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

　　她记得，自己晚上蹬了被子，妈妈会给她盖上，可是这次，没有人给她盖。

　　自己晚上乱滚，滚到地上，妈妈也会亲切的安慰她，而不是略带责备的看着她。

　　可是现在，

　　她连哭都要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这些都只是开始。

　　毕竟当时年岁还小，精力有限，闷声哭过一场后，也沉沉的睡去了，

　　小姨早上早早的就起来去上班了，

　　她们则昏昏沉沉的睡到半上午才起来。

　　正好是暑假，两个孩子闲在家里只能无聊的看着电视。

　　或许是一个地方一个习惯，

　　她们中午吃饭的时候，是超级的大碗，对于楚一这种每次吃饭只吃一点儿的人来说就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那种碗有多大呢？

　　大到楚一看见就有些难受。

　　碗大就算了，连饭都是装的满满的。

　　每个人都是这样。

　　楚一吃了四分之一后，就到了她平常的饭量了，再怎么都吃不下去。

　　小姨不喜欢她的这种吃饭习惯，便教育道：“快点儿吃，这么慢，你看你妹妹都全吃完了，”

　　可是楚一感觉饭都快从嗓子眼冒出来了，她试图解释：“我吃不了了。”

　　“这才多少就吃不了了，别一会儿饿了出去乱花钱，赶紧吃，你妹比你小那么多都能吃的了，你怎么就吃不了了，”

　　一股脑的委屈涌了上来，但是她没有说话的权利。

　　楚一没再为自己辩解，而是点点头，

　　拿着筷子的手动了起来，

　　那顿饭是怎么吃下去的呢？

　　就是那种吃到想吐，还得咬着牙吃下去。

　　之后的将近半个月，

　　楚一全是这么过来的，那时候，她都怀疑，自己会不会被撑死。

　　之后，

　　开学了，

　　一个新的学校，一个陌生的城市。

　　从开学第一次进班级的时候，看见同学们有来有往的聊天，可她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巨大的孤单，无助，

　　像是潮水一般朝着她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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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后来便不再与他们亲近了，因为在她的心里，

　　原本的家，

　　早在当初到了这里的时候就灰飞烟灭了。

　　初中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刚开始，她不安，浑身竖起刺，朝着每一个试图靠近她的人扎了过去。

　　后来，她习惯了，习惯了这种生活，只是每次午夜梦回的时候，眼泪都会淹没她的整个灵魂。

　　再委屈，再难受，她也会自己咽下去。

　　可是，

　　情绪若是不发泄出来，总会有一个爆发的口。

　　就像是洪流一样，止也止不住。

　　事情在初三上学期的末尾，

　　连续半个月的失眠，半个月的无助，半个月的迷茫，

　　每天早上一醒来，会莫名其妙的流泪，

　　会莫名其妙的悲伤。

　　这种情绪将她整个人都吞噬到了黑暗里。

　　那时候，临近圣诞节了，

　　楚一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朋友吵架，在朋友给她送了礼物后。

　　多讽刺，

　　可是，这种情绪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听她说。

　　楚一去了医院，

　　这是她第一次了解到了郁郁症。

　　楚一越加的沉默了，

　　等中考完后，

　　楚一想着，和妇人说这件事，

　　她挑了一个夜晚，用了自己平生最大的勇气，开了口，

　　那个晚上，她似乎要把所有的眼泪都流个干净，可是话音却越来越平静。

　　平静到了不真实，

　　楚一把自己细细的扒开，

　　却得到了一句不重不痒的：“你呀，就是在瞎想。”

　　鲁迅说的真好，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是真的不相同。

　　楚一觉得自己已经痛彻心扉了，但是别人时感受不到的。

　　三年是一种什么概念呢？

　　一年三百六五天，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日日夜夜都在煎熬，

　　煎熬是什么感觉，

　　楚一笑了笑，她察觉无望后，便拿着存下的压岁钱，一个人坐上车跑去了松阳。

　　去了那个充斥着她回忆的地方，

　　后来，没有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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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欢呼的声音由远及近，

　　楚一从回忆里出来，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脸上扬起一抹笑，可这笑落在陆知的眼里，却觉得分外的刺眼，

　　这是笑吗？说是哭都有人信吧。

　　“我以前是在松阳长大的，然后……”

　　楚一抿抿唇，“我爸我妈让我在这里读书，我是属于被迫回来的，然后因为这些事情和我爸我妈的关系也不好，所以，你懂吗？”

　　你懂吗？

　　你懂我为什么要去松阳读高三了吗？

　　楚一的眼里闪着一种难以琢磨的光芒，

　　陆知顿了下，脸上似乎是有些不确定道：“所以，你说你之前从来没有去过松阳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

　　她为什么不愿意出去，

　　因为，

　　短暂的美好，最是能刺伤人。

　　楚一没有回答，静静地等着陆知的下一句。

　　“你很想松阳，很想你以前的朋友吧，”

　　陆知心里微微有些刺痛：“你所有的回忆都在那里……”

　　是啊，

　　所有的回忆都在那里，

　　她所有成长的记忆，所有童年的回忆都在那里，

　　她想，她念，她痴。

　　可是所有人都在说，

　　她是向往大城市的美好。

　　她并没有！

　　没有了解全貌，为什么要高人一等！

　　为什么要那样说！

　　知不知道离开一个出生长大的地方，需要多少的勇气！

　　谁知道她这三年都是怎么过的！

　　她用最锋利的刀，在自己的心上一次次的划过，才有了今天的她！

　　他们凭什么这么说！

　　就因为他们自己在大城市吗！

　　就因为他们是大学生吗！

　　就因为他们是亲戚吗！

　　她恨，

　　恨死他们了，

　　这话在楚一的心里，用最撕心裂肺的声音喊了出来，

　　可是面上并不显，

　　她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冷漠无情到了极致。

　　你看，

　　快五年，折磨了她快五年的事情，让她痛不欲生了五年的这些事情，却用了短短的几句话就说了清楚。

　　就好似，

　　无足轻重一般，

　　像那句：你呀，就是在瞎想。

　　突然，一只手覆在了她的肩膀上，随后，便听见陆知略带沙哑的声音：“我抱抱你好不好，一一，怎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不说呢？”

　　是啊，怎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不说呢？

　　楚一整个人就像是被寒风吹过，被暴雨淋湿，天雷之间，浑身的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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