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彼岸别音

风宁如同一阵风一样从立澜山赶回，不知为何，心里总会有巨大的不安。

        刚到宗门口，那浓郁的黑色粘稠，腥气扑鼻的血迹，其中甚至夹杂着肉眼可见的模糊血块！！令人惊骇的一幕赫然映入眼帘。

        风宁脸色骤变，脸上一瞬苍白无血，心跳如同在胸腔里打起了鼓点。

        “老疯头，老疯头，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原地隐隐还留下他的碎碎念，他整个人却如同一道风一样消失在原地！

        一脚刚跨进内堂大殿，里面的嘈杂声已经传来，迎面撞来满脸惊恐的陈欣儿。

        看见风宁，陈欣儿刚想说不要让他走进内堂，但风宁身上散发的气势将陈欣儿狠狠的吓了一跳。

        风宁整张脸煞白如纸，眼神格外的幽冷，全然不复平日吊儿郎当。血丝爬满了整个眼球，看上去格外煞人。让他如掉冰窟。

        未等她先开口，风宁一个箭步窜到她面前，让她差点撞进他怀里。

        陈欣儿娇脸一红，风宁却似未察觉，急促地问道：“外面的血是谁的！！！你们为什么不修炼，在这喧哗！！！宗门发生什么事了！！！我师父风越海呢！！！”

        陈欣儿顿时大脑发懵。“外面……的血？”

        风宁大声的吼道：“快点说啊！！！”

        一声大吼吓了她一跳，随即回过神来，仓促道：“我们正在中试，然后陈浩师弟满脸是血的从天而降到擂台……然后风落羽请的什么心月宗的人，说什么扬铭长老欲架空宗主，宗主受其迷惑，然后他说风澜宗愿为心月宗附庸………说他勉为其难当宗主，然后我们就被疏散……然后现在好像去风澜殿……”

        抬起头，却发现风宁已经没影了。

        她心里有些诧异。“不修灵，也能跑的这么快吗？”

        随即又骂道：“臭流氓……你还敢吼我！！”心里却一阵焦躁，自从疏散后，她和姐姐也被冲散了，也不知道她在那里呢，又脚步匆匆的向内门走去。

        离内堂越来越近，风宁的心里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浓烈。

        “不会的，不会的，老疯头不会阻碍他的，他没必要伤害老疯头的，不会的……不会的……”

        风宁嘴里一阵又嘀咕，此刻他的心里却无比期望着老疯头的失心疯发作，幻想着，当他回到他们的那个小院，然后喂他吃药，一觉醒来，什么事也没有。

        “对，就是这样，肯定是这样！！”

        在他竭尽全力的急速下，内堂的轮廓已经出现。

        一脚跨进内堂的大院，地面与墙壁上竟然满是剑痕！！如同刀割般清晰。

        在中心还有两个大坑，战斗的痕迹如此明显。

        “这……这是老疯头的剑气！！”风宁失魂落魄的低语，瞳孔放大到极致，余光好像扫到墙壁下有着一抹白影。

        “那……那是什么！！”

        他向那抹白影疾驰而去，将他翻过身来，风宁不确定的问：“风……落锦？？！”

        此刻的风落锦凄惨到了极点，一侧脸高高肿起，一口牙齿全部掉落，脸上血迹斑斑，衣服也是破烂不堪。

        风宁颤抖的沉声问到：“你怎么成了这样？！我师父呢！！”

        风落锦气息极为微弱，嘴里含糊不清，但还是隐约听见他在说心月宗。

        “我师父呢！！！”风宁急促的问道，但这三个字好像已经耗尽了风落锦所有的力气，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臂，伸出手指，指了指他和老疯头所住的边院。

        风宁猛地抬头，望向他和老疯头所住的别院，从大院到他们的边院方向，一道像是用身躯拖曳而成的血迹从这里一直蔓延到他们小院的门口！

        整个大院过于凌乱，再加上他的内心太过于急躁，风宁并没有观察到这一道长长的血迹，直到此刻他才看到，竟如此的醒目！！

        一瞬，他好像呼吸停滞。

        颤颤巍巍的将风落锦抱起，他缓慢的向小院走去，他不是不能走快，但他，太怕看到最不愿面对的一种结果。

        不长的距离，他却走的格外费力。

        踏进门口，风宁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灵魂仿佛被一下抽离。

        干净的院落，趴着一个瘦弱的老人，白色的衣裳被鲜血染的琳琅满目，他全白的头发混乱的四散开来，身上殷弘的鲜血格外刺目。

        风宁一个箭步冲到他的身旁，放下怀里的风落锦，颤抖将风越海扶持自己的怀里。

        “老疯头。老疯头……”风宁缓缓摇晃着风月海的肩膀，泪水早已经布满了整个俊俏的脸。

        “老疯头，你不要吓我……老疯头，你起来啊!我……我的祛寒百草……还没有采完呢……你……你起来骂我啊……我以后一定好好听你的话……你快点给我起来！”

        风宁嘶声裂肺的喊，可是，奇迹并未有降临。

        怀中的老人如此的安详，好像带着解脱的轻笑。

        风宁如同失了魂魄，再无动作。

        泪水从眼角滑落，缓缓滴到风月海血色的衣裳。

        突然，风越海的身躯被一层白色的柔光所包裹，白色的柔光缓缓飘浮，在空中缓缓幻化出风越海的虚影。

        风宁失神道：“师父……”

        那是风越海用最后体内的灵力留下的虚影。

        他的虚影仍是记忆中那副淡然的模样，嘴角隐约噙着一抹解脱的轻笑。

        “宁儿……”

        熟悉的叫声传来，风宁忍不住的泪奔，心脏是无比的抽痛。

        “我在……我在……老疯头。”

        “宁儿，不要怪为师的抛弃，十七年了……我看着你逐渐成人，内心的欣喜无以复加。我甚至放下了仇恨……但，对他们的思念却从未停止，愈演愈烈。”

        “所以，死亡对我并不可怕，我甚至隐隐有些期待……如此我便寻得解脱，没有任何的枷锁将我捆住。死于捍卫风澜尊严，我更是死而无憾……”

        “所以呢，所以你就将我这样狠心的抛弃吗？也一如十七年前他们抛弃我的那样！”

        “你已经成人，我再也没有任何牵挂……虽然你没有修炼，但，凭你的医术，也足以安然的度过一生，我，没有什么放心不下。”

        “宁儿，我的好宁儿，我的小鬼头，为师走了……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你一定要记住对我的承诺，此生不修炼，也不准为我复仇!”

        风宁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痛苦的抽泣。

        “你安然的度过一生，便是我最大的夙愿……但，宁儿若是有一天……你凭借你的医术攒够了人脉和资源，我希望你能帮我打听我那孩子的消息……这是我作为失败的父亲和师父对你的唯一请求……”

        “当年娇儿生下他的时候，我们欣喜的发现他竟然自通灵脉……而且是先天风灵脉……”

        先天灵脉，本就是万中无一的修炼天才，更何况他竟然是先天元素灵脉，这样的天才，恐怕整个天泽大陆都千年难遇。

        风宁内心更加痛苦，可想而知，当年丢子对这个老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于是，我就在他的右臂之上刻下了‘卓’字，希望他，不辜负这天赋异禀的灵脉，成为一个卓越的修炼者……呵……”

        “若是你能寻到……就告诉他，我……我是个很没用的父亲……连自己的儿子都没能保护得了，告诉他，我和娇儿都欠他良多……若是寻不到……就，算了吧……”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不处于任何危险的情况下，若是因为寻他而导致你陷入危机，我会死不瞑目！”

        风越海的语气有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宁儿，你不要哭，也不要悲伤，你应该替我找到解脱而欣喜……”

        此刻，他的虚影已经更加的模糊。

        “宁儿，在我的房间床榻下有个黑色的匣子，那，是我在捡到你的时候，和你一并被红布所包裹的，但我怕你睹物思人，我……也怕你会直接去寻找你的父母，让我失去我的宁儿，所以，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你……也不要怪为师的自私……”

        “宁儿，我的宁儿，我在来世去为你布置你的新家……”

        话音刚落，风越海的虚影逐渐消散为点点白光，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样，飘散开来……

        “师父，师父……”风宁急促的喊道，双手焦急的在空中乱抓，妄想着留住他的身影……但一切，都不过是奢望。

        点点白光并不流连世间的一切，向浩瀚的苍穹飘去，向远方的山脉飘去，向奔腾的河流飘去，没有一点，因为他的挽留而回心转意。

        风宁默然的看着怀里的老人，伸出手替他温柔的将凌乱的白发整理。

        “老疯头，我以前总是不理解，为什么你哭起来没有声音，现在我终于找到了这个答案……”

        摸向自己的心口，痛，很痛，宛若刀割的痛，灵魂被抽离的痛！

        “老疯头，你还对我说过，等我十八岁，你还要给我说媒呢，你都失约了，那你的徒弟失约，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将风落锦安顿好，将风越海的遗体轻轻放到他的房间。

        风宁缓缓走出，脸上无悲无喜，眼神一片空洞。

        “心月宗……”

        “呵……”

        嘴角轻轻一扬，风宁的脸上出现了一个仿佛来自恶魔的狞笑，仿佛空间都为之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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