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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三章蜕


(  )第八百八十三章蜕

        洛水

        一个白衣如雪的年轻男子走到河边招呼船夫,在这附近摆渡为生的老汉看清楚这人面目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声,他大半生都在渡人过河,见过的人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却从没见过这般丰神如玉的公子。<冰火#中文

        这个年轻男人无论身材相貌都是一品,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留了一颗光头。最让人觉着醒目的,是他头顶百会穴位置上有一个鲜红鲜红的圆点,仔细看又不似描绘出来的,像是天生就有。

        这老汉年纪足够大,经历过商国的灭亡。但或许是因为这几十年已经没有见过佛宗的僧人,所以遗忘了这世界上还有那样一群人。不过看到这僧人的时候,老汉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听大人们讲过,身上有鲜红色胎记的人等长大了都非同凡响,胎记的位置越是靠上就越会风光。

        人一老,有些事记不住了,但有些本该忘了的琐碎小事反而记得很清楚。

        “这位爷,您要渡河?”

        “我想到对岸去,请老丈帮忙。”

        年轻男子客气的回答。

        老汉爽朗笑了笑道:“哪里谈得上什么帮忙,你要渡河,我收钱渡你,这是生意。你若是说请我帮忙,我还怎么好意思收你钱?”

        年轻男子从怀里摸了摸,找到一块玉递给老汉:“出门急身上没带银子,这块玉若是去当了还是足够你的船钱。乱世之中玉器也不值太多,不过成色还好,不要见怪。”

        老汉连忙摇头:“就算玉价跌的再厉害,我也找不开你银子。”

        “不要你找钱。”

        年轻男子登上小船后问道:“若是有所剩余,就当我买老丈你一个问题。”

        “问题?”

        老汉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怎么都觉得这人有些奇怪。可既然人家说了,这玉看起来圆润无暇,肯定能换不少银子,老汉心说这样好的东西自然不能拿去典当,要留作传家之宝才合适呢。

        “但凡我知道的,您尽管问。”

        老汉将玉佩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在身上擦拭了两下后从怀里翻出一块手帕,一丝不苟的包好。

        “过了河就是苏北道,请问苏北道可有什么了不得的江湖宗门?”

        年轻男子道:“我才初离家门,对河那边的事也不了解。听闻江南多名门大派,老丈在这水路上讨生活料来也有几十年了,对苏北道的事也应该多有耳闻。”

        老汉再次看了看年轻男子,忽然明白过来:“噢……我知道了,公子您是要去闯江湖?收了您这么贵重的东西,若是不劝您一句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公子啊,这江湖说大太大了,看样子您是第一次离开家门,要是想闯荡,不如先多走走看看,切不可先去找什么名门大派的麻烦。”

        “那些个势力大的宗门,哪个背后没人撑腰?就说我知道的苏北道金刀门,背后的靠山就是金家,虽然据说金家现在已经大不如前,可还是一等一的豪门。再说,金世雄金世铎两兄弟已经举旗造反,金刀门也在其中,公子这样一个风流人儿,为什么偏偏要去自己找艰辛?”

        “人既然生于世,就要有上进之心。”

        年轻男子笑了笑:“金刀门,我记下了,还有别的宗门更加强大?”

        “唉”

        看样子是劝不住他,老汉一边撑船一边说道:“既然公子您要去闯荡,我一个外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我不是江湖中人,这些年倒也略有耳闻。苏北道最强大的宗门可不是金刀门,和墨笔阁比起来,金刀门根本不入流。墨笔阁的阁主被人称为一笔江山,名字就叫做江山。据说文武双绝,曾经在江南最有名的通古书院做过先生,最让人称道的便是一笔书法,冠绝江南。便是许多有大权势之人想要求他一幅字,也不容易。”

        “后来传闻,他以书法而入道,自此之后就离开了通古书院,自立一门。后来他以一支笔挑战苏北道诸多高手,竟是全胜,那之后墨笔阁在江湖中的地位就高了起来。”

        老汉说这些话,如数家珍。他常年在水路上漂着,过往的客人那么多,听来的真真假假的传闻自然不少。

        “墨笔阁么?”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那倒是值得去拜访一下,虽然我未出家门但也听闻过通古书院的名号。”

        “通古书院可不是什么江湖宗门!”

        老汉纠正道:“通古书院只是书院。”

        年轻男子笑了笑,没有反驳。

        两个人随后便没了什么交谈,老人不时抬手默默胸口位置,那是他放玉佩的地方,看得出来,他确实很在意这块玉佩。也许操劳一生,都没见过这般宝贝的东西。

        快到岸边的时候,年轻男子起身,看了老汉一眼后语气很轻的问:“你明明已经看出了我什么来历,偏要装作看不出来,人老了果然都变得狡猾起来。还是说你太过于贪财,以至于连佛宗的人也敢随便摆渡。”

        老汉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下意识的抬手又摸了摸那玉佩所在的地方:“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不能带回去送给孙儿了……”

        他看了年轻男子一眼:“我到了近前才看出你是个僧人,再想避开怎么来得及?我装作不知道,你为什么就不能装作不知道?”

        “因为……”

        年轻男子一指点在老汉额头,老汉随即向后倒了下去。

        “我也很在意这块玉佩啊。”

        年轻男子弯腰从老汉怀里将玉佩拿出来,然后随手把包着玉佩的手帕丢进河里。他没有多看一眼那具尸体,似乎这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离着岸边已经很近,他纵身一跃上了岸之后朝着东边走去。

        “墨笔阁……”

        年轻男子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这一笔江山的修为如何,要压制到什么地步才能行,这样一次一次的脱壳好麻烦……”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动作轻柔:“又要破相了吗?”

        ……

        ……

        洛水岸边

        廖生看了看那艘被人拖回来的小船,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老汉的伤势:“侯爷,这人是被一指点破了脑壳而死的,属下不知道那人出手如何所以无从判断。不过,料来就是他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吴一道:“已经过了洛水进苏北道,不在咱们的控制区域了。”

        吴一道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还记得在青峰城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廖生点了点头:“侯爷说过,伤了主公的人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要追上,凡是黑旗军子弟都不能忍受这样的事这样的人存在。”

        “过河”

        吴一道淡淡的说了两个字,然后回身吩咐手下人:“回去告诉主公,我要带骁骑校的人过河进苏北道。”

        知道黑旗军的人是在追捕凶手,很快就有渔民过来,自发的摇船送人马过河。到了河对岸之后吴一道没有让人更换服装,骁骑校依然穿着那身锦衣,他看了看不远处渡口那些戒备森严的士兵,吩咐廖生道:“直接去告诉他们,就说黑旗军要过来追捕逃犯,他们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我都要过去。”

        苏北道靠近洛水这一边原本是通古书院的地盘,书院被灭之后没多久因为罗屠在柳州那边和金世铎联手,杨坚率领的朝廷人马随即向东进发,再后来罗屠在柳州称帝改名胜屠,苏北道这边就更没人在意了。

        现在占着苏北道的,是苏北道几个世家的联合势力,兵马不过几万。

        这些守着洛水渡口的士兵,说实话最怕看到的就是有一天黑旗军从河那边过来,到了现在黑旗军在西南的地位已经稳固,军力强大,作为黑旗军的邻居,苏北道的几个世家自然没有一天是踏实的。

        “黑旗军过河追捕逃犯,请放行。”

        廖生看了一眼那些士兵:“如果你们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光头过去,告诉我。”

        “这个……不能吧?”

        守着渡口的校尉惊的目瞪口呆,实在想不到黑旗军的人竟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过来了。他回答中都带着一股子不确定,实则是根本不敢强硬的拒绝。谁都知道现在黑旗军有多强大,平雍州,吞四道,灭南燕,这些事可都还没过去多久呢。

        “不能?”

        廖生冷冷笑了笑:“我只是告诉你一声,剩下的就没你什么事了。要么你让人把路障打开,要么我直接掀翻了过去。你只是个校尉,怎么往上报是你的事,上面怎么处置是他们的事。”

        “我……”

        那校尉张了张嘴,最终没敢拔出刀子,虽然某一个时刻军人的自尊几乎让他把刀子拔出来了。

        廖生没有再理会他,摆了摆手,随即有大队的骁骑校过来,将路障搬开。众人上马,就这么冲了过去。

        “怎么办?”

        一个士兵问那校尉?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怎么办!”

        校尉怒吼了一声,这才察觉后背上已经满是汗水。

        ……

        ……

        妙笔山

        墨笔阁

        浑身是伤的大自在看了一眼院子里满地的尸体,又看了看那个被人称为一笔江山的墨笔阁阁主散涣无神的眼睛,摇了摇头。

        “压制了一个境界,才和你打的这样辛苦,你这一笔江山的名头还真是不怎么靠谱啊……”

        他没有再理会已经无法动弹的墨笔阁阁主,看了一眼偏房后走了过去,推开房门,他纵身一跃上了房梁,两只脚勾在房梁上头朝下挂在哪儿,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整个墨笔阁已经被他杀了一个干净,只剩下一分生机的墨笔阁阁主瘫倒在院子里,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进了偏房,门没关,然后他又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倒挂在房梁上。

        半个时辰之后,这个已经伤到濒死的墨笔阁阁主被自己看到的场面吓的惊呼了一声,嗓子里一股血涌上来却吐不出来,竟是卡在那儿上下不得,他眼睛被憋的几乎凸出来,没坚持多久就倒在地上再也动不了了。

        竟是被吓死。

        偏房里。

        那个倒挂在房梁上的人,从脚开始分裂,肉皮自己往下褪,黏糊糊的挂在身上,一点点慢慢的往下滑动。

        啪嗒

        人皮落在地上。

        天黑了,月色惨惨的洒了下来,却盖不住这院子里的血腥气。淡白的月光从门口进了偏房,照在那副人皮上,格外的阴森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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