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七座豪车在山路上行驶。

        山路崎岖曲折，但沙织在车上感受到的震动感极其轻微，比她穿越前坐过的小轿车要稳当许多。

        沙织把手放在座椅上，手底下的真皮触感细腻柔软，十分有质感。

        一分钱一分货，沙织不清楚这辆豪车价值几何，只知道绝对是天价，是她这辈子可能都买不起的那种。

        心下又感慨了一次赤司家的豪富后，沙织把目光转向前方的两个座位。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正倚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此事过后，大家都很疲累。赤司征十郎也端坐在座椅上，没有精力聊天。

        车子在深夜静静前行，沙织盯着前方两人，陷入沉思。

        沙织自认铁石心肠，除了向五条悟、夏油杰给出一点提示外，全程袖手旁观“星浆体”事件发生，对天内理子、伏黑甚尔的生死漠不关心。

        他们若活着，固然是件好事；若死了，沙织只能叹一声遗憾，但不会觉得愧疚。

        她只是个普通人，负担不起别人的人生。为了自己及家人的安危，她不会去做有勇无谋的傻事。

        沙织一直是这样觉得的，直至今日。

        为了给被她牵累的七海建人、灰原雄创造一丝存活机会，她不惜己身，以不及四级咒术师的微末之躯去抵挡特级咒灵，差点白送了性命。

        沙织这才了悟，自己不够绝情。

        面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的生死，她可以淡然处之，不痛不痒地发表些同情言论；但与她有了羁绊的人身处绝境，她无法视而不见。若是有人为她所累险些丢命，她甚至敢于搏命。

        今日，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因她的缘故误入特级咒灵领域，不仅及时叫来五条悟增援救了所有人性命，在她无脑冲向特级咒灵时，还拖着重伤之躯吸引特级咒灵注意力，示意她逃走。

        他们的人情，她领受了。

        这份人情，不是沙织抽特级咒灵一鞭子就能还上的。

        七海建人在原著里12年后死亡，她有大把的时间踢翻这个便当，但灰原雄的性命仅剩一年。

        剩下的这一年里，她要继续维持原有做法，告知五条悟和夏油杰关于灰原雄的死亡事件，指望二人拔掉灰原雄的死亡旗帜吗？

        说是想要拯救世界，其实沙织一直以来都有些放任自流，虽然也做过相关的努力，但也仅是不牵涉自身的程度罢了——事情能顺利最好，不顺利的话她也很无奈呀。

        如果她只躲在暗地里披着预言家的马甲发一发邮件，她无法确保灰原雄能存活下来。

        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不说其他，沙织并不清楚五条悟和夏油杰究竟有没有看过邮件，更不知道他们是否相信“预言家”、有没有因此心生警戒避开原著里的大坑。

        “星浆体”事件的结局如何？至今不明。

        她不希望在明年收到灰原雄的讣告。

        另外，原著里夏油杰的心态就是从今年开始一路崩溃，直至黑化成杀猴不眨眼的蛊王。

        这一年以来，高专三人组助她良多，救过她好几回性命，她不能因为对方强大就把救命之恩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

        沙织心怀愧疚。

        若非这次事件让她醒悟到这一点，她不知道要当多久的白眼狼。

        不能再无作为地任凭事态发展。无论是灰原雄还是夏油杰，他们必须活下来。

        在保证个人及家人安危的前提下，沙织不打算再躲躲藏藏了。

        她决定——她要向五条悟和夏油杰自曝马甲。

        至于要如何向他们开诚布公，她需要思考一下。

        总不至于直接冲到两人面前，没头没脑地说自己是给他们发邮件的“预言家”吧？

        呃，那种场面想想就让人窒息，请容许她郑重地拒绝。

        “浅野，你没事吧？”坐在沙织旁边的赤司征十郎看她失了魂般，紧盯着前方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不由问道。

        沙织想事情入了神，车上又一直很安静，突然听到耳边声音，吓得全身一抖。

        她许久没去鬼屋练胆子了，对突如其来的声音免疫力有所下降。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闻言转身看向沙织。

        他们记得这个女孩，她是家入前辈关心的后辈，在领域里时救了他们一命——若没沙织舍命相救，他们已经变成石笋上的肉串一命呜呼了。

        为此，这个女孩身受重伤。

        虽然伤口已经痊愈，但失血过多引发的后遗症没那么容易消除。她哪里不舒服吗？

        沙织面对三双关切的眼睛，连忙摆手：“没事，我只是在发呆想事情。”

        没事就好。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转回身子。

        他们的记忆只到特级咒灵领域解除、看到家入硝子走近、被五条悟放到客厅地上陷入昏睡那一秒，再醒来只看到浅野沙织和一群非术师。

        他们有些事想询问浅野沙织，奈何身边有两个普通人，他们不好开口，决定到医院找机会再说。

        赤司征十郎见她脸色如常，心下稍安，又因自己的反应愣住了。

        吊桥效应。

        赤司征十郎博学广闻，很快想清了缘由。

        面对随时可能攻击自己的咒灵，他再冷静，也不由得提心吊胆、心跳加速。

        在那种危机四伏的境地下，有一个和他一样了解面前危机、和他心情能够共鸣、又和他在黑暗中亲昵地指掌相触进行交流且有点好感的异性在身边，大脑混淆了事实和情感，从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赤司征十郎产生了错觉——他为之心动。

        他足够理智，足够稳重，但有些事情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已经产生的情感，没那么容易在短时间内消弭。赤司征十郎越是提醒自己不要去在意浅野沙织，她的存在越发醒目。

        出生至今未尝一败的赤司征十郎不允许自己败给头脑里分泌出的“多巴胺”。

        他阖上眼睛，阻止自己再时刻关注身边的人。

        一行人默不作声地抵达医院。

        三个人经过严谨的检查后，得到同样的诊断：失血过多，需要输血治疗。输血完毕后，需吃药并食补以弥补贫血，直至血红蛋白恢复到正常的比容。

        他们进入输血室等待输血。

        医生虽然好奇三人毫发未伤却严重失血的情况，有心想问问，但在赤司征十郎的凝视下噤了声。

        作为赤司集团旗下私立医院的一员，不该多嘴的时候他绝不会开口。

        三人的样子很像被传说中吸血鬼吸食血液后的情况，爱看猎奇作品的医生刻意打量三个人的后颈，可惜两个男生穿着高领制服，女生长发披肩，后颈处被遮得严严实实的。

        医生给三人插好输血管，带着满腔的疑问和遗憾离开房间。

        “不好意思，赤司君，能否麻烦你去外面买点吃的？我中午用餐后到现在没吃过东西，之前又剧烈运动，实在饿得慌。”沙织微红着脸向赤司征十郎提出请求。

        赤司征十郎定睛看了沙织几秒，目光扫过另外两人，心下了然，露出客气的微笑：“没问题。二位应该也饿了，我出去多买一些食物，花费的时间可能比较久，你们需要帮助时按铃叫人。”

        “好的。”沙织点头。

        赤司征十郎走出输血室，体贴地带上门，一路朝门口走去。

        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都认得赤司征十郎，早已得知他不习惯摆排场，也不称呼“赤司少爷”，行过点头礼后继续忙自己的事。

        赤司征十郎穿过人流到了医院大厅，没有再往外走，而是在等候椅上坐了下来，静静等待。

        输血室内，支开了赤司征十郎的沙织重新看向另外两人：“两位前辈有话要说吧，请讲。”

        自别墅内醒来后，两人就一副想说什么的表情，但碍于身边全是非术师，不方便开口，一直憋到现在。

        七海建人当仁不让地首先开口：“浅野沙织，你知道我们的身份吗？”

        “知道，硝子前辈和我说过，你们是她同校的学弟，都是咒术师。”

        “我叫七海建人，他叫灰原雄，今天多谢你救了我们。”

        “不，若非我的缘故，你们不会被卷入危险中。而且该我感谢你们，五条前辈是你们叫来的。是你们救了我们。”沙织怎敢居功，连连否认。

        “这个暂且不提。祓除咒灵不是国中生的工作，请你以后不要那么冲动，很危险。”

        沙织看着一脸严肃年轻版本的七海建人，乖巧点头。

        不愧是未来靠谱的成熟男性娜娜明，年轻时就很有长大后的风范了。

        七海建人看她一脸认真的表情，满意地进入正题：“五条前辈和家入前辈呢？”

        “五条前辈瞬移送硝子前辈回高专了，他自己好像要从高专瞬移连夜赶回出差地。”沙织一五一十地说道。

        “他们有留下什么话吗？”

        “硝子前辈让我带你们一起来医院，没其他别的。”

        七海建人大致明白了目前情况。两位前辈没留言让他们查看别墅周围是否还有隐患，估计已经确认过别墅的安全程度。

        五条前辈在这方面的确值得信赖，让人安心——撇开他的性格不谈。

        看来他和灰原雄输血后就能回高专了。

        沙织和七海建人聊天期间，坐在大厅的赤司征十郎等到了受他所托出去买食物的司机。

        “少爷，照您之前说的，我特意让厨师做了清淡又补血的食物。”司机拎着两大袋打包盒，“我帮您送进去吧？”

        办事面面俱到的赤司征十郎在三人做输血前检查的时候已经嘱咐司机帮忙准备吃的。现在时间太晚，许多餐厅都打烊了，司机还特意绕远路到赤司家的餐厅去，因此耗费了不少时间。

        赤司征十郎抬头看了看大厅挂着的时钟，预估了一下时间：“应该聊完了。你直接提到食堂放着，输血室不方便用餐。”

        他回到输血室门口，里面静悄悄的，应该说完话了。

        赤司征十郎抬手轻轻敲了三下门，推门进入输血室：“膳食已备在食堂，等你们输血完毕后我们一起用餐。”

        输血袋刚好就剩了个底儿，三人身上的针很快就被拔了下来。

        盛情难却之下，高专二人和沙织、赤司征十郎一起用过一顿清淡却美味的补血餐。

        等他们走出医院时，月亮已高悬空中，地铁早已停运。

        赤司征十郎让司机一一送他们回去。

        这个时间点交通很不方便，三人并未矫情推拒，谢过他的好意后上了车。

        司机先把市区内的沙织送到家，又载着七海建人、灰原雄和赤司征十郎开向郊外。

        不知是不是输血的缘故，沙织的精神有些亢奋。

        回到家后，她并不觉得犯困，从书桌带锁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宝贝笔记本，咬着笔帽开始制定主动掉马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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