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方昊然同学

岁月如白驹过隙，你看它跑得那样快，把少年们都磨炼成了大人的模样。可这些年近三十的大人们曾经也是十三四岁的小小少年，没心没肺强说愁。那一双双澄澈的眼睛真是好看，低头垂眉便是画……
  初二一班的早自习刚结束，教室里吵吵嚷嚷。嬉笑追逐的、窃窃私语的、围成一堆说话的、预习下节功课的、还有埋头狂书--补作业的。
  方昊然正从最右边开始收数学作业和化学作业。
  “啊呀，班长，我一会儿给你。”
  “班长班长，你看这道题我做得对不对？”
  “班长！……”
  乌泱泱的一片喧哗，只要方昊然在的地方，那真是个大写的众字。
  方昊然，程珞初中时的班长，市十佳少年，成绩次次稳居年级第一，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榜样生。哦，还有一张貌比潘安的脸。靠着他的美貌，哦不，才华和管理有方，只要他发了话，就没有不听的同学。
  程珞呢，初一下学期时担任了团支书，成绩一直排在班级前五名，年级前十，或者前十五。
  程珞的学习不错，却有个毛病一直改不了，就是只喜欢做那种选做题，也就是最后那种有难度的题，对于日常作业题目就是不爱做，总是空着很多，直到交作业前十几分钟才开始着急做，大多数还是拿来主义的抄写。
  都上初二了，依旧如此。这不，程珞刚埋头抄完化学作业，头都没抬地问前面卢胖子：“我化学好了，你数学好了没？快换一下，来不及了。”
  “好了好了。”卢胖子回身和程珞互换了手里的作业。程珞拿到要抄的数学作业，一看正好看到方昊然的，喜上心头：卢胖子表现不错嘛，这都能搞到手。
  方昊然的作业正确率百分百，字又写得工整漂亮，是抄作业的天堂级别范本。
  程珞刚翻开要抄的那页，就被人抽走了作业本，她抬头瞪去，却是方昊然本人站在她跟前。
  他严严肃肃地跟程珞说：“你不能偷懒总不做基础题目，这样基本功会不扎实，将来会吃大亏。”
  “呸呸呸，乌鸦嘴，快拍桌子！”程珞气得要跳脚，坚定认为方昊然在“诅咒”她。
  方昊然站着不动，看着她道：“你不要不当回事，要重视基本功。”
  时间不多了，老师快来了，得抓紧时间抄作业。程珞只好连忙点头，应付道：“好的，下次一定改，这次来不及了，先让我参考下。”说着就伸手想拿回作业本。
  方昊然居然不放手，程珞只好去拿同桌手里的作业本，还好程珞这一片的左邻右舍都是成绩排前的学生。
  结果也被方昊然拦下了。
  “你有病啊。”程珞低声说道，“撒手，别找事，老师要来了。”
  “你自己写。”方昊然不为所动。
  “下次我自己写，老师来了，你要我罚站吗？多丢人。”程珞急得晃了晃方昊然的胳膊，带有央求的意思。
  方昊然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撒手了。可是数学老师居然提前了几分钟就来了。一进教室，刚好看到程珞从方昊然手里拿了作业本，埋头苦抄的样子。
  数学老师走过来，拿起方昊然的作业看了看，又抽走程珞的作业本翻了翻，然后沉下了脸。
  程珞自然是被罚站在黑板旁边听完了两节数学课。
  连着几天放学，方昊然都倚着单车在路边貌似等人，每次看到程珞从不远处过来，他就推着单车过去，可每次还不等他开口，就看程珞翻个白眼提前绕路跑了。
  之后程珞发现方昊然在各科课代表那专门抽出她的作业查看，她的作业本很好认，因为她喜欢在每一页的右下角画一个小小的月野兔的笑脸。
  又一次时，程珞就过去把作业本从方昊然手中抽回来，拉着脸道：“别动我作业。”
  方昊然看看她，指着一道数学题：“这道题有更简单的做法，我可以告诉你。”
  “不稀罕。”程珞翻了个白眼，把作业本合上插回一堆作业本中，扭头走了。
  方昊然就拿起笔，又抽回程珞的作业本翻开，直接在那道题的旁边写着什么。
  这个举动，把程珞差点气死，但是她才不会明着跟方昊然吵架呢，因为只要涉及到这个家伙的事情，所有人都会偏向他！她才不会吃这个亏呢！
  之后好些次都这样，方昊然都会在程珞作业本的某处写一些其它更优解法。程珞每次翻开，是不想看的，但是碍于有老师的批注，她不得已还是要看的。她再生气也得承认，方昊然的解法确实会更好一些，而且他标注得很细致，让她很好理解。
  学校里组织英文话剧比赛，英语老师把几个英语好、有一定表演力的同学组成几个小组，分别表演不同的剧本。
  方昊然和程珞被分到《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一组。程珞却跑去找英语老师，要求去女扮男装去演《欧也妮葛朗台》。英语老师平时最喜欢英语前二名的程珞，本来有意把她和第一名方昊然分到一组分别去演罗密欧和朱丽叶的，但是眼下看她更喜欢另一组的选题，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这位爱徒。

  万众瞩目的焦点人物方昊然所出演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没有众望所归地进入比赛名单，而是在选拔时就被淘汰了。因为方昊然的表演很僵硬，甚至有时都忘了台词和动作，这让老师们大为不解，班主任去询问方昊然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结果方昊然“诚恳”解释道：不喜欢演话剧。
  老师们自然不会为难他，于是便作罢。
  程珞她们的话剧《欧也妮葛朗台》获得了全校第二名的成绩，她本来挺开心的，甚至想拿着奖杯在方昊然面前转一圈。在台上表演的时候，她瞥了方浩然好几次，这家伙全程垮着一张冷脸在台下盯着她们，好像巴不得她出错出糗一般。颁奖时，再看他，脸色更臭了。这可真把程珞气个半死。
  方昊然就是见不得她好。哼。
  从那天之后，放学时程珞就没再看到方昊然在路边倚着单车等她的身影了，也没见他再抽看过她的作业。甚至，他回座位的时候，都是从别处绕的，不经过她身边。
  班委开会时，各说各的，他不会与她的观点重合，分配工作也不会和她有单独协作的机会。
  班主任都看出来了，忍不住分别问过两人，是不是有矛盾了？但两人的口径出奇的一致，一致装傻：“啊？没有啊。”
  张潇私下劝过程珞：“你跟咱班长就不能和好吗？他每次见我都板着个脸，我都吓死了。”
  “你！”程珞狠狠转头盯着张潇。
  把张潇吓一跳，急忙摆明身份：”我可是你这边的！”
  程珞摸摸张潇的头发：“乖。那你去劝劝班长大人，先。”
  张潇一身鸡皮疙瘩，猛喝了一口水，起身去方昊然座位旁边，各种借口地转悠了三圈，终于在方昊然一句“你干嘛呢”之后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地坐回座位。
  程珞看着张潇那怂样，转回头狠狠瞪了方昊然一眼，没想到方昊然也在看着她，挑衅似地挑了挑眉。程珞气呼呼地转回头，在本子上画了个猪头，又拿笔戳了几下！
  她眼光扫到旁边出现一双鞋，立刻抬眼，只见方昊然端着个水杯，瞥了一眼她本子上的猪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又回到他的座位坐下。
  明显的示威！程珞是这样理解的！她又狠狠戳了几下刚画的那只猪头！
  迎来了初三，程珞也被选到了学校国旗方队。每天操练两到三个小时，为一场即将在景城举办的国际赛事的开幕式做准备。
  英华中学是景城唯一的一所重点初中，这次的国旗方队是市里边点名的，所以学校非常重视国旗方队的这次表演。这六名女棋手，挑选的都是初三女生里品学兼优、身材高挑、相貌姣好的。
  六名女生穿上制服在操场上一走，那就是校园里最靓丽的一道美景，常常引来欢呼声一片，这时的操场边上总是围满了观看的各年级学生，连教学楼的每扇窗户上都是拥挤的一簇簇小脑袋瓜。
  这天程珞训练完，照例去水房洗手。她简单地擦拭下脸上的汗，刚出水房，八班的班草迅速跑过来递给她一封情书，又迅速地跑开。但以程珞的反应速度，其实是来得及在一瞬间拒绝的，但是她故意反应慢了半拍，就“被迫”拿到了信。
  她是想看看信里写了什么的，因为八班班草虽然学习一般，但是长得很帅，单就长相来说，跟方昊然不相上下，而且他打篮球很棒，尤其爱穿11号球衣，还真是很像流川枫的，所以平日里受欢的迎程度略略低于方昊然一丢丢而已。
  程珞迅速把情书放进口袋，想着回家的路上偷偷看看，等着跟张潇吹吹牛也有素材。她心里正美着，旁边就有人打破了这份美好：“把信给我，我帮你还回去。”
  程珞吓得差点没站稳：“方昊然你有病啊，多管闲事。”
  “哦，是吗？团支书？”  方昊然有点阴阳怪气地抱起了双臂，挑起眉毛看着程珞。
  程珞咬了咬嘴唇，只能认怂：“你从哪里钻出来的，真是阴魂不散！”
  方昊然也冷了脸，从自己书包拿出一本书，抬了抬下巴：“放进书里。”
  程珞只好不情不愿地掏出了信，在放进书里之前，她还挣扎了一下：“我先看看写的什么再放不行吗？万一是请教我什么学习上的问题呢？”
  “哦？用这种叠成心形还散发着香气的信纸吗？”方昊然不屑地反问道，一把拿过信就夹进了书里，转身走了。
  第二天，程珞无意间碰到了八班班草，本想点头表示下歉意的，没想到人家刚瞄到她，迅速来了个回身，跑了。
  程珞在心里把方昊然骂了一万遍！
  之后的时光，方昊然经常不在学校里，再加上两人刻意的冷战，竟几乎再没有说过超过十句话。
  中考完，程珞没有意外地考上了景城的重点高中，张潇以几乎要擦着录取线的成绩也考上了同一所重点高中。放榜的时候，两个人兴高采烈地拥抱了一下。
  “没有方昊然哎，他去哪里了？”

  “你没听说吗，他要去北京上学，听说是北京排前三的重点高中呢！”
  “真厉害啊！哪所学校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听着同学们的议论，程珞在榜单上搜寻了两圈，才确认真的没有方昊然的名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瞬间空落落的，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最后一次返校拍初中毕业照，方昊然终于出现了。他跟同学交流时，很坦诚地公开了自己已经考上了北京某重点高中的消息。程珞听过那所大名鼎鼎的高中名字，进去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基本等于已经迈进了清北和国外名牌大学的门槛。
  程珞没什么精神头，机械式地跟着老师的安排走毕业流程。
  拍完照回班里参加毕业茶话会，程珞看着同学们叽叽喳喳的时候，脑袋还是又空又呆的，谁递给她签字本，她就写上一句祝福的话，几乎写的都一样。但是她却没有把她的留言本递给任何人。
  “你的本子呢？”方昊然在她面前站定，伸出手要本子。
  程珞看了他一眼，很顺从地从包里拿出来自己的留言本递给了他。方昊然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在她本子上很认真地写着什么，写完了还给她：“该你给我写了。”
  他把本子翻到最后几页，然后递给程珞。
  “你希望我写些什么？”程珞问道。
  “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方昊然回道，又补充了一句，“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程珞学着电视里猥琐的坏人模样，故意上下打量着方昊然。方昊然挑了下眉，嘴角含笑，摆出了一副任君调戏、甚至可以配合就范的样子。
  程珞翻了个白眼，低头在本子上画了一个充满一整页纸大小的猪头，顿了顿，觉得不妥，想撕掉这一页，方昊然眼疾手快地把本子抽走说了句“谢谢你的自画像。”就到别的同学那里去了。
  “哼。”程珞打开自己的本子看方昊然写了什么给她。
  “扎实基本功，不可偷懒。祝前程似锦。勿相忘，必定归。”最后画了朵一支梅花。这是程珞最喜欢的花。
  十五岁的少女，头一次心脏这般剧烈地跳动，似是要叛逆地闯出她的胸腔。她寻着方昊然的方向望去，那个少年的目光穿过人群正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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