下彻查此事。”纳兰容若说着冷笑了一声，当日相距不远，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不是吹沙子，八阿哥非要这么自欺欺人么。

        明珠将爱子抱在怀里，取出丝帕拭去他眼角泪珠，“这么薄情寡义的人，不值得你放在心上。”明珠心中暗恨，枉他素日看重八阿哥，赞他心有丘壑胸怀经纬，若是大阿哥不成的话，纳兰家愿为八阿哥全力一博。如今遇事才知是个胆小怕事的，难道他以为有了这些流言蜚语，便与大位无缘了么？

        “阿玛，你听过秋容和小谢的故事么？”纳兰容若突然没头没脑问了句。

        “秋容和小谢……倒是听过，只是记不太清了。”明珠一哆嗦，容若怎么问起民间鬼故事来了。

        “秋容和小谢，是人名么，这个故事说了些什么？”纳兰容若追问。

        “秋容和小谢是两个女鬼，有一个书生，忘记唤什么名了，住在个鬼宅里，接下来就是俗套的人鬼相恋的故事，最后小谢借尸还魂，和那个书生成了亲。大概就是这么个故事，至于细节，阿玛实在记不清了。”

        “借尸还魂？”纳兰容若喃喃自语。

        “容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两个女鬼。容若，阿玛和额娘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你平平安安的，你可不要吓阿玛，说什么女鬼，说什么借尸还魂，你这是要作什么？天底下男男女女这么多，除了八阿哥，凡是你能看上的，阿玛都给你绑了来。”明珠听得心惊胆战，好端端的，说什么借尸还魂。

        “阿玛，是八阿哥和皇太子殿下打听这个故事，看样子皇太子也没有听过。”纳兰容若蹙眉凝神，八阿哥说这一句时，看着他大有深意，借尸还魂……纳兰容若摇头和拨浪鼓似的，面色苍白抖作一团，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容若，你怎么了，莫怕，有阿玛在呢。”明珠忙将爱子搂紧了些。

        “阿玛，我没事，只是有一件事，太过惊世骇俗，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刚八阿哥说，太子二哥，我要听故事，皇太子问听什么故事，八阿哥说小谢和秋容。”

        “八阿哥让皇太子殿下给他讲故事？”明珠听了后沉吟了片刻，“皇太子独来独往，除了和三阿哥偶有往来，和其他阿哥们虽不能说水火不容，但也从来没兄友弟恭过。更何况八阿哥和大阿哥亲近，和皇太子算是两个阵营，皇太子怎么会给八阿哥讲故事听，八阿哥也不是三岁啊？”

        “八阿哥在渌水亭写的那些文章，阿玛也都一篇一篇拿去看过。阿玛可记得你当日还说过，八阿哥写得那些文章和皇太子也不遑多让。”纳兰容若抽丝剥茧，过往诸事一幕幕浮在了眼前，真相呼之欲出可又实在是难以置信。

        “是，那几篇文章，阿哥们里怕只有皇太子才写得出来，想必八阿哥是找人代笔的，容若莫要惦记他了，如此品行，不堪为君。”

        “当日八阿哥赠药，后来那个西洋牧师说，他那药原是进献给皇太子的。”纳兰容若说着又想起，有时八阿哥爱吃的，过几日就一口都不肯碰了，他还只道是有什么怪癖，但如果是两个人，那种种不明不白之处，便就顺理成章了。

        “难道八阿哥养在你姑母身边，天天和咱们亲热，暗中却投靠了皇太子，那阿玛往日说得那些话……”明珠打了个寒噤，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八阿哥到底是怎么和皇太子勾搭上的。

        “只怕阿玛那些话，听的人便是皇太子！”纳兰容若冷笑道，他们弟兄俩，竟然联手把他耍的团团转。

        “容若说什么，阿玛怎么听不懂了？”明珠迷惑道。

        “阿玛，你可曾见到皇太子的时候，觉得他不像皇太子，见到八阿哥的时候，觉得他不像是八阿哥。”

        “阿玛越发糊涂了，什么皇太子不像皇太子，八阿哥不像八阿哥。”

        “阿玛，皇太子这一二年来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阿玛想起来了，皇太子殿下自大婚后便有些不对劲，先是强要张太傅坐着讲课，结果被皇上撞见撵出去了，这张太傅可是文坛领袖，众人听了后都议论纷纷，不知他怎么就得罪皇太子了。等张太傅走后，皇太子在文华殿给重臣讲学时，便有些局促，虽有皇上描补，但也有些人猜测，往日皇太子讲学的文稿，莫不都是张太傅代写的……”明珠说得滔滔不绝，他眼里只盯着皇太子和索额图，自然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

        “皇太子和八阿哥，只怕是换来换去。”

        “容若你魔怔了，两个大活人，怎么换来换去？”明珠走在府里拢紧了双臂，怎么大日头下他还全身发冷，莫不是冬衣脱太早了，春捂秋冻，不该这么早就把棉衣换成了夹衫。

        “这个要问过他知道，阿玛莫要担忧，我明日照常去无逸斋讲学。”

        纳兰容若安抚了几句，翻来覆去一夜未睡，次日一大早就坐了轿子进宫，急匆匆赶去了无逸斋，却见皇太子比他来得还早，正眼巴巴倚门望着。

        无逸斋四面临水，碧波上浮着洋洋洒洒的花瓣儿，也不知是哪个宫人扫到水里去的，引得一大簇红鲤聚在了水面上。

        太子爷和纳兰容若在廊柱下观鱼，太子爷神思不属，看一眼鱼儿，再看一眼纳兰容若，却被他抓了个正着，不由出声问道，“容若可是昨日没睡好？遣人来和孤告个假就是了。”见美人儿面容苍白，眼下青黑，走过来时一摇三晃，太子爷整个心都揪起来了，疼得他都要喘不过气了。

        “殿下今日为何来的这么早，可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说？”纳兰容若含笑问道，随手撒了把鱼饵下去，悠悠闲闲地看着一池红鲤在水里扑腾。

        “孤有什么话说？”太子爷怔了下，他还真有话说，只是说不出来，话未出口便又改了，“容若没事就好，今日孤自己读书，你回府里歇息去罢。”

        “臣只问一句，殿下是殿下呢，还是八阿哥？”纳然容若正色道。

        “容若，你在说什么，孤怎么听不懂？”见纳兰容若逼过来，太子爷忙一步一步往后退，只到靠在了廊柱上退无可退。

        “现在是殿下没错吧？”纳兰容若挑起了太子爷的下巴，直直看进了他的眼眸中，见惊惶之中竟有一丝喜色。

        “容若是如何知道的？”太子爷将纳兰容若一把搂进怀里，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他和小八换来换去，皇阿玛看不出来，亲叔公看不出来，李贵看不出来，毓庆宫那些女人也没一个觉察出不对，没想到容若竟能看出来，太子爷心中狂喜，又啄了啄纳兰容若的唇角，只觉得这个人怎么看怎么好看，只怕天底下只有这个人，肯真正把他放在心上。

        “来渌水亭，赠药，还有火场那次，都是你？”

        “是。”太子爷掰手指，一次次说给纳兰容若听，穿到小八身上的那些时日，是他难得轻松惬意的时光。

        “我就说八阿哥怎么忽冷忽热，原来是你们弟兄两个人联手耍我。”纳兰容若挣开太子爷的手臂冷哼道。

        “孤和八弟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就算我们弟兄俩说出去，只怕除了你也没人肯信，孤以为你也不会信的。”太子爷忐忑着说。

        “所以是大婚那天莫名其妙就换了，后来殿下发现是三日为限，到期后就会继续换回来……不对，粮草营着火那日，我去寻八阿哥，却听何玉柱说他睡了，殿下是匆忙换过来的对不对？除了大婚那日，都是殿下有意为之。”

        纳兰容若想起八阿哥还在皇太子身上时，看他的神情常委屈又带点幽怨，看来多数时间是皇太子故意的了。

        “是，粮草营着火，是我叔公……”太子爷犹豫，要不要同纳兰容若说实话，容若会站在孤这边么？

        “殿下是怎么换的？”粮草营着火，意在皇上，皇太子既知道，却又来亲身拦阻，想必是索相的手笔，纳兰容若瞬间便想通了，截住太子爷问道。

        “这个……”

        “殿下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殿下不想说便罢了，臣自会查个明白。”

        “不，容若你听孤说，孤大婚那日和八弟换了，还只当是明相的阴谋，后来我叔公送进来个女孩儿，唉，那个女孩儿……”红玉也是一桩烦心事，太子爷想起这个便有些头疼。

        “臣明白了，殿下每次来寻臣，都是颠鸾倒凤之后。臣早该想明白，有龙阳之好的，本来就是皇太子殿下。”皇上虽捂得紧，但宫里时不时消失个侍卫御厨之类的，还都是相貌英俊的男人，怕都是皇太子的娈宠。

        “容若，孤心里只有你一人，孤换到八弟身上，也是为了来见你。”

        “如今臣天天来无逸斋，殿下就不要给八阿哥添麻烦了，至于那些侍卫，御厨之类的……”

        “孤以后再也不碰他们了。”太子爷指天立誓。

        纳兰容若这才缓过神色，誓言真假不重要，要的只是皇太子的真心，难道他会连这个都管不住，再让皇太子去招猫逗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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