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邪道

江湖传承，源远流长，宗头有六，是各家之祖。

        外功强猛的天王、韦陀二门，祖上都是出自凌山寺。

        拳掌双绝的柔云派、游龙派就是玄真派的分支。

        自酆朝太祖爷替天行道，推翻前朝以来，江湖这个犹如炼蛊，自相吞噬的血腥之地，便停止了多年不断地杀伐。

        结成义盟，与魔教对立。

        太祖爷特封名门三十六派，为武道传承正统。

        另有七十二小门，一百零八杂门，以及数都数不清，多如繁星自诩江湖人的各地小帮小会。

        大酆朝以武立国，有别于前朝，极为重视武功，几乎不逊于文治。

        作为育才之地的江湖，同样被牢牢把持在手。

        武人生性桀骜，多有不甘做鹰犬之人，高举反旗，另立门户。

        天下有正必有邪，被朝廷册封管制者为正。

        那些叛逆不服王化者，自然也就成了邪。

        正邪相对，正道有六宗，邪道同样有着六门。

        而六门之中，最为诡异与邪门的，便是鬼门。

        ……

        面前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经无影无踪。

        远处几只乌鸦挥动着翅膀，呱呱怪叫着离去。

        林中古道上，就只有殷武慕一个活人，方才的一切仿佛是幻觉。

        若不是手上东西还在，殷武慕怕是都要自我怀疑，自己是疯了，还是真见鬼了。

        缥缈空灵的声音再度从四面八方传来。

        “完成使命，囚禁门人之罪一笔勾销。若不尽心，账算你弟头上。可千万要慎重行事啊……”

        “明白，您老安心，一路走好。”

        殷武慕朝着一个方向，真挚的鞠躬做礼，心中却在诅咒，他最恨别人拿弟弟威胁自己。

        过了一会，侧耳倾听，确定周围当真没人后，殷武慕才小心走进林中阴影暗处，敲了敲心口圆盘，低声道：

        “小奎，劳烦回来换身行头。”

        “免了，我已经和这些人打成一片。”

        “嗯？”耳边骤然传来的声音，并没有吓到他，只是对方的话语，让他颇为意外。

        “那群妖人这般好对付？”

        “嗯。”声音继续道：“虽然武艺高强，但眼力也就是那么回事吧，不聊了，我会帮你把药带回去的，千万别死啊。”

        “谢谢，改天请你吃饭。”殷武慕说道。

        “客气什么呢？我不就是你吗？”耳边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

        “习惯而已，自己还不了解自己？”殷武慕说道，然后放开手，松了口气。

        适才他说了谎，神龙盘遗失了与之匹配的八件法宝，威力大损却是不假。

        可即便是如此，此宝的效用神通，也不是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鬼门中人知道神龙盘是秘宝的钥匙，却不知这钥匙本就秘宝的一部分。

        殷武慕心中鄙夷，这些人贪婪成性，明知道二百年来觊觎宝库之人无一善终，还依旧乐此不疲，飞蛾扑火。

        “都去送死才好，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

        “是生是死，天明就有结果，姑且在此，安心修炼一会儿。”

        寻了处好地，盘膝而坐。

        殷武慕闭目，却觉心浮气躁，久久不能入定，忍不住的一阵的胡思乱想：

        今晚的月亮好圆啊，琳儿若能来孝敬我就好了……

        好想吃甜饼，明早去城里买些？

        那家甜品斋老板娘挺俊的……

        小奎的肉身为什么会是……

        ……

        明月高悬，辉光如尘，奇峰险峻，树影婆娑。

        乌牙峰后，锁怨洞前，牛鬼蛇神，早早汇聚一堂。

        今日是阴历十四，对于邪道中人来说是个喜庆的好日子。

        这些妖人，个个相貌清奇。

        有的青面獠牙，有的状若猪狗，还有的黑脸长舌……

        望眼看去，全部都是乔装打扮，不以真面目相示的怪人。

        阴阳怪气冷笑，杀气腾腾恐吓，哀婉凄绝哭泣……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混杂相交。

        彼此间绝不和睦，这些个“妖魔”却还是在控制着，忍耐着。

        有着无形的伟力压在他们头顶，就是心中的戾气再怎样的沸腾，也顶不开高山，掀不起风浪。

        有人抓起石头，奋力之下捏成粉碎；有人磨着尖牙，望着猎物，赤睛写满欲望；还有人伸着舌头，像是品味珍馐佳肴一般，舔着匕首凶器……

        相较之下，头戴骷髅铁面具的剑客，算是最为文雅的了。

        这厮端详着自己的爱剑，仔细的擦拭，来来回回，乐此不疲。

        看似冷静潇洒，其实心中也颇为混乱。

        才刚刚闭目失神了一会儿，便有“老熟人”前来，聒噪个不休。

        回忆着“自己”过去脾气秉性，剑客准备了好久，才这样说道：

        “等此间事了，定将你大卸八块。”

        话说不是多么的狠厉，却有足够的底气，让人一听便知，这人不是在虚张声势。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名抓着拐杖，衣衫破破烂烂的乞丐。

        他头上带着的，是个胡须戟张，面黑如锅底的地府判官面具。

        乞丐闻言只是哈哈一笑，道：

        “你一孤魂野鬼口气不小，那后辈小妮子就要上山寻你晦气，都没几天好活了，我才不跟你个死人一般见识。”

        “呵呵……”骷髅剑客闻言也笑了，笑声很是沉重，虽然彼此都看不到表情，但只听声音便可猜得到，他的脸色必然不是很好看。

        “区区一个女娃，奈何不了我魔剑，待我斩了她，破去誓言，定光临丐帮。

        到时候你那群徒子徒孙，一定会非常感激老祖宗的口吐莲花，不说人话。”

        “小狗崽子，你爹当年比你叫唤的欢，结果还不是跟你爷爷一个下场？跟我丐帮斗？等你活到那天再说吧，嘿嘿。”

        判官老者转身离去，仿佛很是愉悦，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的将军，明明去了一条腿，却是走得不急不缓，带着某种节奏，仿若轻功步法，也像是欢心跳舞。

        “老妖怪……！”“铮——！”剑身颤动，银光暴涨，一声龙吟惊。在场百十来号妖人，立时闭嘴侧目，向此地望来。

        只见那长剑，长约三尺，两指宽，剑面光洁如秋水，锋芒如寒霜，剑鄂似流云，剑柄缀着鳞片，非金非玉，精致无比，底部是一个龙头，微微张口，衔着一青色宝珠，此宝珠虽小，却是瑞气氤氲，望之神异不凡。

        “虬龙剑，和剑魔！”“哎妈，快跑啊，这犊子又要发疯啦！”……

        附近两个带着猴子面具的小个子，原本很安分的在和对面的野猪头斗嘴，感到背后寒气逼人，一回头顿时吓的激灵灵跃起，四脚着地，一溜烟逃得飞快。

        一左一右到了野猪大汉身后，挡住身子，留下两个脑袋，战战兢兢，手上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是用劲把野猪大汉往前推。

        色厉内荏嚷嚷道：

        “司徒小子，别太张狂！”“朱大哥在此，不服，怼他，干他，弄他。”

        “俩猢狲，休要害我，剑魔，你要作甚？这里可是九宸宫的地盘，不得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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