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回到“老地方”

凌晨不到五点，程珞洗漱好出了门。她先开车去加满了油，然后直奔陆宅。她今天醒来的那一刻，脑中一片清明，只有三个字“陆明川”。她从未想过他居然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可是事实摆在眼前，除了他，不会是什么别人或者“同行”。只有他。
  开了接近四十分钟的车，来到了这个城市的顶级富豪别墅区。
  程珞那辆不到十万的车停在路边，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扎眼，仿佛侮辱了这个环境。尽管她在这住过一年多点，但仍然觉得很陌生、很遥远、高不可攀。
  于她而言，前半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在这个城市有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房、有个代步车，足矣。她大一开始就努力地各种兼职，在卖场卖手机、卖衣服，周末和寒暑假做家教。大二的一个周末她在卖场打工时，来了两位女顾客在买衣服时讨论着外贸订单的事情，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回学校后就去学校机房上网研究外贸的知识。
  她胆子小，不敢一个人或带着其他女生去外地工厂找货，也不能拉着男生去，不想耽误别人学业、不想有误会更不想被学校知道。于是她只能在A市的各种批发市场、家具家电市场和建材市场里转悠找货源，加之那时的她路子保守又没钱，所以外贸这块从开始做直到第三个月开始才陆续有几个小单，直到大半年以后每个月稳定有几十单，但都是小单，有的只是样品单，加一起每个月有个万把块钱。
  可对于那时的她来说非常满足和开心了。她极其认真和细致地打包每一单货品，还手写中国字和对方国家语言的小卡片附上。再之后每隔两三个月有几位老客户能下几个大点的单子加一起能有个三到四万，她每次收到多一些的货款，就会在洗手间手舞足蹈一会儿，然后赶紧跑出去忙活儿。等客户收到货确认没问题了，她会去银行把新入账的货款存为定期。
  大三下学期那会儿，程珞依然找尽机会去五百强外企竞聘，为的是高薪、发展、资历和稳定。外贸只作为副业。
  她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弱点：极度没安全感和保守。可是没办法，她太怕缺钱又不稳定的感觉了，她的外贸小事业也许会不明原因地倒闭，但是五百强外企很难倒闭，而且对于没有家庭背景但学习能力比较强的她而言，进外企也许能晋升得快一点。
  她并不崇洋媚外，只是她那个年代的外企福利待遇相对好不少，主要是底层员工的薪酬晋升和职级晋升空间要相对快一些，虽然到中层之后的发展反而会很慢了。只是程珞的打算是打工八年争取做到中层，然后自己创业。
  实习和工作之后，她除了工作中高效尽职履责、忍辱负重、加班加点地竭尽所能获取绩效奖金、提成，剩下的则是榨尽自己的时间和脑力、体力去继续做外贸，好在那段时期网购开始兴起并迅速兴盛，她的很多货源可以在网上采购，货源更加多样，更方便比较，节省了很多时间，省去了不少麻烦。
  节省出来的时间，她会研究一些理财产品，每月拿出三分之一的存款投资理财。
  再剩下的时间就到一些烘焙店兼职，其实就是学习手艺和经营。她将来要开一点烘焙店，在每天的清香甜蜜中度过余生。
  在拼了近五年之时，除去还家里的外债，她终于攒下了笔钱，首付30%，公积金贷70%，在市区收了一套55.2平的二手房，之后又买了一辆不到十万的代步车。
  到此，她前半生的大部分心愿基本已达到，很是心满意足，满心满脑地计划着后半生的愿景就是：早日还清房贷，早日创业发家，早日换上百平新房，让父母享受富足的晚年生活，可以到处旅行，遇良人三餐四季两个孩子外加一猫一狗。足矣。
  可命运有时非要跟她这种勤奋努力的小平民开个奇怪的玩笑，仿佛看不得她这种凡人好不容易把平淡无奇的生活过得有点滋味、有点希望的样子。
  也怪她贪心和天真，陆明川那时候给的真的挺多的，不只是钱，还有做事业的希望。所以她放弃了自己之前的所有收入来源，满心希望地想要借助陆明川的筹划做一番事业。
  程珞摇了摇头，禁止自己继续回忆任何事情。她看了看手机，今天是周二，这一天陆明川一般不会安排会议什么的，所以不会早出门，现在早晨六点三十五分，那么再等两至三个小时，他应该就会出门了。
  他通常从这个东门进出。
  她还在算时间的时候，小区的闸门打开了。她一眼就看见熟悉的车牌号，顿时一愣，这么早就出门了？
  这一愣神儿的功夫，那辆白色布加迪已经跑远了，几乎快瞄不见车尾灯了。
  程珞叹了口气。把脸趴在方向盘上，有些无力。她不可能去他公司找他，也没有任何身份去找。万一被当众撵出去，她仅剩的这点自尊是受不了的，而她更害怕的是万一惹毛了陆明川会令自己惹上更大的麻烦，她已经无法承受了。

  况且即使她豁出去了，也不确定去哪里能找到他，她只能确认这个家，他是一定会回来的，但是别的地方，他却不一定会去。他那么多公司和项目部，在铭盛国际总部的也只有他最初创办的那几家，而在别处的公司，她之前也只去过三家。谁知道他今天会跑去哪个公司。
  又或许他今天根本没去哪个公司，而是去见客户、朋友什么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去了哪家会所或者什么人那里。
  她无从得知他会在哪里。也没有任何身份去寻他。
  所以程珞哪也没去，就在车里坐着干等，希望他能像之前那样，白天会不定时回来个一两次。
  直到下午三点了，也没见那辆白色布加迪返回来。中午的时候，程珞实在忍不住去了下两个街口之外的公共厕所，来回不过十几分钟。
  “难道那么赶巧吗？正好就在那十几分钟里错过了？”她有点着急，其实中午去厕所回来那会儿，她就想去门卫那问问，但是看到今天值班的保安领队是那个姓张的变色龙，她就放弃了。
  程珞很疲惫，却又不敢睡。她揉了揉眼睛，下车去打开后备箱。饮料盒子里只剩下两罐咖啡，她想了想，把拿起来的咖啡又放下，真是不想待会儿又跑去公共厕所。
  傍晚六点，程珞困地直点头，她只能不住地掐自己，但看向前方的视线总是忍不住模糊，她对自己有点无语，平日里时不时地失个眠，偏偏今天的睡意这么重，赶都赶不走。
  她的头再次磕到方向盘之后，她叹了口气干脆下了车，坐在路边有些阴凉以及尽量不显眼的地方，呆呆地望着路面来往的车。
  晚上七点，保安换班。小陈刚换好制服，即将下班的领班张哥走过来拍了拍他，又指了指程珞的方向。小陈认出是程珞，有些惊讶，赶紧问道：“这不是程姐么，咋回事啊？”
  张哥咂了下嘴说：“哎呀，一早就来了，不过她倒啥也没干，就在那待着，估摸着是等人家陆老板呢。这些女人啊，真是脸皮厚，以为自己仙女儿呢，坐在那就能引起人家陆老板注意是咋的？你提高警惕昂，别让她在靠近咱们小区了，影响多差啊，越过马路中间，就不行，听见没？要是万一她想进来，你必须得拦住了啊，可别心软，别让人家业主投诉咱们。”
  张哥锁好柜门，继续说道：“你也别去跟她说话，别惹麻烦。你说这人吧，之前看起来也还行哈，这怎么就能干出勾引雇主还虐待人家雇主家小孩儿这种烂事，真是人不貌相，啧啧。”
  小陈闷闷地小声低咕了句：“我总觉得她不是那种人。”
  “你就是太年轻了！”张哥用力拍了下小陈的肩膀，“现在的女的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忘了自己什么身份，成天就想攀高枝儿，真是不知羞耻。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天天装模作样地演戏。她要是真没问题能让人大老板赶出来，一大早跑这来干等着，这都一天了，真是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切！我说你小子可别去招惹她，别让人陆老板看见，给你自己和咱大家伙惹麻烦昂。”
  小陈点了点头道：“知道张哥护着老弟，谢谢哥了！你快赶紧回家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张哥点点头，看他挺上道，才放心地骑着电动车走了。他路过程珞的时候，还故意“呸”了一下。
  程珞垂下眼眸当没看见。
  晚上十点，小陈往外看了看，犹豫再三，终还是走过来给程珞送了一瓶水。程珞抬头看见小陈，饶是有心理准备，却也还是很尴尬。一时间只能低头说了声谢谢，并没有接那瓶水。她一天没说话，嗓子有些哑。
  小陈见状，把水放到地上，轻声问了句：“程姐你是等陆总吗？”
  程珞轻轻点了点头。
  “一直没等到吗？是没看见人？还是……”小陈赶紧把“人没理你”这几个字吞进了肚子，没说出来。
  程珞的脸更红了，幸亏是低着头。她大概猜到了小陈没说的那几个字是什么。
  她摇了摇头。
  小陈说：“那程姐，你，你要是需要我帮什么忙，你就过去找我啊。”
  程珞抬起头来看了看小陈，紧抿着嘴唇点了下头，说了声谢谢。
  小陈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岗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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