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尾声

沐漫夭看着满地的曼珠沙华，轻声唤，“剩下的，就看你了，小华。”

        小华颤巍巍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慌得一批。

        魔尊跟随江流年的气息追到了曼珠沙华的花丛中，冷笑数声，“你们只会逃吗？”

        沐漫夭不与他废话，再次吹响了萧。

        他气急了眼，拼着自己功力大损的代价，强行催动体内的怨气，将沐漫夭的萧直接震成了数片。沐漫夭也被震飞出去，被江流年接住，

        她喉口一股腥甜涌上，吐出一口血来。

        江流年忍不住抱紧了她，温暖的灵力传入体内，沐漫夭摇摇头，紧张地看向四方天地，“我没事，剩下的就看小华了。”

        无数曼珠沙华随风而舞，疯狂吸收着魔尊体内的怨气，那是他们最鲜美的养料。

        魔尊感受着体内的怨气在被快速吸走，面色一变，他上当了。

        “你们又骗本尊。”他肺都要气炸了，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此地不宜久留，他转身就想离开这里，

        江流年道，“想走？”

        四方天地再度开启，阻住了他的道路。

        魔尊冷笑数声，这小小的法器能拦住他，不消一炷香，他定让这法器与那安魂萧一般四分五裂。

        可是他错了，他体内的怨气被曼珠沙华疯狂吸走，根本撑不到一炷香，没有怨气，他又拿什么毁坏这四方天地。

        原先的曼珠沙华有的竟已亭亭如盖，无数新的曼珠沙华疯狂地从地里钻出，加入了这场美味的盛宴。

        魔尊彻底怒了，他的眼里再也没了兴味盎然，只剩下彻骨的恨意。

        “你们想吸收，本尊就给你，只是这百万龙族的怨气。”他森森一笑，“你们吞的下吗？若是不能，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他魔力四散，所过之处，无数曼珠沙华身首异处。

        那些魔力疯狂而肆意，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只剩杀戮。

        “主人，有股怨气我们吸收不了，那怨气太过浓烈，已经不能称之为怨气，不如称之为“污秽”。是最脏，最阴毒的怨气。”小华焦急道。

        沐漫夭皱眉，“无事，就那一股怨气，我们能对付的了。”

        小华摇头，“正是这股怨气汇成了魔尊的魂灵，提供了魔尊源源不断的怨气。如果不能消灭它，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早晚被他全部杀光。”

        沐漫夭心下一惊，攥紧了拳，若是小华不能吸收那“污秽”，他们的计划将满盘皆输，所有的步步算计都将功亏一篑。

        怎么办？

        有人轻轻掰开她的手指，牵住了她的手，“没事，有我。”

        沐漫夭心下稍定，忍不住握紧了江流年的手，大脑飞快思索着对敌之策。

        魔尊看着他们那般痛苦，得意地放松了身体，任怨气肆意冲撞，是自残，也是伤帝之计，“当年的灭族之仇，岂是这小小的花朵能够化解的，江流年，你未免太小瞧我们龙族了。”

        他眼中的仇恨如有实质，源源不断地滋生怨气，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江流年，你不死，这执念不消。”

        沐漫夭心下一惊，“不要听他瞎说。”

        而江流年看向魔尊，看着那团源源不断滋生怨气的“污秽”，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转头看向沐漫夭，轻轻的笑了，那笑里似乎有苦涩，有不舍，又有几分释然。太过复杂，沐漫夭看不真切。

        她只是隐约知道那像是道别，死死抓住她的手，一边哭一边拼命摇头，“殿下，你别信，我不要，我不同意。”

        可他一如既往地温柔看着她，却没有像往常那般遂了她的意，他摸摸她的头，“小夭，睡一觉就好了。”

        她瞪大了眼睛，他要干什么，她不允许，她不同意，说好的要两人共同面对的呢，江流年，你个大骗子。

        可是困意还是渐渐席卷了大脑，最后一刻，她在心里大喊，“小华……”

        却终究是扛不住睡意，昏了过去。江流年将沐漫夭轻轻放在一旁，迈步进入了四方天地。

        魔尊在看到江流年走来后，竟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他的怨气被净化的差不多了，周身的怨气祛除后，露出了那挺拔修长的身材，他有点不甘心地问，“你不后悔。”

        江流年好笑地看着这人，明明想要他死的是这人，到最后自己竟然怕了。执念竟有了自己的意识，当真有趣。

        魔尊看懂了江流年的表情，也不管江流年愿不愿意听，只是委屈道，“我既然有意识，也是怕死的。”

        江流年不与他废话，卸下了所有的防护，主动吸收着魔尊身上的怨气。

        而这怨气感受到江流年的吸收，对魔尊没有半分留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江流年体内的怨气。

        他们疯狂地朝江流年涌去。在江流年的体内疯狂地搅动着，撕咬着，千年的仇恨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一发不可收拾。

        江流年再也站不住，手中长剑插进地里，狼狈地跪在那里。

        他突然明白了当年神魔大战，弑神阵明明是龙族阵法，为什么能认可如来的使用。

        因为魔尊所诞生的执念，就是要让他们三神魂飞魄散。所以他们宁愿自己封印自己，也要让如来魂飞魄散。

        大哥，你当初也是这般痛吗，他轻皱眉头，忍不住回首看向沐漫夭，轻叹，小夭，到底是天命难为。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天道当真是好算计。

        他该喂给她孟婆汤的，若是她醒来知道自己死了，像小翠那样傻可咋办。

        应该不会的，他家小夭向来坚韧，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傻事。

        他掌管时间多年，最懂时间的无情，

        它有着万物不可挡的法力，将会抹平伤痛，若是够久，甚至能忘却伤痛，徒留淡淡的惆怅。

        我自私一回，让你多记我些时日吧。

        小华费劲地破了江流年的术法，沐漫夭从睡梦中醒来，毫不犹豫地迈入了四方天地，她抱住江流年，泪水顺着脸庞滑落，恨声道，“我不要你牺牲自己。”

        她想阻止那些怨气涌向江流年，却是徒劳无功，这些怨气绕开她的灵力，被她的灵力打中了也只是散开，很快又聚集了起来，朝江流年奔去。

        魔尊此时连人形也维持不住，只剩下了一团“污秽”，在快速地减少。他看着沐漫夭，看着她如此痛不欲生，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静静地等待着消亡。

        江流年看向沐漫夭，心疼道，“别哭，一点都不痛。”

        “不，我不要你死，江流年，你不要吸收这些怨气了。我求求你。”

        她眼中流露出的哀求凄婉，刺痛了江流年的心。

        他却狠心地摇摇头，“唯有这样，才能结束，这是最好的结局。”

        她才不要这样的结局，“不会的，会有别的办法的。”她忍不住拿自己的命威胁他，“你要是死了，我也跟你一起死。我说到做到。”

        手中灵力凝结，保护罩堪堪将江流年保护了起来。

        怨气疯狂撞击着保护罩，不消片刻，保护罩就碎了。

        “别说傻话，大哥说，魂飞魄散并不是消失，只是化作了万物，日后你所见的这一草一木，皆是我的存在，我会一直陪着你。”他的身体开始被黑雾腐蚀。

        沐漫夭摇头，“我不要，你少骗我，我就要你这个人，别的我都不要。”

        谁能帮帮我，谁能帮帮我们。

        一阵轻微的“咔嚓”声，无人注意的乾坤袋里，一条小蛇破壳而出。他从乾坤袋钻了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泪眼婆娑的沐漫夭，“娘。”

        他奶声奶气地喊，可心慌意乱的沐漫夭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一个劲地用法力架起脆弱的保护罩。

        小蛇歪歪头，看到了江流年和他身上的怨气，他突然明白了，娘要保护这个人，这一定就是他的爹了。

        爹要被这些脏东西害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小蛇在沐漫夭怀里急的团团转。

        终于，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我的力量或许可以救爹爹，可是我现在还用不了我的力量，那我就把我的力量借给爹爹好了。他飞到江流年的身上，缠在了江流年的手腕上。

        沐漫夭这才发现了小蛇，“龙蛋。”它竟然孵化了，她眼中又燃起了希望，“你有办法吗？”

        它点点头，张口咬了江流年一下，两颗血液汇聚而成，一瞬间，这四方天地的灵力迅速集聚，无数龙族虚影在上空盘旋，吟唱，那是最古老的咒语，小蛇声音依旧奶声奶气，却多了丝庄重，“列祖列宗在上，我与他缔结命契，从此福祸相依，法术共享。爹爹你可愿意？”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强行结契，却发现好像不可以，他爹爹好像也很厉害的样子。

        他眼前一亮，那这契约自己也不亏嘛。

        江流年看着小蛇的行为，笑了，这是龙族的命契，他轻声道，“天道命书在上，我与他缔结命契，从此福祸相依，法术共享。”

        在这龙族虚影之上，天道雷电隆隆而下，天书缓缓展开，发出耀眼的光芒。

        “契约生成。”小蛇与江流年同时道。

        龙族虚影盘旋在江流年身侧，留下他们的气息。天书则飞到小蛇的身边，小蛇歪头，“爹，娘，你们还没给我起名字呢。”

        江流年道，“初阳散微和,晞露耿余明，青晞晨。”

        沐漫夭想，冬日初阳，却也贴切。

        青晞晨在天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天道暖洋洋的光束洒在身上，小蛇舒服地眯起了眼。

        而江流年体内的怨气，在感受到龙族至纯之气时，皆停止了躁动，竟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是族人，是嫡支，最纯种高贵的龙族血脉。

        他体内怎会突然有最纯种的龙族气息。

        他们龙族，明明已经灭族了。

        怨气开始渐渐消散，那是执念即将崩塌的前兆。

        还有龙族活着，竟然还有族人活着。

        江流年咳了咳，道，“它是你们族的最后一丝血脉，如今与我缔结了命契，只要我活着一天，便保他一天。你们当真要杀了我，亲手杀死最后一个族人。”

        怨气战栗着，犹豫着，最终退出了江流年体内，他们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抚上小蛇，做着最深情的最后的告别。

        小蛇被这些怨气碰到，并无半分不适，甚至还有淡淡的哀伤。

        怨气们给他们的新生的孩子留下最好的祝福，

        再见，新任族长。

        龙族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污秽”执念已消，被曼珠沙华吞噬，彻底消散在了天地间。

        这一场纠缠了千年的爱恨嗔痴，对错难辨，却也最终歪歪扭扭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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