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李娜娜

　　欧阳剑就这样沉默着在房间里呆了很久。那个小姑娘，或者叫她后来——虽然他知道这并不是真名，也一直自顾自地、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时哼着歌、翻看自己的东西。两个人就这样的沉默，直到小姑娘关掉直播。

　　周末很快过去，紧接着又是一个忙碌的周一。刚到办公室，王大姐就风风火火地过来，低声问，“上次让你加李娜娜好友，你加了没？”

　　欧阳剑本想按照套路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可是话还没到嘴边，脸就已经撑得通红。他怕自己圆不上这个谎，只好如实说：“还没有。”

　　“那你快点啊。“王大姐有点生气，声音有些急促。“你还等姑娘加你么？”王大姐想了想，说：“是不是我没发过来，你打开我看看。”

　　欧阳剑叹了口气，边打开手机边说，“发过来了，你等下，我现在加她。”直到他发出了好友申请，王大姐才满意地离开。

　　一上午，欧阳剑忙着写稿子、帮同事审稿子，中午的时候，他看到李娜娜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欧阳剑打心里不愿意跟她说话，想了半天，发了一句，你好。

　　李娜娜没有回复，欧阳剑也没有再发消息。

　　一天，下班的路上，王大姐喊住了欧阳剑，亲切地问他进展。欧阳剑如实说了情况。王大姐一听，啧啧地说，“这个要怪你，小姑娘有时候记性不好，或者是不好意思，忘记回你消息，你就不再说话啦！？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天到晚捧着手机也不见打个电话，这发消息就跟隔了几道墙一样，看不见脸听不见声儿，最容易误会！真是！我们年轻的时候，那都是见面的！“

　　她想了想，帮忙出主意：“我听李社长说，小姑娘刚从巴黎回来，这两天正好没事在家，你可以约她见面啊！见面聊！”

　　按照王大姐的安排，见面被安排在了一家当地有名的西餐厅。欧阳剑预定好了座位，饮食是按照餐厅经理的推荐选点的，法式鹅肝酱作为开胃菜，主菜是菲力牛排、副菜选了熏鲑鱼、配上了玉米例汤、蔬菜沙拉和草莓酸奶慕斯，另选了一瓶进口波尔多红酒。

　　欧阳剑在餐厅门口等了大概半个小时，才看到李娜娜从一辆停好的私家车下车，摇着腰肢缓步走了过来。她穿着一件牛奶白的女士衬衫，黑色的紧身裤，带着一顶翻檐的棒球帽，一副墨镜遮住了她半张脸，若不是之前见看了她的照片，也见过她几次，欧阳剑几乎认不出来。阳光反射下，镶满了金属片的腰带和高跟鞋闪着金光。

　　欧阳剑迎了过去，说，“是娜娜小姐吧？你好！”

　　“hi！”李娜娜娇滴滴地伸出右手，欧阳剑看到手腕上有一个不知含义的纹身。

　　餐厅人不多，五六桌的样子，都很安静的吃饭、聊天，大厅里环绕播放着小施特劳斯的圆舞曲，不时有服务生缓步穿梭其中。

　　欧阳剑移开椅子，请李娜娜坐下。李娜娜终于摘掉了眼镜，近处看，李娜娜也是一个五官精致的美女，但浓重的眼影、血红的唇色以及厚腻的粉底，让她整个人都展示出一种艳俗美，散发出一种与她年龄并不相符的成熟。

　　欧阳剑自己坐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李娜娜从她的cucci包中拿出补妆盒，开始自顾自地补妆。

　　欧阳剑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奈地按了下桌上的呼叫铃，一个服务生很快赶来。“先生，您有什么需要？”

　　“帮我点份青柠水吧。娜娜小姐，您喝点什么？”

　　“我要一份鲜榨果汁。”

　　不久，一位服务生托着两份饮料走了过来，却一不小心溅出来一点，正撒在李娜娜的裤子上。

　　“Oh！Mine！”李娜娜惊呼，引来周边几桌客人诧异的目光。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生连忙道歉。

　　“你瞎了吗？这是我这个月刚买的pants！要好多dollar的！”李娜娜不依不饶。

　　服务生连忙抽出手帕来擦。“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李娜娜从包中抽出一张湿巾，边擦边鄙夷地瞪了服务生几眼，“我要向你们经理投诉你！”

　　服务生走后，为了缓解尴尬，欧阳剑简单做了自我介绍，李娜娜则从包中拿出手机，发起了消息。

　　当欧阳剑讲到自己大学时曾有过很多勤工俭学经历、学到很多社会经验的时候，李娜娜“嗤”了一声，抬起头，说：“我看啊！你是鸡汤喝多了。我呢，从来不认为打工可以学到什么社会经验，那些所谓经验能告诉你上流社会是什么样么？它只能让你变成一个听话的打工仔。比如我在澳大利亚......”李娜娜开始吹嘘起自己在海外留学的故事，大谈特谈自己每个月会去哪里旅游，遇到的外国人有多绅士、多潇洒，以及在海外遇到了哪些明星。

　　欧阳剑有些不悦，开餐没多久，他借口去洗手间，来到窗边透了透气。无论求学还是工作，欧阳剑一向优秀，现在却被一个不学无术、华而不实的社会女教训，他心中的反感和鄙夷已经冲到了嗓子眼，但想想她背后的社会关系，这股不快又被压到了肚子里。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那个婚恋交友软件中名叫后来的红娘，想起了她所带来的那种与世无争、静谧坦然的感觉，他很想再见到她，哪怕是她再大喊一声，把自己吓一跳。

　　刚刚到餐厅的时候还是艳阳天，此时，户外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和着雨声，他隐约听到一阵轻柔的歌声，时而高扬、时而低沉。歌词貌似不是汉语、也不是英语，而是哪种他不知道的语言。循着歌声看去，欧阳剑看到一个外国人在不远处的窗边赏雨，歌声就是从这里传来。

　　欧阳剑走了过去，聆听了有一会，用英语轻轻地问：“歌很好听，是你家乡的歌曲么？”

　　那外国人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头答应。

　　“我在歌里听出了乡愁，你的家乡离这里很远吧？”

　　“是的，在加纳。”

　　“我知道那个国家，黄金海岸，是个美丽的国度。”

　　提起家乡，这个外国人变得健谈起来。也许是因为思乡之情，也许是因为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国家，虽是第一次见面，他却似乎把欧阳剑当做了知己，两个人热情地攀谈起来。从交流中，欧阳剑知道了他叫尼克，两人一路边聊边回到大厅，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便回到了餐桌前复又坐下。

　　李娜娜此时正边吃边拿手机聊天，嘴角带着笑，忙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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