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灵州西接突厥上连吐谷浑，自汉朝起此地就经常遭受突厥和吐谷浑的侵扰。而此前汉朝政府并没有对其有过多的管理，因此当时的回乐县百姓常年遭受外族的残害，在五胡乱华时期更是民不聊生。而灵州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它成为防御外族侵略的天然屏障，所以自杨坚即位起，灵州被设立为抵御突厥和吐谷浑的军事要塞。

        当陈丽他们进入到灵州城内的时候，陈恭不由地感叹道：“一别数年这里已经是变化良多了。”

        “哦？那之前是怎么样的？此地看上去并不好。”陈丽问道。

        正值正午时分，经过一夜地练功陈恭需要修养精神，此时由陈丽控制着身体。如果没有特殊地情况，陈丽一般在白天出来，夜晚的时间则交给陈恭练功和适应身体。所以他们之间的对话没有第三人能听到。

        “我3年前来过这里，除了南来北往的客商们，整个城市里突厥人和吐谷浑人占了一半。其中有一部分人并不安分守己，时常会骚扰此地百姓。”

        “当地政府不管嘛？”

        “不管，那时候周朝皇帝还是宇文赟，也是一个昏君。颠覆了他爹对突厥的强硬政策而试图是突厥合作。这就是变相地默许了突厥人进入中原的企图。”陈恭叙述着。

        “那……那你当时来做什么？”

        “……”

        “陈恭，我觉得，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必要隐瞒了。”陈丽说的直接，但是语气十分温柔，像是劝解，“关键的你已经都说了，东西他们也都找到了。更关键的是突厥人已经认为你倒戈了，现在寻求浣月宗的庇护不是更实际一些？”

        “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只是，边沿梅又信我多少？”陈恭停了一下继续道，“那时我知道周王朝并不安全，更不可靠，所以想寻求更多的庇护。当时段文鸯有意与我交好，但我没有与之合作，他是宇文邕的皇后阿史那氏的亲信，与周王朝交往太过密切，目标太大。一旦他们失败，我一定是被交给周帝的。所以我联系到的是突厥贵胄的另一个部族首领，舍利吐利氏。”

        “任何一个皇庭其实都一样，有了荣华富贵之后就想要至高皇权了。虽然整个突厥目标都是入主中原，他们自然会想入主以后谁来当这个地方的王。只有拿到越来越多的筹码，最后赢的可能性太会大。就是看到这点，我派人去联系了舍利吐利，没想到一击即中。”

        “所以，我们的敌人跟段文鸯一点关系都没有。边沿梅他们对此是一无所知，虽然他们可能查到你跟突厥人有联系。”陈丽猜测到。

        “应该是这样。我与舍利吐利联系的时候很隐蔽，但是段文鸯找我联合却是有迹可循。边沿梅，或者是整个浣月宗都没有想到。”

        “那，那，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陈丽明显有点着急，“如果边沿梅把人力都放到防备段文鸯那里，一旦有人突袭我们，那不是很危险？我们找来这里的事情，舍利吐利一定知晓了，在他派出去的人发出信号的时候……”

        “我……担心的也是这个。”

        “陈恭，你怎么不早说？！这么重要的事情，甚至比舆图和兵器本身还要重要！！！”陈丽觉得天旋地转，心急如焚。

        “事已至此，急也没有用了。我们先去客栈和萧荣他们会和，看一下情况再做定夺。我已经让他暗中观察了。舍利吐利部族的家徽和一些装饰与阿史那氏多少有些不同。”陈恭劝慰道。

        “也只能这样了……”之后的一路陈丽都在思考已经怎么应对这样的局面，应该怎么跟边沿梅去坦白这件事情。很多时候错过了最佳的坦白时间，那之后的所有诚实就会显得苍白。亡羊补牢总比不上原本就没有破损的栅栏。

        也是因为过于专注，就在大家停驻在客栈前陈丽都没有停下，直到慕容沁牵住马的缰绳。

        “主子，我们到客栈了，你怎么了？”慕容沁有点担忧，这些天来，陈恭所有的表现都很奇怪。

        “没，没什么，我在想些事情。”陈丽回答道，而目光不时地扫过四周，“萧荣呢？”

        “主子，他不在客栈内，应该是去办主子交代的事情了。”

        “好，你通知他即刻回来见我。”陈丽吩咐道。

        “是！”慕容沁扶陈丽下马后，转身离去。

        陈丽随着边沿梅一起走进客栈，见她神情有些恍惚，边沿梅问道：“陈恭你身体哪里不适？可要先去客房休息？”

        “啊，不用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先用午膳，请。”

        这一餐陈丽吃得食不知味，席间一言不发，还是边沿梅打破了这种沉默：“现今的灵州比之前好太多了，街面上的外族人少了很多，骚乱也不如以前频发。”边沿梅看向窗外，说道。

        跟着边沿梅的目光，陈丽也看向了户外，说道：“是啊，和3年前的光景差了很多。房屋建起来了，秩序也变好了，刚刚在进城前，似乎是看到了在新建一座城门。”

        “那是以后的军府，等建成之后灵州将成为抗击突厥侵略的要塞，那个地方就是总督府。”边沿梅说着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陈恭。

        感受到被注视，陈丽也把目光从窗外转到了边沿梅的身上。或许是心里有鬼，抑或是担忧，陈丽觉得他的目光里有太多的意思，怀疑？赞赏？试探？还是别的什么。陈丽不敢再看，继而又看向窗外，道：“隋帝真是一代明君。只要守住这西北屏障，就能保中原万世平安，百姓的好日子也快到了。呵呵，这要塞还没建成，效果倒是先凸显出来了，城里的突厥人确实是少了很多。原本各个突厥部族的人混在一起到是没有注意，一直以为阿史那氏部族的人最多，没想到舍利吐利部族的人也不少。不仔细看他们腰间的配饰还真难分辨。”

        “舍利吐利……”边沿梅回味着这个姓氏，若有所思，道：“没想到陈恭你对突厥各王族的图腾有研究。”

        闻言，等陈丽再转过头的时候，边沿梅身边的徐冲已经离开。同时，陈丽心里稍稍平静了些。

        “敢问边先生，为何要来灵州？知道舆图和兵器所在直接捣毁便可。”陈丽实在不明白边沿梅此行的目的。如果要抓陈恭，何须证据，直接扣下杀人灭口即可。如果为了情报安全，只要直接毁了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带着“陈恭”来这个地方？

        “为要塞能顺利地建成。”边沿梅抿了一口茶，说：“如果只为舆图和兵器确实不需要过来一次。但是除了这件事情，还有很多因素会让这个要塞建立不起来。隋帝不能放心，浣月宗也不会放心，只有总督府建成了，军队驻扎了，一切尘埃落定了，我们才能歇一歇。”

        陈丽看向边沿梅的目光变得崇敬，这些人为了抵御外敌到底付出了多少？无法想象！此时，陈丽站了起来，不，应该说是陈恭。在陈丽晃神的瞬间他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现在的陈恭只以陈恭本身对着边沿梅行了个大礼，道：“边先生，在下感佩！”

        边沿梅道：“无妨。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不是你那就我，不是你我，总有第三人会做。”

        陈恭起身落座，道：“边先生准备何时去看那些兵器？可有什么准备？”

        “舆图已经在手里，那些兵器也不急，明日我们一同去探一探那府邸，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

        “先生为何愿意带我去？作为人质我已经无用，我只是和舍利吐利部有交易，但是交易还没有达成，我也就不知道他们的计划。”陈恭疑惑。

        “你能说出舍利吐利，我就有带你去的理由。可是陈恭，你还有交易，还有秘密吗？”边沿梅看向陈恭，目光深邃。

        “呵……先生终究不信我。”

        “信与不信，且看看吧。”边沿梅不置可否。

        这场对话有了成果，但也不欢而散。

        回到房中，慕容沁和萧容已经等候了一会儿。

        “可有什么发现？可有舍利吐利的人？”陈恭问道。

        “禀主子，昨日我们入城时在六合帮宅邸附近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宅邸内部也探查过。看来消息并未走漏给舍利吐利部，此外，舆图已经被边沿梅他们拿走。”萧容回禀道。

        “无事，舆图已经不重要了。只是之前和我们联系的突厥人可有什么消息？”陈恭问，“他们最近有什么动作？”

        “主子，他们试图在找你，好似并未死心。当初舆图是主子画的，我们又知道兵器还在那个地方，我们只要趁夜离开，找到他们一样可以实行我们的计划。”萧容说着自己的想法。

        “不必了，现在要走也没那么容易……”

        “主……主子，难道你打算投靠浣月宗？您疯了吗？他们会杀了你的。”萧容惊诧，“这两年来，您所有的奇怪举动我都认为是别有深意。您甚至可以设计和边沿梅一起到这里，难道不是打算将边沿梅送到突厥人手里吗？”

        “萧容，注意你的说辞。这件事情不必再说了，我们也是汉人。”陈恭第一次说出了这样的话。

        不单单是萧容，就连慕容沁也跟着非常惊讶。不同于萧容的激动，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在萧容企图再发声时阻止了他，将他送出陈恭的房间。

        在独自面对陈恭时，慕容沁还是忍不住说道：“主子，您真的是这样打算的吗？就像萧容说的，放弃和突厥合作转而投靠浣月宗？您不是说过，这天下谁都不可信，只有自己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吗？您自己也看得出来边沿梅不信任你，你怎能将一切压在他身上？如此一来，我们该何去何从？”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陈恭的心真的乱了。此时的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决定，明明当初在城外让萧容进城就是为了看看还有没有机会和突厥人合作。就连陈丽也被隐瞒被骗了。可是从刚刚，刚刚边沿梅说出那句：“就算我不做也会有别人来做”的话开始，一切都乱了。

        他是被边沿梅的话感动了吗？还是被蛊惑了？不论是被感动还是被蛊惑，可为什么他会改变？为什么听到边沿梅还在怀疑他就感到害怕？他似乎不想看到边沿梅最后对他失望的样子。他想被信任，被边沿梅信任。

        “陈恭，陈恭，你歇会儿吧，我来跟他解释。”陈丽说道。陈丽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在萧容说出要找舍利吐利人的时候，她知道陈恭到了现在都没有完全坦白。她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他们的接头人是什么谁？当初那个信号弹的意义是什么？可能不只是求救。

        陈丽是生气的，可是她也知道就在刚刚，刚刚陈恭自己出来给边沿梅行礼开始，他变了。或者说是下定决心了。陈恭做任何事情都在为自己找退路，这何尝不是他所说的不该信任任何人。跟着边沿梅来灵州本来就另他不安，再寻求别的出路也就顺理成章了。让陈丽失望的是，他们相处了两年，陈恭始终没有信任她。可陈丽也没有办法，她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按照本心，把陈恭引向正途，让她参与过的故事有个好的结局。

        陈恭听到了她的话，没有说什么就让出了控制权。

        “慕容沁，我希望你再信我一次。这些年来你的忠心我看在眼里。我的所作所为你也看着。在你眼里我是怎么样的人我不得而知，可是从结果来看，在外人的眼里我一定不是个好人。”陈丽走向慕容沁，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两年前受伤苏醒后开始，我一直在反思这一切，直到刚才，请相信我，真的是刚才，我才意识到我应该去做点什么。不为浣月宗，为我们自己。”在陈丽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更为他。”

        “主子，我对您不会有任何质疑，只是希望您不会有危险。上刀山下火海，我慕容沁都跟着。只要是您的决定。”慕容沁抱拳行礼。

        “好，好！你的家人我一定安排妥当，你的孩儿让他们读书，不再被江湖所扰。”陈丽对他做出了承诺。

        “谢主子！”慕容沁有点哽咽，“主子，你先休息，我去和萧荣谈谈。”在得到应允后，慕容沁离开了陈恭的房间。

        陈丽走到窗边，看着街景，已经宵禁的街道本应该一片寂静，可这空气中却时时透露着危险。

        “陈恭，你想好了就不要再变了。我用我们两的生命再信你一次。”陈丽自言自语，但她相信他能够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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