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二十四年前初秋,  霍家迎来了第二个少爷,  霍思明异常的高兴,  将孩子从医院接了回来，取名叫霍祁。

        为了迎接霍祁的到来,  霍家举办了好几场宴会。

        霍祁从小就长得粉雕玉琢,  霍思明将所有的期盼都放到了霍祁的身上。

        他站在摇篮前，逗了一会霍祁之后,  接到公司里打过来的电话,  霍思明接了电话就往外面走去。

        而在墙角的地方,  霍铖呆呆的面对着墙壁,  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到霍祁因为饿哭起来了才让霍铖受到了惊吓，一时之间别墅里充斥着孩子的哭声和尖叫声。

        保姆们跑过来将霍铖带到自己的房间，然后给霍祁喂奶。

        何姝美在生完霍铖之后就回到实验室了,  直到霍铖被确诊为自闭症，她才被霍思明喊了回来,  之后便承受着霍思明的怒火,  一直到她怀上霍祁日子才好过一点。

        但是对肚子里的孩子看的太重，生出霍祁之后就得了抑郁症，但是霍思明太忙，并没有多少时间陪着何姝美，导致她的抑郁症断断续续的延续了两三年。

        霍祁的长大和霍铖一样，没有父母的陪伴。

        而霍思明对霍祁的喜欢一直到霍祁两岁的时候便消失了，因为霍祁一直到那个时候还不会说话。

        霍思明觉得霍祁和霍铖一样都是傻子。

        何姝美因为这件事反而被霍思明接回了家，但是等到她的不是温馨的家,  而是冰冷无情的责骂，她的抑郁症越发严重。

        霍祁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霍思明对何姝美进行打骂，漆黑的像是黑玛瑙的眼珠子转了转，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爸爸。”

        霍思明愣了一下，随即看向霍祁。

        霍祁跌跌撞撞的往他这边走过来，嘴巴里又吐出一句爸爸。

        他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但是他却知道他喊出这句话，他就不会再打那个女人了。

        霍思明果然惊喜到了，将霍祁抱了起来，然后亲吻在霍祁的脸上：“爸爸的乖宝，再喊一句。”

        霍祁的目光落到正在掩面哭泣的女人身上，没什么感情的又喊了一句。

        霍思明异常高兴，他觉得霍祁终于正常了，霍氏集团有接班人了。

        霍祁会说话之后，霍思明专门请了一个专家测量了一下霍祁的智商，得知霍祁的智商很高之后，就不顾霍祁还是两岁的孩子，就让霍祁学习一些商业上的事情。

        但是霍祁不愿意，他要学钢琴。

        霍思明气的将霍祁关进屋子里，不让他吃饭，等着霍祁哭着求他出来。

        明明是两岁的孩子，却能抵挡住饥饿，霍思明在第二天晚上将门打开的时候，就看到霍祁蜷缩在地上盯着他。

        霍祁的皮肤带着孩童的莹润白皙，但是那双眸子却黑的不见底，黑白切割的对比让他的神情不像是一个两岁孩子。

        霍思明对霍祁的感情像是过山车一样。

        在他出生的时候异常的喜爱，然后霍祁那么迟还不会说话，他又是失望的。

        令人惊喜的是，霍祁会说话了，智商也很高，他以为自己终于要真正的孩子的时候，他却要去学什么钢琴。

        学一个没有用的乐器。

        他太生气了，结果现在看到霍祁眼神的时候，他觉得异常的疲惫：“你要是想学，就学吧。”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没有看地上躺着的那个孩子。

        霍祁捂着肚子，眼神看着霍思明的背影，轻轻的喊了一声：“爸爸，我疼。”

        但是霍思明没有回头再给霍祁一个眼神。

        *

        霍思明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而在霍祁要学钢琴的时候，何姝美就被霍思明送到了国外的疗养院。

        整个别墅只有霍祁和霍铖两个孩子。

        霍思明给霍祁请的老师是音乐学院的一个年轻女老师，叫洛秦梅。

        她放软嗓子问霍祁叫什么，霍祁却不说话，只看着她，她倒是觉得自己竟然从两岁孩子的眼里看出一丝冷淡的意味。

        洛秦梅笑了笑也不在意，就开始教霍祁上课，她原本以为霍祁学钢琴只是有钱人家变相的让她看孩子。

        毕竟霍祁个子小小的，手才一点点大，怎么可能会学的好钢琴，但是时间一长，她才发现霍祁的话很少，而且学的很快。

        她很喜欢霍祁，也知道偌大的别墅只有两个孩子，便会在闲暇的时候和霍祁聊天：“能和老师说说，你为什么喜欢弹钢琴吗？”

        霍祁穿着精致的小小白衬衫和西裤，正襟危坐的坐在那，明明没长大，偏偏像一个小大人一样，洛秦梅看着就觉得自己心软的不行。

        霍祁很没说话，洛秦梅也不在意，她已经习惯小霍祁很少说话了，再又教了一首钢琴曲之后，霍祁软乎乎的声音中带着迷茫：“我看到电视上说钢琴可以表达一个人的感情，是真的吗？老师？”

        洛秦梅立马反应过来，霍祁是在回答她之前的话。

        她弯眼笑了笑：“是啊，老师给你弹一首，你猜猜老师的感情是什么。”

        洛秦梅弹了一个很欢快的钢琴曲。

        “听出来了吗？”

        霍祁点头：“老师很开心。”

        “是啊，霍祁和老师说话了，老师就很开心。”

        霍祁没说话，白嫩嫩的耳朵却红了。

        洛秦梅和霍祁的关系比之前好上很多，每次来看到霍祁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在那便觉得心疼。

        她想了想道：“霍祁，老师要请几天假去参加音乐会，但是老师男朋友送的小狗狗一个人在家，老师不放心，可以放在你这里吗？”

        她完全可以放在朋友家或者放在宠物店，但是她突然想到可以让霍祁接触一下小动物。

        霍祁想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小狗很小，身上的毛毛茸茸的，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又黑又亮，见到霍祁就凑过去打转，显然很喜欢霍祁。

        那是霍祁第一次见小狗。

        摸上去可以感受到毛发的柔软，柔软到可以从指缝中流出，可能天上的云也是这样的柔软吧。

        霍祁的心里流露出一股奇异的感觉，眼神也软了下来。

        霍思明不喜欢宠物但也没有明令禁止，对于别墅多出一条小狗他也就当没看到。

        霍祁早上起来就开始弹钢琴，弹完就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出去找小狗玩，结果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

        保姆将早饭端给霍祁，霍祁奶声奶气的问道：“小狗呢？”

        保姆回答：“早上表小姐和表少爷过来了，他们在后山和小狗玩呢。”

        霍祁愣了一下，饭也不吃了，就往后山跑去，他才两岁多，等他跑过去的时候他们都玩好回来了。

        “我的狗。”霍祁站在他们的面前，一字一句的道。

        霍炳南虽然比霍祁小两个月，但是现在的个子比霍祁高一点，他凶巴巴的道：“死了。”

        霍祁茫然了一瞬，“死了？”

        “对，它要咬我妹妹，我把它打死了。”霍炳南异常的骄傲，还挥了挥小拳头。

        霍炳敏站在霍炳南的身后，冒出一个头看着霍祁：“对，那个狗看着很可爱，但是太凶了，肯定是病狗，二哥你别怕，炳南帮你把它打死了。”

        那只小狗那么乖，怎么可能是病狗呢。

        霍祁抿唇越过霍炳南和霍炳敏，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小狗。

        原本会可爱哼唧的小狗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身上皮毛被揪掉一地的。

        只看一眼，霍祁就知道为什么他们说小狗太凶了，他们揪它的毛，然后还说它是病狗，就把它打死了。

        霍祁的心里涌现出一股悲伤和愤怒，他找到霍思明和他说了这件事，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结果，但是他想从霍思明这里得到一些反应。

        霍炳敏却拉着霍思明的衣服甜甜的道：“大伯大伯，那条想咬我，哥哥才把它打死的，您别怪哥哥，要怪就怪我吧。”

        霍思明将霍炳敏抱起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炳敏可真乖，还会替哥哥着想。”

        他说完低下头看着霍祁，“不过是一条狗而已，你要是想要再买一条就是了。”

        霍祁心中的情绪翻滚，最终沉寂下来，低下了头。

        没有用的，他所有的情绪都是没用的，他……根本不会在乎。

        “你就不能多和弟弟妹妹一起玩玩吗？整天去弹什么钢琴，那个有什么用？”霍思明看着霍祁垂脑袋的样子就生气。

        霍祁微微看了一眼霍炳南，他正蹲在地上挖土，抓里面的蚯蚓。

        他知道蚯蚓是雌雄同体，但是不知道挖蚯蚓有什么好玩的。

        霍炳南看到霍祁看他，就立马大喊道:“二哥，你快过来玩，我可以给你一条哦。”

        霍祁冷漠的转身离开。

        他听到霍思明不高兴的道:“一点没有孩子的样子。”

        霍祁咬住柔软的腮帮，眼圈有些发红。

        超高的智商让他对一切事情都看得透彻，他站在那，看着同岁的孩子，仿佛有一种天生的疏离。

        因为这些，他与普通的孩童格格不入，也与世界格格不入。

        游荡在黑暗里。

        *

        洛秦梅出差回来之后就到霍祁这里来继续教弹钢琴。

        霍祁并没有在她面前展示他这段时间练习的成果，而是站在她的面前，抬起头冷静的道：“狗狗死了。”

        洛秦梅有些难过，但是她觉得不会是霍祁的原因，霍祁虽然不像一般孩子那么活泼，甚至有些成熟，但是她知道他是一个好孩子。

        她没有问霍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蹲下来抱抱霍祁：“老师很伤心，但是我知道你也很伤心，让老师抱抱好吗？”

        霍祁被洛秦梅抱在怀里，她的怀抱温暖柔软，他突然觉得老师不应该在这里的。

        这里太冷了。

        霍祁回抱住洛秦梅，幼稚的声音中带着冷静：“老师，我不用你教了，我会换一个老师的。”

        洛秦梅愣了一下，松开了霍祁：“怎么了？是老师教的不好吗？”

        “不是。”霍祁摇头。

        霍祁的表情很严肃，根本不像一个孩子出现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不是在开玩笑。

        洛秦梅笑的有些勉强：“好吧，我也要和我男朋友结婚了，正在想怎么和你说呢。”

        她吸了一口气，表情恢复正常:“不过就算老师不教你了，你要答应老师一定要好好学钢琴，老师等着你以后成为有名的钢琴家。”

        “你要记住，钢琴虽然可以表达出感情，但是它也要你感受过那种感情，它是你感情的外现。”

        “霍祁，加油啊。”

        洛秦梅不教霍祁之后，霍思明又随便给霍祁找了一个钢琴老师。

        霍祁依旧和以前一样学习，说的话却更少了。

        他要养一个宠物，属于他的宠物，不能让任何人伤害。

        霍思明在公司忙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想起来快到霍祁三岁的生日了。

        但是想到霍祁他就头疼，为什么他的两个孩子不能像霍炳南和霍炳敏那样可爱听话呢。

        他这样想着，索性将霍炳南和霍炳敏接到自己的身边，说是给霍祁过生日。

        他没想到的是，在他没注意的时候霍祁已经不像是一个孩子了。

        他在后山养了蛇，因为霍炳敏踩死了几条蛇，他就拿蛇吓霍炳敏。

        霍炳敏比他还小几个月，被吓的硬生生发起烧来，而霍祁……

        霍思明看着站在那的霍祁，明明粉嫩嫩的脸上偏偏有一双黑到不见底的眼珠子，像是两个黑洞，里面哪里有孩子的稚嫩和可爱。

        他第一次被霍祁吓到了。

        他决定送霍祁出国，送到何姝美那里，让她好好教教霍祁。

        他垂落在身侧的手被一双小手拉住，他低下头看着霍祁。

        “爸爸，我不想去。”

        霍思明将手抽了出来，看到马上要来的飞机，敷衍的道:“乖，去那边对你好，飞机来了，你快点上飞机吧……”

        霍祁的手心空荡荡的，他看了一眼霍思明，便垂下眼，眸子里光彻底湮灭了。

        等到将霍祁送上飞机之后，霍思明才松了一口气。

        “打个电话到罗切斯特，让何姝美照顾霍祁。”霍思明对自己的秘书道。

        只不过说完之后，秘书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怎么了？”

        秘书道:“夫人到那边之后不久，疗养院就打电话过来说夫人的抑郁症加重了，现在人已经疯疯癫癫了。”

        “你怎么不早说。”

        秘书尴尬，“霍总，当时我就和您说过了。”

        但是霍思明忘记了，他还以为霍思明知道，故意将霍祁送过去的。

        “那要将小少爷接回来吗？”

        霍思明皱了皱眉，“不用，往那边多打点钱，让他们早点把何姝美的病给治好。”

        秘书明白了，“好的，霍总。”

        *

        霍祁呆在房间里弹钢琴，手指极速的黑白键上跳动，急促压抑。

        等到钢琴声停止，外面刺耳的尖叫声还是没停止。

        他看向窗外，罗切斯特的树在轻轻的摇晃，冷峻的脸上落下一层阴翳。

        他静静的看着外面，一直到太阳逐渐升起，金色的阳光破开乌云，尖叫声才停止。

        霍祁站了起来，低下头，仔细的将手套戴上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苍白瘦削的女人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着年轻的男孩，脸上狰狞:“你不许出去!不许出去!”

        床被她挣的咯吱作响，一旁的护士没有办法，只能给她打了镇定剂。

        霍祁打开疗养院的门，一股冷风就吹了过来，冷的让人发寒。

        而在旁人眼里，却是一副美好的画面。

        气质清冷，长相俊郎的少年站在那，黑色的眸子里像是有金子在游动，阳光落到他的身上，折射出柔软而美好的光。

        垂眼看过来的时候，眼睫下带着浓重华丽的阴影。

        一切都很美。

        少女鼓足勇气，从树下钻了出来，大声的告白:“霍祁，我喜欢你。”

        “在我心里，你是那样的美好，请问你能做我的男朋友吗？”

        女孩说着不流利的中文，话语浅显直白，但是却可以感受到她的真诚。

        霍祁扫过对方毫无印象的脸，在舌尖轻轻咀嚼着美好这个词。

        他抬眸看向女孩:“你认识我吗？”

        女孩重重点头:“我和你是一个学校的，我们经常在一起上课，我还见过你参加比赛。”

        “我是说你了解我吗？”

        女孩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霍祁抿唇，“你跟我来。”

        女孩有些欣喜，霍祁在他们学校是有名的高岭之花，很多人喜欢他，但是却没人敢告白，都害怕自己会被拒绝，她原先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并没有直接拒绝她。

        甚至在看到霍祁带她到他的宿舍时，心里面更加觉得霍祁也是喜欢她的。

        “哇，我没想到华国人也会这么开放啊，虽然很快，但是和你也不是不可以。”女孩切换成英语之后，明显熟悉很多。

        霍祁淡淡的扫了女孩一眼，女孩忍不住的闭住了嘴。

        “一点也不绅士。”女孩在身后嘀嘀咕咕的道。

        霍祁将女孩带到宿舍，女孩很兴奋，到处转悠，但是她并没有多碰什么，因为她观察过，霍祁似乎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

        “你过来。”

        霍祁冷淡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显得有些诡异。

        女孩走了过来，看到霍祁站在床前，笑了起来:“原来你和那些男孩都一样啊，亏我……”

        霍祁觉得女孩有些聒噪，打断女孩的话，“我要给你看一个东西。”

        女孩暧昧的笑了笑。

        霍祁移开目光，将被子掀开，然后就听到女孩的尖叫。

        床上盘曲着一条黑色的巨蟒，庞大的身躯将床占的严严实实的，女孩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它吃到肚子里去。

        她再看向霍祁的时候，原本觉得对方高冷的气质突然在她眼里变得阴郁扭曲起来。

        “你是不是有病!”

        女孩夺门而出。

        霍祁看着被女孩摔的砰砰作响的门，静静的坐在床边，抚摸着黑蟒的脑袋。

        第二天霍祁去学校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他身后骂他变态。

        “他昨天约艾米丽回宿舍，结果想要玩人.兽呢。”

        “你别看他长得那副模样，其实他养了一条蛇，每天抱着蛇睡觉，你去告白，晚上睡觉的时候岂不是要和蛇睡一起，哈哈哈。”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啊，真是没想到。”

        “他就是不正常，哪有人养蛇在床上的……”

        霍祁捏着书角的手微微泛白，眼神中所有的情绪敛去，只留下一片冰冷。

        总有人会喜欢上想象中的你，然后在知道你真正是什么样的人之后，说你原来是这样的人。

        你得到的是唾弃和嫌弃。

        但是你从来都是这样的一个人。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落得满身狼狈，声名狼藉。

        作者有话要说：写一下小时候的霍祁，解释一下霍祁性格的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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