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少女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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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东京都大赛提前一周开始抽签分组,区域内参赛学校将禁止在都大赛开始两周前进行校际联赛,于是胡安在与榊教练沟通后,取消了原本定于这个周日的与圣鲁道夫学校网球部的友谊赛。
虽然取消了友谊赛,但胡安依旧没有轻松。作为冰帝网球部的经理,她最近常常要和榊教练以冰帝私立学园代表的身份参加东京都大赛赛组委的赛前筹备会议。
胡安也从小林优佳那里听说了,在二宫铃绘担任网球部经理的时候,这项任务却是由迹部来完成。其实在过去的这些日子里,通过不断地整理网球部的资料和文件,处理相关事宜,胡安早就发现了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例如网球部先前从不需要向学生会报备活动,已经宣传活动的效率远远高于其他事项。
这些东西胡安想想也就明白了,大概率是二宫在位时她身兼学生会和网球部的双重职位,这些都是她带给网球部的便利。而胡安管理下的网球部,虽然独立性上有所增强,但同时在胡安在行政层面的精力消耗也随之增加了。
一些二宫管理时期的管理红利随着她的卸任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这些问题的大爆发。
胡安曾不止一次向学生反应了社团活动文书类报告过于频繁,严重影响了社团日常活动的开展,但得到的回复永远是“学生会一视同仁,希望网球部能理解学生会的工作”。
可当胡安再一次收到学生会要求各个社团上交社团活动的月底总结时,胡安再也忍不了了,尤其是两天前她刚刚将交了一份名为“新学年网球部发展方向与活动企划”的文件。
与此同时,东京都大赛即将开始,作为经理她需要抽出更多时间来参与到社团的赛前准备中。一想到自己还要在这些无意义的拉扯中无意义地消耗精力,胡安终于狠下心来,向教务处学生活动中心提交了一份建议书,详细剖析了当下学生社团活动面临的种种困境,提出尊重社团活动独立性的要求,并建议重组和简化学生会权力结构。
原本胡安并不打算将最后一条加进建议书里,但学生会已经明显出现职能的越界和职务的冗杂,不从根本上解决的话,社团活动的开展依旧要面临许多桎梏。
这份文书交上去的第二天,迹部找到了她。
准确来说,也不能说是迹部来找她。因为迹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是胡安正在理事长办公室里看着面前的鹅肝和牛排陷入沉思的时候。
“所以学生会的意思是?”胡安直接问道。
迹部没有直接回答,他将一份关于冰帝各个社团组织近五年来主要成员的身份背景的文件直接递给了胡安。
胡安静心翻阅起来,但她越看越觉得荒谬,和她以为的校园社团活动截然不同的是,冰帝各个社团的主要成员几乎都存在家族上的利益往来,例如茶道社前三年基本都是由筱原家族的人担任社长,第四年的社长则是与筱原家一向有利益往来的田中家的孩子担任。
“这是在干什么?”胡安嘲讽道,“他们还要把党同伐异的那一套带进校园里吗?”
迹部早就料想到胡安的反应,以她的个性大概很难接受这样的安排,“其实这也是为什么学生会要约束社团活动的原因所在。”
胡安抬头看着迹部,他此时也正看着胡安,眼神中除了期待之外还有一丝审视。胡安在这目光里明白了许多事,例如学生会为何要越界参与到社团活动中,以及迹部为何默许自己将那份文书上交到教务处的学生活动中心。
“你是希望由我来解决这个问题?”胡安问道。
迹部看着胡安,再一次从心底满意自己这位经理的聪慧与默契,换作他人这时候大概已经开始质疑作为学生会长的自己过于揽权,但胡安总是能这么一针见血地察觉到问题的症结所在。而且,她似乎也越来越信任自己,甚至直接默认了他管束社团的目的正当性。
也许胡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潜意识里对迹部有着多高的评价,作为学生会职权过大的受害者,即便是这种身份对立下,她始终相信迹部的决定是有他的正当理由。
迹部景吾总有这样的魔力,似乎一切不合理的东西在他身上都能够成立,胡安不愿去想自己和迹部这复杂糟糕的关系之下自己对他的信任究竟来源于何处,因为她隐约明白,迹部景吾的人格魅力与公正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大概是她对他总抱着一种天然的信赖,甚至是一种偏爱。
“可我只是网球社的经理。”理智大于情感,面对这摊烂局,胡安自觉这其中利益纠葛远非自己一个人可以撼动,她身上那来自武藤家族明哲保身终究还是发挥了作用。
就如同和迹部的第一次双打比赛时一样,胡安明明知道如何回击迹部的唐怀瑟发球,但在她的判断里自己缺乏足够的力量,于是便直接放弃任何回击的尝试,放任局势向迹部倒去。而如今她的判断也告诉她,在冰帝社团这件事上她人微言轻,这件事对她而言弊大于利,她不必因为这事而与冰帝诸多与茶道社类似的大小社团作对。
迹部知道胡安一向是个极为理智的人,这也是他一直欣赏胡安的一点。胡安的锋芒也大多来源于此,她从不吝啬展现自己的能力,但自我保护的倾向也过于明显。
她拒绝牵扯进社团僵局中,就像她也拒绝如迹部所愿的那般向往憧憬他——假设她一如既往未曾改变过的话。
下午,二年级a班的音乐课上,胡安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凤长太郎的艺术洗礼。凤有一双天生为钢琴而生的手,以及藏在他温柔单纯外表下的毋庸置疑的艺术领悟力。这使得无论胡安第多少次听他弹奏乐曲,都会觉得格外触动。
凤的琴声中总有一种深沉的忧伤,这听上去似乎并不让人意外,凤不说话的时候也常常给人一种优柔的气质,一种内敛的温柔与些许疏离。
“为什么凤不选择加入乐团,而是加入网球部呢?”在课程结束后,音乐教室只剩下他们俩人的间隙,胡安坐在透明的亚克力折叠椅上,看着坐在黑色三角钢琴前的凤认真地问道。
凤听见胡安的问题并不显得意外,胡安相信这个问题应该有许多人已经问过他了,以凤在钢琴上的造诣,整个冰帝应该没有人能比他更为出色了吧。
可在网球部里的凤却并未如他在钢琴前那般让人无法忽视——网球部里个人风格截然不同,无论是向日的特技网球,还是桦地崇弘的绝对复制,抑或是忍足的高深莫测与迹部的天生王者,在他们面前,凤总归是显得低调许多。胡安很好奇,好奇他为什么要加入网球部。
可是凤并没有直接回答胡安的问题,相反,他向胡安反问道:“武藤你为什么要加入网球部呢?”
胡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因为我知道这里适合我。”
凤抬起头看了一眼胡安,眼神中微含笑意,他垂下头,稍微思考了之后才慎重说道:“我和武藤正好相反。我恰恰是因为不知道才加入网球社。”
“这是什么意思?”
“武藤你应该不知道,在迹部来到冰帝之前,冰帝网球部在东京地区甚至都叫不上名号,打进全国大赛听上去就像是个遥不可及的梦。可是——”凤放在琴键上的手指轻轻落下,发出一道明亮的声音,“可是有一天迹部来到了这里。他高调推翻学长们所建立的腐朽的社团等级制度,组建起一只年轻的队伍,第一年就拿到了关东大赛的亚军。在我看到迹部的网球时心里就在想,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凤忽然停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如果是他的话会怎么样?”胡安追问道。她想知道凤是为何要加入网球社,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追随迹部,她希望能从他的理由里找到自己的理由。
凤依旧没有回答,他像是已经看出了胡安的疑惑,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武藤你其实很在意迹部吧。”
胡安怔怔地看着问出这句话凤,没有回答。
“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武藤你对迹部的态度总和其他人不同。虽然大家都觉得你和迹部的关系很差,不过我想,也许事实恰恰相反。”凤的手又落在了琴键上,流畅地弹奏起来,胡安听出了,他弹奏的是《少女的祈祷》。
琴音流淌出来,少女心思的细腻与对未知的期待与懵懂也随着凤指尖的跳跃流淌出来,胡安一向觉得少女情怀与自己的关系并不紧密,却也在这时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还是落入了俗套。
“如果迹部的态度更坚定一些……也许这样,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为他收拾这局面。”可想到这里胡安却又觉得更沮丧了,“自己好像真的还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看得出胡安的纠结,凤想要宽慰之余也不免觉得意外。作为网球部里与胡安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他清楚对一向目标清晰又极为理性的胡安而言,这纠结分量是沉甸甸的。也难怪,毕竟对方是迹部景吾,所有的偏爱对他而言都不过分。
和凤交谈过后,下午的社团活动时胡安一直回避着迹部,泷荻之介惊奇地发现今天部长和经理居然相安无事地度过一天,没有拌嘴,也没有挑衅,双方居然和和气气地共处一室,心平气和地就社团问题进行讨论。
“你说,部长和武藤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练习的间歇,泷忍不住好奇问了身边的向日。
“什么意思?迹部又和武藤吵起来了吗?”向日皱眉,“这俩人到底是多看不顺眼对方啊?”
“不是哦,今天部长和武藤相处得非常和谐。”泷荻之介说道。
“什么?!”向日不可置信地看着泷,想要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是真的!”泷诚挚地点头道,“所以我才好奇,部长和武藤什么时候合好的?”
“那两个家伙从来都没有关系好过,哪里来的合好?”向日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正在a球场和日吉进行练习赛的迹部,努力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别的东西,“一定有事发生。”
“侑士你知道吗,迹部和武藤俩个人之间好像有事发生。”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而一队的单细胞性冷淡里就只有忍足最可靠,想都没想,向日第一时间就向忍足传达了这个消息。
听到向日这么说忍足并不意外,在他看来整个网球部居然还天真地相信迹部和武藤关系不好这件事就是最大的笑话,向日能发现了真相只能说是尚存了一些心智。
“嗯,我知道这件事。”忍足抵了下眼镜,高深莫测地说道。
“真的?那你快说说,他俩关系突然和谐的原因是什么?”向日兴奋地跳起来追问道。
“合好?”忍足看着今天球场上异常压抑的迹部,不由地皱皱眉,看着日吉今天被折磨的程度,迹部的心情大概并不好,那这个“合好”是怎么得出来的?
“岳人你是怎么看待迹部和世津子的关系的呢?”忍足问道。
“唔——大概就是天生不合的那种?”向日双手拿着球拍,架在自己的后颈上,看着球场上比平时阴翳几分的迹部,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说起来,迹部和武藤的关系为什么那么糟糕呢?”
欣慰于向日终于开始思考,忍足循循善诱地接着说:“你觉得世津子是那种不会控制情绪的人吗?”
向日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怎么会,武藤她还是很理智的。虽然有时候看上去会是在心里狠狠吐槽我们的样子,但现实中真的很少失控呢。”
忍足一笑,“那迹部呢?他什么时候才会和人有矛盾?”
“迹部……迹部……”向日头疼地努力回想,似乎有什么地方特别矛盾,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却始终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换言之,迹部为什么会这样特定针对某人?”忍足继续提示。
“唔……这样说的话,迹部那家伙确实有时候会这样针对其他人,不过他显然是觉得对方有当他对手的潜质才会这样做吧。毕竟是迹部啊,那么骄傲又自大,哪里肯放下身段呢?”向日越说越顺畅,逻辑也渐渐清晰,好比青学的手冢,正是因为迹部一直将他视为自己的对手,所以每次在比赛上或者其他场合里遇见对方时才总是出言挑衅。这么说来的话……
“难不成迹部也把武藤视为自己的对手?”向日紧皱眉头,像是在怀疑自己的猜想,“迹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忍足不由地笑起,“或许不是因为是对手,而是因为征服欲。”
“开玩笑的吧?你是说迹部对武藤——对她——”惊天霹雳落下,向日雷得外焦里嫩。
“向日学长你们在聊什么啊?”身后忽然传来女生含笑的声线,向日惊惧地回头,看见了网球部唯一的一个女生。
“武、武藤……”骗人的吧,迹部该不会真的对武藤……看着鲜少出现在网球场内的胡安,向日觉得自己大脑快要爆炸了,他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撞出了这么一个惊悚的答案,一个与他设想的截然相反的惊天秘密。
“嗯,是我。”武藤笑眯眯地人畜无害地说道,“向日学长,今天的自动化训练任务你还没有完成哦,我来只是想提醒一下这个而已。”
哇武藤,你是不是着重强调了那个“而已”,这句话不管怎么听都不是只来告诉我这个的吧?!
看着匆匆离去的向日,忍足心生遗憾地想道:“岳人啊岳人,你平时可是一点都不怕世津子的,唉……”
这算不算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呢?既不惧怕迹部也不惧怕世津子的向日,居然在得知他俩人还存在这样的可能之后,竟然一反常态地怯懦下来,那其他人呢?其他人知道真相后又会是什么反应?忍足的笑情不自禁地又加深了几分,还真是令人期待呢。
看着忍足嘴角噙笑的样子胡安就知道他准没想什么好事,但胡安现在也没什么精力同他纠结这些东西。她也看着a球场上迹部和日吉的比赛,比分和日吉的表情都一样的难看,过了一会儿略显沮丧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吗?”忍足问道。
胡安又叹了一口气,她自顾自地摇头,颓唐地答道:“我在想不管是日吉,还是我,面对那家伙还是一败涂地。”
“这么消极可不像是世津子你的风格。”忍足笑着评价道。
“是啊,这么消极可不像我。”胡安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角,看着a球场的方向略有深意地说道。
“哦?”忍足惊喜地看着胡安,“她大概又有了什么主意了吧……”忍足心怀期待地想着。
迹部和日吉的练习赛结束后,胡安径直走了过去,这时候日吉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正在一边席地而坐气喘吁吁,对比一旁神清气爽拿干毛巾擦汗的迹部说不出的狼狈。
“这就是节奏被迹部带着走的后果。胡安你可千万不能步他后尘。”胡安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一番。
心里还在毫不留情地评判日吉,但明面上胡安还是对自己这位不可多得的统一战线战友表达了同情之意。她将日吉的水杯递过去,还多给他拿了条毛巾。日吉接过水杯和毛巾,连谢谢的话都没力气说出口,虽然他有力气大概也不会说。
迹部这时候正好暇以整地看着他俩,像是看自己的两个手下败将。
不能忍。胡安压住内心不快,拍着日吉的肩膀,眼神却投向了迹部,“这样可不行啊日吉,”她目光不善地接着说,“消极应对怎么可能打败这家伙,要主动进攻,要打乱他的节奏,要从一开始就避开他的陷阱。”
“你不是从来不管网球场上的事的吗,嗯?”迹部心情愉悦道。
“本来是不管的,不过看了你们的比赛忽然有兴趣了,”胡安站得笔直,直视着迹部说道,“果然进攻要比防守有意思的多啊。”
“哦?那本大爷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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