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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严峻的局势


王景略还想跟身怀六甲的贞娘温存一番,不太想搭理苻坚,但这位天王诚意甚坚,实在是不好推脱,他只好进内屋将贞娘哄睡了,安顿好了以后,才跟苻坚秉烛详谈。

        “周成,朝秦暮楚之辈,又没什么才能,实在是不足为惧。

        但你可否现,周成投降了晋国以后,始终都没有打出叛晋的旗号,名义上,他跟桓温还是一边的人。

        这就是汉家正统的力量,周成不敢玩火。

        鲜卑慕容家虽然一副匈奴做派,却也知道要笼络北方世家,这个条件,你是不具备的。”

        王猛一句话就说到了核心问题,让苻坚无言以对,只想仰天长叹自己投错了胎。

        哪怕现在他手上有十万兵马,恐怕最多也就是下一个石虎,至少是天下人眼中的石虎。

        那条路走不通玩不转的。

        苻坚,或者说苻家,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跟北方的汉人世家不对路!

        男人最铁的关系莫过于一起扛过枪。

        苻家夺关中的过程中,并没有借助世家的力量,完全是从底层逆袭过来的,能做到这一点,从现在回头看,完全是个奇迹。

        根本就不具备可复制性。

        相反,鲜卑慕容家的路,才是稳扎稳打更具操作性。堪称胡人入主中原的典范。

        打天下的过程,北方汉人世家没有参与,那么坐天下,甚至一统天下,世家如果来参一脚,苻家会甘心么?苻坚会甘心么?

        反过来说,无功不受禄,那些北方世家会放心么?

        说到底,北方的那些汉人大族,看好的,是慕容家,就像现在投靠过来的范阳卢氏的家主卢偃一样。

        慕容家不仅当年庇护过汉人北方世家大族,有过人情往来,而且那些大族还具体参与了鲜卑慕容在辽东的地方治理。

        这种关系是一脉相承的,铁打的世家,流水的政权。

        在历史上,苻坚即使一统北方,也并未得到北方大族的效忠和看好,所以他才会在淝水之战以后败得那么快,苻坚的力量,始终都是北方汉人的寒门(甚至不是氐族本族)。

        慕容家走了又来,北方世家马上又聚拢在慕容垂的麾下,直到拓跋鲜卑崛起,那些人又有限的投到拓跋家,直到北魏孝武帝全面汉化,把自己的姓氏拓拔改为元,北方世家大族才跟官方全面融合。

        鲜卑与北方汉人的全面通婚,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

        但后来历史开了个倒车,北魏汉化后迅走向衰败,篡位的尔朱荣一口气杀了两千多汉人和鲜卑官员,创造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历史,关东的北方大族元气大伤,胡汉矛盾再次激化。

        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一个世家门阀与皇权斗争直到唐朝末年的故事。

        总之,王猛王景略现在根本不看好苻坚,不看好他能打下洛阳,更别提守得住洛阳。

        他到这里完全是因为担心在长安会被苻生等人清算,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就是这样简单的道理。

        “先生说的话,在下也是心知肚明,只是,现在长安城也不安生,我叔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那苻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异常低调起来,似乎是在酝酿什么事情。

        我长久居于弘农,拿不下洛阳,一旦有变,很有可能会被人问罪,到时候进退两难啊。”

        苻坚很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打下了洛阳,他的威望将会在关中达到一个新的高度,这样进可以问鼎关中,退也可以不失其位,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苻坚的声望,就是靠着治理长安刷起来的,若是在这里蹉跎岁月,只怕天下人都只知道长安的苻生,不知道他苻坚苻大官人到底是谁了。

        跟他同样境遇,甚至更惨的,乃是现在的太子苻苌。若是苻健突然挂了,最后继位的,一定是苻生,到时候苻苌死在回长安的路上,几乎是一个必然选项。

        苻坚跟苻苌结盟,然后跟苻生本身就有仇怨,该选谁不选谁,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打洛阳,不是他吃饱了没事做,而是势在必行。

        苻健前几天派人来,调走了邓羌,理由是关中北方不稳,羌族作乱需要弹压,这种欺骗无知妇孺的借口,只有他那个越来越蠢的叔父想得出来。

        邓羌乃是秦国武将第一人,苻健就是害怕苻坚将其收入麾下,玩“清君侧”,扶持太子上位,才不动声色的找借口把此人调走。

        也算是处心积虑了。

        苻坚虽然不情愿,但没有任何办法拒绝,邓羌跟他之间的关系,是合作,而非是臣属。

        他不能太早暴露出自己想问鼎天下的野心。先露头的先死,这种简单的道理三岁孩童都明白。

        喵了个咪的,那日巧攻洛阳不下,真是让苻坚进退两难。

        出前众人都是信心满满,唯独这个王景略一脸不屑。

        好的不灵坏的灵,被这家伙说中了。

        “请先生教我怎么做吧。”

        苻坚恨不得跟王猛跪下了。

        “一动不如一静,君子引而不,守好弘农,在洛阳这里插根钉子,我料定桓温不可能劝说晋国的司马家北迁洛阳,这地方迟早还是会被抛弃。

        到那时候,拿下洛阳如同探囊取物。你现在要盯着的地方是长安。

        返回长安,协助苻苌夺权,留下可靠之人镇守弘农,才是下一步应该做的。”

        王猛王景略不动声色的蛊惑道。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苻坚心中第一时间已经认同这个办法,心里仍然在不断权衡利弊。

        他那坚毅的脸上时而纠结,时而变得狰狞,最后化为一声长叹。

        “罢了,就依先生所言在下静观其变吧。”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当日若不是朱序从斜刺里杀出,此时只怕已经在洛阳的宫殿里畅饮。

        只是苻坚不知道的是,当日那个没折损多少人手的败仗,会引起将来的轩然大波,彻底改变他未来的道路。

        他更不知道的是,没有长安君的任性,就不会有朱序的洛阳之行。

        而没有桓婧的被绑架,现在长安君估计已经和慕容垂睡一张床,会每天不情不愿被他压在身下泄。

        而桓婧之所以会被绑架,还不是赵川的乱入改变了桓婧兄妹二人的行程,才会让慕容平有绑架桓温女儿这样的心思。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激活了某个系统引起的。

        他的到来,让许多人的命运都生了改变。

        而这个人没有丝毫的自觉,也不知道引起了多大的祸事。

        一大清早,建康城玄武湖边的6家宅院,里面的人物几乎是倾巢出动。

        兵分四路,赵川带着人在东府城一代采集黄花蒿,6长生身体最差,则是在玄武湖周边带人寻找。

        诸葛侃深居简出没什么人认识,他负责沿着秦淮河周边采集。

        那里人比较多,他一个生面孔不会引人怀疑。

        而身为贱籍,家族在建康城声名狼藉的沈劲,则是带人出了城南的朱雀门,走得最远,位置也是最偏僻。

        一大早出门的赵川等人并不知道,建康城,果然出大事了!

        无数得了瘟疫的人,被他们的家人抬到台城门口,摆的密密麻麻。

        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只怕当场就会晕倒。

        那些人早已不知道是死是活。

        几里长的宫墙外,到处都是披麻戴孝,跪在地上的人。

        那些人也不走,也不把家里生病了得了瘟疫的人搬走,也不说话。

        就这样跪着,颇有后世三哥“非暴力不合作”的影子。

        台城外白茫茫一片,像是在给司马家送葬一样。

        这么多人在却没有生踩踏事件,可见这些人并非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背后有人操控,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台城禁军的卫士全都噤若寒蝉,根本就不敢去驱赶那些沉默的“暴民”,生怕引起民变,到时候百死莫辞。

        “瘟神肆虐,乃是陛下有罪,朝廷有罪,引得上天愤怒,降罪于民间。请皇帝陛下下罪己诏!”

        突然一声大喊,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过来的,台城外有人开始抽泣。

        根据儒家的天人感应学说,瘟疫,地震,蝗灾,都是上天给“天子”的警示。

        建康城瘟疫死这么多人,难道不是你皇帝的罪孽?

        不是你皇帝身边有小人?

        罪己诏这个东西可不是好玩的,往往跟君王退位伴随。

        “请陛下,下罪己诏!”

        又是一声大喊,喊的人似乎多了起来。

        这种事情,按道理禁军应该去驱赶这些人,甚至杀几个领头的,都不算过分,但他们不敢。

        一来没有命令,擅自行动,出事了没有人背书,很可能被推出去当替罪羊。

        二来现在来搞事的人太多了,把病人丢台城门口,人家本身就是不想活,抱着必死的信念而来。

        就是想把瘟疫传染给司马家的人!

        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这滔天的怨恨,让这些守卫们不寒而栗,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谁又是单纯如白纸呢?

        台城里,儿皇帝司马聃急得团团转,但褚太后却把自己关在一间屋子里,不见任何人。

        她不出面,没有人敢主持大局。

        那间小屋里,丁胜靠在床头,额头上流着冷汗。

        面部因为疼痛而有些抽搐,多亏他意志坚定,不然此时很可能疼得昏死过去。

        褚蒜子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脸上表情冷淡,她虽然已经强作镇定,只是焦急的眼神出卖了自身的真实情绪。

        “蒜子,我打听出来了,瘟疫是通过水源传播,让宫里的人别喝凉水,死人衣服要烧掉。瘟疫不会蔓延到宫里。”

        褚太后连忙给他擦了擦冷汗。

        丁胜深吸一口气,示意她让自己把话说完。

        “天师道也没有真正的解药,不然我现在早就活蹦乱跳了。

        那个所谓的神水,一天当中,只有几个时辰能让人恢复自如,其余的时候会疼得你生不如死。

        这些人所图甚大,我怕你扛不住,赶紧让郗昙调兵来弹压吧,该杀的就要杀。这些乱臣贼子留不得!”

        丁胜觉得自己肚子里翻江倒海,好像有虫子在撕咬肠子一样。

        没错,他为了打听消息,主动喝有毒的水,又跟孙泰手下的人接上头,装作是天师道的铁杆信徒,喝了所谓的“神水”,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以为孙泰等人有解药,没想到对方却只是一味想着破坏,视人命如草芥。

        丁胜是老江湖,但他低估了人性的疯狂与残忍。

        “他们今天在门外喊着要下罪己诏,只怕过两天就会指责我和其他大臣是奸佞,最后就会清君侧了。瘟疫一日不解决,风波就一日不平息,调郗昙来弹压又有什么用?”

        褚蒜子叹了口气,千算万算,没想到孙泰和天师道是如此丧心病狂。

        他们宁愿毒死千万人,也要逼迫现在的皇帝退位。

        退位只是幌子,目的是让朝廷乱起来,让他们可以浑水摸鱼。

        而一旦妥协,对方只会得寸进尺,提出更多更过分的要求。

        她这个妇人,如何能解决这样的问题?

        抬起头现丁胜已经疼得昏死过去,褚太后整理了一下衣冠,推门而出。

        司马昱,甚至司马晞,都在门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此外还包括孙绰,王羲之的小舅子郗愔等人都在。

        他们一大早有事进宫,主要是为了最近建康城的谣言而来,没想到果然出事了。

        “今日你们不便出宫,就安心在这里待着吧。外面的风波,不必理会,那些人自然会退去的。”

        安抚好众人的情绪,褚太后立即下令,台城禁军将士,守好宫门各处,不许辱骂,更不许开门驱赶人群。

        反正一句话,当门外的人群是空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即可。

        虽然有些窝囊,也不是长久之计,但不得不说,褚太后的应对还是很妥当的。

        造势需要时间,今天的口号是皇帝下罪己诏,不可能到明天就煽动人造反,调门的升高也需要时间。

        这时候应对的话,多做多错,少做少错。

        各大世家,都派了人,穿着白衣,混在人群里面,第一时间把台城外面生的事情传了回去。

        其实不需要派人来也能知道,因为声势实在是太过浩大。

        所有人都明白,大浪来了,谁是沙子谁是金子,好像就要见分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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