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只狗

以林逾阳忘记姜璃当晚的丢人行为和点餐时不允许出现太多蔬菜为条件，姜璃跟林逾阳短暂达成了和解。

        这样的条件怎么看都是姜璃赚了，但林逾阳还是高兴的不得了。

        “你是不是有病？”姜璃都忍不住吐槽他，“这单生意怎么看都是你亏了。”

        “那就怎么了？你原谅我就好了啊。”林逾阳丝毫没有因为以后会丧失一大部分的恶趣味感到不高兴。

        “我要是你才不会管对方到底生气还是不生气呢，合同就是那么写的，我想干嘛就干嘛，兴许对方违约的话，我还会特别特别高兴。”姜璃把她代入林逾阳，说，“就比如有一天我能跟你互换身份，你是乙方，我是甲方，我就会要求你不允许玩游戏，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多读书，多看报，少花一些智商税。”

        林逾阳看着她的眼睛，目光里满是不解。

        姜璃本来说的很起劲，看到他的反应，停下来：“你是不是在质疑我？”

        “对啊。”

        姜璃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她直直地坐起来，低眼，视线直接对准他的眼睛。在她的想象里那么好，林逾阳会跟她一样倒霉，他会做他不喜欢的事情，这些想想就开心的事情，他却完全不相信。

        “为什么？”

        “因为我肯定不听话。”林逾阳理所当然地说道。

        姜璃愣了下：“可你是乙方，我是甲方，因为你跟我签了合同，甲方就该听乙方的。”

        “那就怎么了？”林逾阳更不理解了，“我解除合同就好了啊。”

        姜璃被林逾阳噎得说不出来话，她万万没想到她现在混成这样居然是因为自己太遵守规则，脑子转的飞快，姜璃立马找到了办法：“那我现在也要解除合同，我不当乙方，不要五百万，现在立刻马上，你滚出我的家。”

        房间里似乎安静了好一会儿，姜璃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她挑着眉，眼里写满了嘲笑。

        床下的小灰狗眨了眨眼，他的眼睛晶亮，看样子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哈哈！没想到吧？用你的招数对付你。

        姜璃巴不得林逾阳现在可以变成人，小灰狗的表情太单一了，她想看到林逾阳在她面前为难又纠结的样子。

        “也没问题。”

        出乎意料，林逾阳又答应了。

        姜璃想问他知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作为一条狗，他马上就要无家可归，马上就要流落街头，按照常理来说，难道不应该是他呜咽着向她求饶？

        “那你的违约金呢？”

        林逾阳轻飘飘地抛出一句话，让姜璃再次感受到了富二代跟穷人的差距，她不是太遵守规则，原来是因为她根本没办法接受违背规则的代价。

        “……闭嘴。”姜璃不想多说。

        林逾阳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她，幸好他现在不是人，姜璃想，不然凭借林逾阳阳光般的笑容，姜璃恐怕更想打人了。

        夜宵吃完，情绪发泄完，说不清是不是因为尝过眼泪的味道，姜璃口腔里的茄子味淡了不少，盐巴味很重。她重新躺在床上，视线盯着天花板，想酝酿睡意。

        明天六点前还要起床，要记得遛林逾阳，会有五百块，回来的时候问问林逾阳想吃什么，她在家里跟他一起把饭吃完又能赚一笔。

        付不起违约金，姜璃只能选择融入，但算账这种东西都是越算越清醒的，她一想到还有一大笔钱要还就不免对未来的生活发展轨迹产生无数种怀疑。

        将合同里的大致内容整合了一下，姜璃预计还完林逾阳的欠款起码是两个月以后的事情了，等欠款还清，她的任务做的差不多，不知道怎么才能触发神秘的任务，怎么才能拿到那张必中的五百万彩票。

        林逾阳窝在床边似乎都感觉到了姜璃的忧虑：“想什么呢？”

        “没什么。”

        姜璃不想在这个没有合同观念的富二代面前暴露她还在算计还款的事情。

        “怎么可能？”林逾阳切了一声。

        其实林逾阳很细心，而且变成了小狗，他的听觉更敏锐了，即使姜璃在床上浅浅地叹一声气，林逾阳都听得一清二楚。

        姜璃瞥了眼床边的狗，林逾阳还没走：“你问题这么多干嘛？而且你怎么还不回你的狗窝。”

        “你管纸箱叫狗窝？”林逾阳不屑。

        “回头我用笔写两个字，给它命个名。”姜璃跟他玩文字游戏，“写上狗窝，它就是狗窝。”

        “……”

        林逾阳一时陷入沉默。

        姜璃拉了拉被子，一只手指向玄关：“行了，我现在就是有点儿睡不着，纠结一会儿，等一会儿就睡了，耽误不了明天带你出去遛弯。”

        “谁说我觉得你会耽误带我出去遛弯了。”林逾阳有点儿想拆开她的脑子。

        即使两个人才握手言和，姜璃并不认为林逾阳是在准备关心她。

        “你现在是不是还入睡困难？”林逾阳真的问出了口。

        姜璃愣了下，她的睡眠质量是真的不高，从林逾阳头一天晚上住进出租屋就能看出，一条陌生的狗跟她住在同一屋檐下，距离那么远都会影响她休息。不过，她平常休息不好的原因不止于此，还有一半是因为担心世界上的鬼。说起来有点儿好笑，但在姜璃还没有跟林逾阳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都是靠着有声书或者熟悉的电视剧入眠，耳边有声音总会安心些。到后来，姜璃跟林逾阳在一起，林逾阳脑袋里时常有些稀奇古怪的童话故事，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给她讲一个，一直延续到他们分手前的晚上。

        “要不然还是我哄你睡觉？”林逾阳提出建议，说，“算是今天晚上让你吃茄子的补偿。”

        姜璃瞬间警觉：“你该不会又要编姜小璃跟林小阳的故事吧？”

        姜璃跟林逾阳在一起那么久，听了许许多多的故事，但林逾阳编造的故事有百分之九十九都围绕了她跟他自己，故事里姜璃变成了姜小璃，林逾阳变成了林小阳，他们穿越在不同时空的不同空间，他们遇见又相识，发生故事，就此结缘。另外百分之一是生气时，林逾阳会把自己比作一条落魄的狗，他无家可归，只有住在城堡里的姜璃会收留他。

        但无论是百分之九十九，还是百分之一，故事的结尾永远是大团圆。

        姜小璃会跟林小阳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落魄的小狗林逾阳也会跟城堡里的公主姜璃圆满地度过一生。

        “我有那么缺乏想象力吗？”

        话是这么说，趴在床下的小灰狗显然沮丧起来。

        姜璃白了他一眼，猜透一切：“你觉得呢？”

        小灰狗耷拉着眼，很明显不想说话。

        恋爱时离奇的故事都会甜蜜，分手时甜蜜的故事都会离奇。

        姜璃客观地分析：“我觉得我们现在这个情况不适合再讲那些故事。”

        林逾阳垂着脑袋，犹豫一会儿，闷闷道：“那你觉得适合什么？”

        “……”

        姜璃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

        不知道是不是林逾阳平日里给她讲的故事荼毒她太深，她居然觉得要不还是讲那些胡言乱语吧，起码有些有趣。

        可不合适。

        沉默好久，她才叹了口气，说：“算了，要不然我在网上找一本诗集吧，一会儿放到边上，随便念几句，念到我睡着为止。”

        “不用。”林逾阳点点头，“你把手机给我。”

        “你现在能用手机吗？”姜璃有些怀疑。

        她原本想替他查，哪儿能想到林逾阳挥了挥他的小肉爪，信誓旦旦地说：“当然可以。”

        昔有家养猫替主人表白，今有卑微狗为前任念诗。

        姜璃把自己的手机扔在一边的拖鞋上，方便林逾阳趴在地上使用他的小肉垫翻页。

        当微弱的光芒折射在小灰狗的脸上，床下的林逾阳终于在搜索软件找到一本人气排名不低的西方现代诗歌集，他小心翼翼地将进度条拖过，页面变成了温和的黄光。

        软件模仿牛皮纸，诗人仿佛才写下了那首诗。

        林逾阳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句在她床边念着诗。

        “不要在我的墓碑前哭泣。

        我不在那里，我没有长眠。”

        “我是凛冽的寒风，掠过诺森德的雪原。

        我是温柔的春雨，滋润着西部荒野的麦田。”

        “我是清幽的黎明，弥漫在荆棘谷的林间。

        我是雄浑的鼓声，飞跃纳格兰德云端。”

        床头的小夜灯的光源温和，姜璃打了个哈欠，皱紧的眉头逐渐舒展开。

        睡前的耳朵很笨拙，只会捕捉关键的信息。

        在脑海里，是雪原，是春雨，是麦田，是黎明，她看到充满白雾的树林里有一只毛色灰白的小狗，他看着她，奔向她的怀抱。

        “我是温暖的群星，点缀达纳苏斯的夜晚。

        我是高歌的飞鸟，留存于美好的人间。”

        窗外是漆黑的天，零散的星星努力地发出它的光亮。

        他知道黑夜不会太久，他知道阳光总会来到。

        林逾阳还在念，在念给姜璃听。

        “不要在我的墓碑哭泣。

        我不在那里，我没有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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