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纸人（上）

昏迷中，段雨梦到了一只手。

        那只手在轻轻抚摸脸颊，一遍又一遍，十分柔软，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随着抚摸，一股股暖流在身体中流淌，带来前所未有的宁静。

        段雨一直想看清那只手的主人，视线却始终被一团白蒙蒙的雾气阻拦，直到最后他走出迷雾，猛地睁开眼——

        小巷中格外寂静，声音在墙壁砖瓦间回荡，段雨扫视四周，视线定格在了巷口处，厉鬼方琦被被一把刀刺进心脏钉死在墙上，刀子没入胸口又刺进墙壁中，留下一条深深的裂痕，无声却强势的述说那一抹艳红的身影曾经出现过的事实。

        “桑桑……”

        段雨低声喃喃那个女孩的名字，心情复杂，她是一个存在了百余年的女鬼，可她同样有那么一段时间是他的同伴，甚至救过他的命。段雨一直想亲口询问，在她身上究竟生了什么？最后那双从空间裂缝中望向他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酱园里弄的那栋凶宅，远远没有他所见到的那么简单，在黑暗的深处似乎存在着更恐怖的深渊。

        她不想出现，段雨不过是一个凡人，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他叹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检查两名警员和阿豪的伤势。两名警员伤的很重，后背、大腿都有很深的伤口，好在还有心跳和呼吸，段雨赶紧叫了救护车。

        至于阿豪，他只是脑袋磕破了皮，救护车还没来就醒了，不过段雨不放心，还是把他一起塞进了救护车里。

        目送他们离开后，段雨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以及衣服下面已经完全愈合，一丝伤疤都看不到的皮肤，这肯定也是桑桑的功劳，梦里那只手就是她的。

        救护车离开后，留下了一名二十出头的男性医护人员。他一方面是保护现场，等待警方的人过来，另一方面是监视段雨，免得他溜了，毕竟作为第一目击证人，他必须被第一时间审讯。

        段雨捡起地上阿豪的手机，注意到身边警惕的视线，他露出微笑，示意自己不会逃跑。他给云渺了条信息，将目前的情况简单叙述了一遍，并问云渺现在的位置。

        云渺回的很快，不，应该说是急迫，文字中还有错别字。她平时是从来不错别字的。

        “我蒸（正）在去陈老板家的路上，我留下的符咒被触动了，而且触动的力量特别大，估计坚持不了多久。能将普通人变成厉鬼，你确定没看错吗？”

        “肯定没错，这到底是什么妖法。”

        看错？段雨怎么可能会看错，那一缕缕飘散在空中的黑色丝线，完全就是和凶宅中厉鬼身上的一模一样。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只往自己身上爬的婴鬼，它黑洞洞的嘴巴、眼睛里就满是这种丝线。

        云渺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法术，或许我觉醒了先祖的力量后，先祖遗留下来的知识中会有记载。”

        “你的木匣子带在身上吗？”段雨问，南希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甚至段雨怀疑她都不是活人。虽然不希望云渺使用先祖的力量，但一旦真有什么危险，那把封印在木匣子里的剑，就是云渺最后的保障。

        云渺说：“背着，但是……”

        “什么？”看着屏幕上的省略号段雨忽然心里慌。

        “入梦后我和它的联系就会被掐断了，上次就是这样，可能是因为封印和梦境的双重阻隔。”

        先祖之力用不上了？

        段雨气的想掀桌了，那狗屁力量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候用不上。

        “段道长呢？有他在就万无一失了。”云渺问。

        “三叔他……”段雨打下三个字，犹豫了片刻，就直接全部删除掉，直接一个电话给云渺打了过去。

        “云渺，是我。”段雨深吸一口气，沉声说：“我们放弃这个委托，不要再去了。三叔他赶不回来，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这个委托里面的水明显要比我们看到的要深。”

        话筒那头静悄悄，只有女孩浅浅的呼吸声，段雨知道自己是在欺负云渺不能随意开口说话，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要把话都说完。他不想让云渺冒险。

        段雨继续说：“南希，一个能将任何男人迷惑的女人。我不知道她呆在陈老板身边是为了什么，满足欲望或者别的更深层次的目的，单纯她能把大活人变成厉鬼，就很有问题。另一边，那个从远方过来的恶鬼，你也跟它交过手，你略胜一筹，说它十天后会回来——前提是它不去通过害人的法子恢复和提升戾气，而现在是第七天，显然它使用了害人的方法，实力大增，你能保证说自己一定可以活着从梦境世界里出来？何况，谁知道厉鬼和南希是不是一伙的，太危险了，云渺，我们放弃吧。”

        一长串的话，说完段雨都有点喘，话筒另一边很安静，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嘟——嘟——

        电话被挂断，听着耳边的忙音，段雨怔怔的出神。

        不一会儿，一条信息弹出来，是云渺过来的，上面只有一句话：“对不起，可这是我身为巫女的责任。”

        这个蠢女人！

        去他娘的责任，命和责任，哪个更重要！

        况且你不是讨厌巫女的身份吗？那就不要去履行这份不属于你的责任啊！

        段雨很想冲到云渺面前吼出这句话，可他同样想象得到，云渺并不会因此生气，她只会用那双闪烁着认真与真挚光芒的眼睛凝视着段雨，无声的坚持着内心的理念。

        “所以说正义感爆棚的中二少女和我这种奸诈狡猾的江湖骗子，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段雨走向留下看守的医护人员。

        “喂！你要干嘛，警察来之前你不能随意走动……呕！”一旁的医护人员话没说完，就被段雨一拳头打在肚子上，他拍了拍医护人员的后背。

        “不好意思啊，哥们，真是有急事，回头请你喝酒赔罪。”说完他又是一脚，趁医护人员在地上痛苦呻吟时，段雨冲出小巷，转了几个弯后找到自家的老吉普。

        开门、点火，一脚油门直接踩到底，引擎出剧烈的轰鸣，排气管吐出一阵黑烟，下一秒，老吉普仿佛一头咆哮的野兽冲出！

        “……就算不是在一路人，至少在现在，她就是我最重要的委托人！”

        快！再快点！

        段雨不知道自己去能帮上什么忙，可他仅仅是不想让云渺一个人去面对危险。

        十几分钟后，吉普车被保安拦住，段雨哪有时间跟他们浪费时间，直接一踩油门就撞开防护栏，冲了进去！

        就在这时，他的动作僵住了。

        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从车旁经过，车窗缓缓浮上，就在完全闭合的前一秒，他看到了那个妖精一般的女人。她似乎在与身边的人说着什么，段雨想看清另外一个人的脸，可车窗已经完全关上了。

        一瞬间的犹豫后，段雨再次踩下油门。

        现在比起南希，云渺的安全才最重要。

        ……

        在黑色奥迪车中，南希若有所感的转过头看了眼远去的老旧吉普。看清了驾驶座上的那个侧脸后，她露出妖媚的笑容，从**中抽出一张被裁剪成小人形状的白纸，从窗口缝隙丢了出去。

        “怎么了？”坐在南希旁边的男人问道，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

        南希说：“没什么，只是一个没有得手的玩具。”

        “别光顾着玩，计划如果出了问题，我们都得死。”男人说：“那位大人降临的时间也快到了，我们的动作要加快……”

        车辆渐渐消失在城市深处，只留下一张白纸小人在地上，忽然一阵风吹过，它晃晃悠悠的飘起来，越飞越高，直到钻进一扇窗。

        嘭！

        段雨猛地推开门，客厅里似乎之前爆了一场战斗，到处都是符咒的灰烬、碎裂的木质傀儡，空气里还残留这黑色的丝线。他绕过丝线，终于在卧室门口看到一个单薄的背影，她的身边放着了一个木匣子。

        段雨走进卧室，确定云渺已经入梦后，静静守在她身边，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现，在角落有一个巴掌大的纸人，惨白的脸上，两颗画出来的血红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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