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新气象

柴氏婆婆拉着刀氏的手说了许多话，还送了她自家的薰肉，刀氏和孩子们受宠若惊……

        梅妍这才如释重负，走到树荫下，看围观的百姓们潮水一样散去，看高台拆解装上牛车运回县衙，还看到县衙附近茶肆酒楼紧闭的门窗依次打开，不少人被差役们请进县衙。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为名利的“芸芸众生”，绝大多数也不过是为了一家温饱、存有余粮。

        “想什么？”马川越来越看不懂梅妍，明明身处事件中心，却总表现得像个局外人。

        “你看那些乡绅富户们，随便一枚戒指、一挂手串，甚至任意一件衣袍，一双鞋履……都够刀氏那样的人家，我这样的，过上衣食无忧的一年半载。”

        “嗯？”马川一时反应不过来。

        梅妍回忆起穿越的六年里所见所闻，内心就很难平静：“可即使这样，他们还千方百计地要抢百姓的那点糊口粮、蔽体衣甚至名声性命，一个个的心有多狠多黑啊？”

        马川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接了她的话：“衣冠禽兽么？”

        “不要诬蔑禽兽。”梅妍回得毫不客气，走得更是干脆。

        马川一脸惊愕，更令他惊讶的是，走进莫石坚书房，看到整齐堆放的一撂又一撂卷宗，和书案上堆积如山的书信，这是怎么了？

        莫石坚从书信堆里抬头：“左手一堆都是昔年同窗好友写信来劝本官不要查妖邪案的。”

        “右手一堆是无署名无地址的恐吓威胁信，让本官好自为之。”

        “中间这堆，也是最少的，一共三封信，一封给本官献计献策、一封提醒本官如何防范，至于这一封……嗯，邬桑发来的书信。”

        “邬桑？”马川难得皱眉。

        莫石坚这几日活生生熬出了苦瓜脸，欲言又止，思量片刻，还是把书信扔给马川，咬牙切齿地整理上疏奏本。

        马川一目十行地把书信看完，前一页是赤果果地威胁，后一页是强势地支持，还真符合邬桑阴晴不定的性格。

        朝堂之上，官宦世家出身的居多，极少数平民出生的，秉持“朝中无人莫做官”的念头，即使不情不愿也必须堆出十二分诚意结交，否则很容易孤立无援。

        只有这样，才能权势争夺的漩涡暗涌中保官保命。

        即使初心是为百姓，在无数次交锋和生死头后，也会把初心抛到脑后，但邬桑是个特例，他的官职越高，替百姓谋划得越多，有意无意地惹怒了许多官员。

        只是邬桑军功显赫，一时半伙儿奈何不他。

        马川两年前与邬桑打过数次交道，每次都气得牙根痒痒，直到被他激得离家出走当仵作。

        一想到很快就要再见，他的心情也跟着阴郁起来。

        莫石坚微微皱眉：“怎么，你和他也结怨了？”

        “聊过几次。”马川把“不愉快”三个字咽下去，不能失了世家风度。

        莫石坚打了个极大的呵欠，命师爷带着刀笔吏将妖邪案的卷宗及相应的调查资料备了足足六份，分装成册，装入竹筒，只等邮差黄昏一到，立刻发往巴岭郡太守、国都城和同僚等处。

        这样，清远县的妖邪案就算了结。

        而他还要面对背后关系错综复杂、趾高气昂、牵涉其中的富户乡绅们，尤其是今日被请进县衙的那些人。

        开弓没有回头箭，莫石坚准备得很充分，更何况还有“马川”这个大杀器。

        ……

        三日后，清远县衙前热闹极了，痊愈的厨娘刀氏带着儿女，领到了各项赔偿，母子三人跪拜莫石坚和县衙上下，坐着绿柳居的牛车回家去了。

        梅妍和胡郎中柴谨一起，目送他们离去，直到牛车右转再也见不到。

        紧接着，他们三人又去了医馆附近的临时产棚，柴家媳妇珠儿的身体状况已经平稳，柴氏全家出动，在产棚外等着接儿媳回家。

        产棚里，珠儿看着婆婆和丈夫手里的孩子们，眼泪扑簌簌地止不住，抱了这个，还要拉着那个，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梅妍嘱咐了许多事情，柴家婆婆很快记住，还怕自己记漏了，请梅妍有时间去柴家一趟，上门指正。

        柴家人临走前，结了诊费药钱，全家老小整整齐齐地向梅妍、胡郎中和柴谨行了大礼，才欢欢喜喜地回家去了。

        围观的百姓们跟了一路，看柴家让人不敢相信的“母子平安”。

        梅婆婆看到忙得下巴都尖了的梅妍，心疼极了。

        梅妍乐呵呵地安慰，没事，好着呢。

        然后和刘莲一起将临时产棚擦洗干净，拆装到牛车上，三个人长舒一口气，总算可以清闲几日了。

        胡郎中笑眯眯地看着：“梅小稳婆，好好休息几日。”

        “多谢胡郎中。”梅妍恭敬地行了礼，上了牛车，三个人开开心心地回暂住地。

        胡郎中乐呵呵地捋着胡须，拄着拐杖向医馆走去。

        柴谨赶紧扶住，一想到有几日见不到梅小稳婆，内心像打翻了鸭船，终于不用再被老师念叨，太好了！

        因为“柴家媳妇母子平安”“厨娘刀氏母子平安”，又因为梅小稳婆对胡郎中足够尊重，让胡郎中的名声更上一层楼，候在医馆外的病人更多了。

        百姓们很高兴，每日忙完一天的生计，就到吴瓜说书场去听书，听“厨娘刀氏被冤案”，听着解气，看吴瓜每说完一场就要狠狠扇自己一耳光，更是解气。

        人呐，还要踏实过日子，管好自己的嘴，不能听风是雨。

        俞记茶肆的夫妻俩也是如此，每日大早开铺子，都要大喊一声“对不住厨娘刀氏”，然后开始听来来往往的客官数落，不能生气，还要堆满笑脸。

        观涛楼封了，王财赔了钱还挨了板子，差役们下手也很公正，所以他躺在县衙大牢里每日疼得吃不香睡不着，当然，大牢怎么也不能和观涛楼比，真正“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苦日子才刚开始。

        更让清远百姓们开心的事情是，绿柳居又开张了，花掌柜很懂得造势，不仅张灯结彩，还在门口竖了告示：开张三日，饭食点心酒水八折庆祝，单次花销满五百钱的还可以获得一大片柴氏薰肉（只送不卖）。

        有些爱动脑子的百姓，就几家凑满五百钱的花销，拿到薰肉回家尝味儿。

        绿柳居不论吃食还是糕点，味道那是公认的好，只是价格贵了一些，八折以后，但凡有些闲钱的都可以去买点吃的。

        刚出蒸笼的大包子，转眼间就抢购一空；糕点零嘴，现做现卖，供不应求；店小二从开门的那刻起，不停招呼到打烊；花掌柜的算盘噼哩啪啦地从早响到晚。

        每个人多少都有些从众心理，所以绿柳居重新开张的三日，生意好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而柴氏薰肉因为不管怎么做都好吃，扬名清远县。

        花掌柜和柴家都没想到的一点，柴家薰肉从此成了清远县百姓心中的“面子和里子”，有贵客登门，一定要有薰肉；过年家里必须有，组成“年年有余”的一部分。

        而这一切，梅妍完全不知道，因为胡郎中提供的房屋很僻静，她吃了睡睡了吃，过了三天“猪一样的生活”，满血复活。

        复活后第一桩事情，梅妍背上包袱骑着小红马到了陶家，看望陶家母子，仔细检查一番，恢复得都不错，陶家媳妇和儿子的脸蛋都红扑扑的，陶桂儿的脸色也不错。

        梅妍彻底放下心来，又骑着小红马去了柴家。

        柴家婆婆因为“柴氏薰肉”大卖的消息，高兴得两晚没睡好觉，更加打心里感激梅妍和花掌柜。没想带些礼物去梅家道谢，可是忙里忙外根本抽不出时间。

        没想到，梅妍就这样骑着小马停在自家门前，柴家婆婆喜出望外，撒了手里的东西奔出去：“梅小稳婆！”

        梅妍眼睁睁地看着柴家婆婆扔了手里的簸箩，挑了一半的菜掉了满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忙问：“珠儿怎么了？还是孩子怎么了？”

        柴家婆婆一拍大腿：“他们没事，他们很好，梅小稳婆，你是我们柴家的大贵人！天大的贵人啊！”

        “啊？”梅妍一脸懵。

        “我们柴家的薰肉出名了，我，我，我……”柴家婆婆平日也是能说的，但实在太激动，“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啊！”

        梅妍恍然大悟，放下心来：“啊，薰肉啊，我就说你家的薰肉好吃吧，你那时候还不信。”

        柴家婆婆拉着梅妍的手，紧紧的，来回还是那一句：“梅小稳婆，该怎么谢你才好啊？”

        梅妍乐了：“让柴家薰肉一直这样好吃，不偷工减料，不以次充好，那样我、花掌柜和全清远的百姓们，都会感谢你家的。”

        柴家婆婆怎么也没想到，梅妍竟然这样说，当下保证：“哎！梅小稳婆，您放心！这个一定！就按您和花掌柜说的，那个什么先保质再保量，保管好吃！”

        梅妍更乐了：“柴家婆婆，我是来看珠儿和宝宝们的，今儿个体检。”

        “哎哟？！”柴家婆婆赶紧把梅妍领进家里，边走边说，“太高兴了，把这茬给忘了！”

        梅妍两辈子听到过许多保证，兑现的并不多，也不知柴家能不能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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