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王晨2453年8月7日（二）

“你知道我跟egg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姐弟。”milk说，“我们直到15岁才真正成为姐弟的。”

        “我知道，你高中时就跟我说过。”

        “这个是因为我爸妈的教育方式。因为我们是双胞胎，爸妈并不希望把我们的长幼排清楚。因为我们就是同时出生的，没有本质上的差别。他们不希望强行地把我定为姐姐，然后我就得有姐姐的样子，要好好照顾弟弟。或者把他定为哥哥，然后就得照顾我。在这方面我挺感激他们的，我们真的从小就是一个非常平等的关系。但是这样做也导致了一个问题，就是我们之间很早就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情感。我们是姐弟，或者兄妹。但是我们平时不会有这样的感觉，我们很难有彼此之间拥有血缘纽带的感觉。”

        “我能理解。过去的人类学研究表明□□禁忌是一个普遍存在的现象。但他们也给不出一个拥有强大解释力的结论。心理学的研究说明兄弟姐妹之间只是因为平时一直生活在一起，所以很难有那种感情，但这不是绝对的。”唉，看他们这么严肃的样子，感觉我跟egg是完全不可能了。能不能不要刚见面就把我的幻想打破呀！

        “对，我们就是特例。”milk继续说，“我们小时候的关系还是比较正常的，在一起玩闹。egg他现在很照顾我，但小时候皮得很呢。他老是欺负我。”

        “我现在也可以欺负你呀。”egg调皮地说，“咱们说快点吧，现在也不早了。”

        “哎呀，我都不知道咋说了。”milk说，“反正就是小时候吧，我们一直都是住在一个房间里，他睡上铺我睡下铺。我们当时才6岁。有一天晚上，我好像是做了噩梦，醒来很难受，就哭着去找爸爸。”

        “我记得不是做噩梦吧？”egg说，“我记得应该是有一只蟑螂跑进来把你吓哭了。”

        “我记得就是做噩梦好吧？蟑螂怎么可能吓到我？”

        “哎，说重点吧。”

        “反正就是我去爸爸的房间，想叫醒他。但是他睡得很死，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反倒是把egg吵醒了。他看到我哭了，然后就一直安慰我。”

        “还别说，她那时候拉着我，把脸一直往我脸上凑，我都快呼吸不了了。”

        “你别插嘴！”milk好像有些生气，但感觉更像撒娇，“反正那天我就要他陪着我睡。我一直睡不着，他也是。反正睡着睡着他就突然之间把我抱住了。”

        “我记得是你把我抱住的吧。我的手还被你头给压麻了。”

        “这不是重点啦！”milk说，“不管怎样我们确实抱在一起了。那时候我感觉他的身体真的好温暖。”

        “那我现在抱你就不温暖啦？”

        “没有，但那是第一次嘛。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说了。你赶紧抱一下我，我找找感觉。”然后egg就很听话地双手搂住milk，让她整个身体贴到自己身上。

        我的天哪！跟他们吃顿饭我还得吃狗粮，我今天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小时候的事情我也记不清了。后面我们上小学就被爸妈强行分开了。他们应该注意到了什么端倪，因为我们那几天都是一起睡的。小学跟初中我们几乎都是在学校度过的，只有放假我们才能有机会见面。”

        “心理学说，长期不见面的兄弟姐妹确实是会比较容易产生那种情感。”我终于有机会插一句话了，“反正我觉得这个都挺正常的。姐弟相爱就相爱了嘛。”

        我说得很轻松，但其实我心里真的各种五味杂陈。我都有点羡慕他们了。要是我也有哥哥或弟弟能像egg这样的话我肯定啥都不想，果断投入他的怀抱了。但是我就一个堂哥，大我7岁。但是他那邋遢样，想象跟他在一起……算了，完全想象不出来。

        “没有，我们其实也不是那么早就有那种感觉。到高中的时候，爸妈可能觉得我俩没啥奇怪的了，就愿意让我们在同一个学校了。我们那时候爸妈也让我们确定姐弟关系。他选择做我弟弟。你知道我在高中的时候一直挺内向的，没什么朋友。”

        “哪有？你跟我比起来，你要说内向，那我直接就是自闭了。”milk那么优秀，还跟我说内向，我真的是深受打击。对现在的她，我更加是羡慕嫉妒恨了。

        “你那时候不是挺活跃的嘛？我还挺羡慕你的呢。跟班上很多同学都玩得来。”

        “你是不知道我内心的悲伤！呜呜呜……”

        “好啦，你别给我装啦！”

        “所以你们高中就相爱啦？我真是完全看不出来啊。”

        “也没有，可能是有那种感觉吧。但那时候我真的没意识到。因为我们俩在一个学校了，所以我们放学以后就有更多机会在一起了。”

        “我说你怎么每次放学都跑那么快，原来都是去找egg啦。”

        “那时候我确实没什么朋友嘛。就是觉得在egg身边会更有安全感，就像现在这样。”milk说完甚至还让自己跟egg靠得更紧了。

        “是啊，我也没法给你安全感，毕竟还是亲弟弟好。”我是真的酸了！

        “现在回想起来，可能也是那时候就开始有这种感觉了。但我们真正想在一起还是到大学时候的事。”

        “所以你们俩谁跟谁表白的？”

        “他跟我呀，肯定的啦。”

        “其实那时候我也挺纠结的，”egg开口了，“因为我们俩学校离得很近，我经常过去找她。有时候太忙就视频通话，反正我们几乎每天都得聊一会。那时候我舍友问我她是不是我女伴，我说她是我姐。但他们死活都不相信。所以我当时想了很久，一直在想我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有一天我们俩一起出来吃饭。我开玩笑地说我们俩做伴侣好了，她说好呀，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没有，我犹豫了好久。我一直在想你配不配得上姐姐我。”

        “你没犹豫好吗？就那几秒而已。”egg对milk说，然后又转向我，“但是那时候我只是开玩笑地说，也没太当回事。但是之后我们好像确实变得更亲密了。她开始做很多我们以前不敢做的事情。在大庭广众之下靠在我身上，甚至跟我亲吻。”

        “我们现在来一个。”milk说完就把嘴靠近egg脸上了。但是egg闪开了。

        “辰姐还在呢，你俩还是好朋友吗？都不考虑人家的感受的？先把饭吃完吧。”

        谢谢egg替我说话。我也没吃完，但是我已经吃狗粮吃饱了。

        “其实那时候我也一直在反思，”egg接着说，“我当时去查阅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资料，关于□□禁忌的，还有关于古代婚姻制度的。我让她也一起找找。毕竟这件事确实挺严肃的。”

        “我说你那时候怎么老问我这方面的问题，原来是这样啊！”我对milk说。

        “你不就是学这个的嘛，我问一下咋了啊？”

        其实我那时候应该也是有一点感觉的，从各个方面看他们都太过亲密了。可惜我缺少足够强的想象力啊，真的没想过他们会是这样的关系。但是现在他们这样跟我说了，也得感谢他们的坦诚吧。

        “其实我刚刚也说了，□□禁忌并不是一种自然的现象，它终究还是文化建构的结果。兄弟姐妹通婚的话，可能带来的一个后果就是隐性遗传病的概率会增加。但是就凭现在的生物技术，连完全体外胚胎培养都能做到，对一点隐性基因进行修饰完全不是问题，根本不用担心会出现传染病。所以我其实完全能够理解你们。”

        “但我爸妈不理解啊。”milk大声说，“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这么不开明，他们能够让我们平等相处，但为什么这件事他们要就这样反对。”

        milk已经哭出来了。我想打开手环的吸污功能，但是被egg抢先了。他把右手手环放到她眼角，开始吸收眼泪。很快眼泪就吸满了整整一袋。吸污袋从手环上脱落，将眼泪倒进桌子下的垃圾箱里，然后再飞回手环。在右手手环的吸污袋脱落时，egg也立刻开启了左手手环，开始吸milk的泪水。天哪！egg也太悉心了吧。

        “可能这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egg让milk稍微平静一会，然后接着说，“这件事我们从来没跟爸妈说过，但我们总归是要回家的。在家里我们只能尽量保持距离，不要靠得太近。可是我们有时候还是免不了露出破绽。大三时妈妈发现我们有问题，她直接去问我舍友，了解我的情况。”

        milk已经不再流泪了，但脸上的神情还是很苦涩。

        “我当时跟舍友说我有女伴了，还把我跟她的照片发给他过。”egg接着说，“但那时候我没想到我妈会直接去问舍友，他还把那张照片发给她了。当然这不能怪他，因为他也不知道那是我姐。反正这件事情就被我爸妈知道了。我已经尽量跟他们解释了，说那就是个玩笑。我跟他们说因为我姐长得太漂亮了，所以我跟舍友炫耀一下。他们最后还是半信半疑。之后我们在家里就只能保持距离，但还是很难逃过他们的眼睛。”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milk说话了，还带着哭腔。

        “这不是你的问题。我也没想到爸妈会这样。”egg说，然后转向我，“反正之后我们都尽量错开回家的时间。他们要是问到这事，我们就只能想办法敷衍下去。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我们总有一天要面对他们的。”

        “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我问。

        “老实说我还没有完全想好。”egg说，“我们来芈星其实就是为了躲避他们。毕竟他们不可能为了这事专门来芈星找我们。芈星的签证太难拿，除了学生，其他外星人都要通过外交途径才有可能来芈星。我现在也只能一直装着，假装自己还在地球上，只是因为工作忙没时间回去。”

        “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吧，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

        “我们有好几个备选方案，但这些方案都必须离开地球。我还没想到能在地球上生活而不受他们干扰的。”egg说，“第一个方案是毕业后留在晨谐星。我们作为科班出身的科研人员是完全可以一直留在晨谐星的。当然晨谐星现在的科研人员都是轮换的，但也有一些不喜欢地球的环境而一直留在晨谐星的。我们只要去了晨谐星就有机会一直在那里生活。”

        “但那毕竟比较艰苦。晨谐星是新开发的星球，你们留在那里就意味着要一直生活在穹隆里。”要让我一直待在穹隆里我大概会直接疯掉。我还是喜欢看看天空，看看完整的世界。

        “这是一个方案，”egg说，“第二个方案则是移民端星。我觉得这个可能更能实现一点。在芈星学习大气改造的履历到哪里都能很吃香。而且端星比地球更热衷于太空探索，像我们这种科研人才，我想他们不会拒绝的。”

        “我觉得也是，你们要去端星，他们肯定很欢迎你们。”我也很想去端星玩玩，特别是现在端星的穹顶都拆除了，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感觉应该挺美妙的，“不过你姐能接受吗？一个地球人移民端星就相当于是叛球，这比叛国还要严重。”

        “我没关系的。我都听他的。”milk说完就转过头去了。

        “我也担心这个。有时候舆论能把一个人彻底淹死。”egg说，“我们其实还有第三个方案，就是想办法留在芈星。”

        “怎么留在芈星？穹隆市可没办法给我们长期签证。要是像这些商家一样在这里开店，那对你们来说也太屈才了吧？”我有些惊讶。

        “我不是要留在穹隆市，而且要进入芈星内部。”egg这句话着实把我惊到了，“进入芈星内部的唯一方法就是把自己变成芈星人。这个代价对一些人来说是巨大到无法承受的，可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那这个代价将会是最小的。”

        “额……做改造手术？你……真的确定？”我弱弱地问。

        “对我来说真的没啥，如果真的有这个必要的话，她也能接受的。”

        “可你是男孩子呀！”

        天哪，我已经开始脑补他改造后的样子了。现在都这么帅了，改造之后肯定很漂亮！绝对比他姐还漂亮！我到时候一定要跟他贴贴。既然都是女孩子了，那贴贴也没啥的嘛。milk肯定会同意的啦。啊，不行啦！要矜持一点啊！我怎么可以公开支持他们变成芈星人嘛。

        “其实对我来说，最大的问题是我现在还不了解芈星人。”egg说，“一方面芈星人自己保持神秘，另一方面地球各国总归是对芈星人保持一种回避的态度。可能在中国还稍微好一点，但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回避的。所以我们也没什么机会认识真正的芈星人。所以我们在这学习的两年还需要多跟芈星人接触，尽可能多地了解他们，还要了解他们的社会是怎样的。”

        “那我觉得还不如你们跟爸妈好好商量一下。”我随口一说，其实心里还是希望他们走自己选的道路的。

        egg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们试过很多次了。从各个方面进行旁敲侧击，但得到的结果都是很坚决的。我觉得很累了，她也很累了。不过你说得对，我们还是需要跟他们坦诚的。不管我们怎样选择，他们毕竟还是我们的父母，最后肯定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好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们，反正你们有需要我的时候尽管来找我就行了。”我感觉自己真的帮不了他们什么唉！

        “我们回去吧，已经下午两点了。”egg说，milk点了点头。

        下午的事情没有太多好说的。我陪着他们去找dingling完成初步注册，接下来还需要做全面体检。但那个不是今天就能搞定的，所以我们也不着急了。我们的宿舍靠得很近，男生女生住在同一层楼，所以egg就住在我们隔壁。我被分到和milk一起住。老实说我早就想跟她一起了，但是今天中午说了那么多的事情，我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对了，我们到宿舍的时候也遇到了pie，他跟另一个名字特别长的男生在一起，他们应该也是老朋友了，我就叫他4吧。4跟egg分到了一起，pie跟far分到了一起。他们四个男生约着晚上一起去吃饭，我们就没有参与了。不过其他两个女生也没跟我联系。我知道a要明天才能到，不过s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但她是端星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交流。

        我们完成该做的事情后，milk的行李才从星港送到，但是milk已经不想整理了，她直接躺下睡着了。而我则整理刚刚的录音，开始写日记。写完以后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但是milk还一直在睡。我只好点了餐，叫milk起来一起吃。我点完不到3分钟，晚餐就从宿舍内的取物口送过来了。晚餐就不像午餐那么丰盛了，不过milk也没什么胃口，就只是随便吃了点。

        milk看到了我在写的日记，她问我这些是什么。我如实说了。我告诉她只是自己写着玩的，并且跟她保证自己肯定不会发表。她也没有再继续问。吃完晚饭后，我想去洗个水浴澡，便拉着milk一起去。但milk觉得太麻烦了，还得专门去澡堂。

        她想直接用盥洗室的清洁装置清洁身体就好了。我也不好说啥，就帮她设置好各种参数，然后milk就直接躺进去了。现在milk还在洗着，都已经洗了15分钟了，按道理早该干净了，但她还不舍得出来，大概是太爽了不想出来。毕竟在休眠舱里躺了5天，也是该好好爽一下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都快写不过来了。感觉在芈星学习会发生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日记应该会继续写的，反正只是自己写着玩的。这么多有趣的事情要是不记录下来，老了以后都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地方了。至于写成什么样子嘛……管它呢！我自己的日记，我爱写成啥样就写成啥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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