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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当场变身


那是一座竖立的铜盘,  上有十二个醒目的篆字:“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此香之精华,  就在这十二个字上。字形连绵不断,  凸起在铜盘上方,乃是香泥压模而成,  点燃其中任何一字一端,便可一直燃尽十二个字形。

        为李重耳制的那款飞天香,  虽然也是奇妙异香,但在莲生心里,  描摹别人现成的制作,再奇妙,再传神,  也不能算自己的香品。这款计时香才是莲生耗尽心血一点点试制而成,那香泥历经精心调配,  经过极严谨的计算,每个字形恰好烧燃一个时辰,  任何时候,抬眼望见燃烧的是哪个字形,便可知时光是到了一天中的哪一个时辰。

        字形之间,又有孔洞,可以穿过丝绳,  两端系着铜铃。字形燃尽,  烧断丝绳,  铜铃落地,  叮当作响,  正可以报时。

        同款香品已经置于荟香阁大堂正中的暖炉上方,替代了原先的漏壶。铜盘外以一架方正的玻璃屏风罩住,侧面开有小门,可以随时替换其中的香篆。

        这几日整个甘家香堂都震动了,人人都跑来荟香阁欣赏莲生新制的计时香。清晨卯时上工之际,工长6申替换新的香盘,点燃“卯”字一端,到了酉时放工时候,“申”字燃尽,丝绳烧断,铜铃叮当作响,恰好城中报时的钟声隐隐传来,以前用的哪一款漏壶也没这样准法。

        “是怎么做到这样准?”甘怀霜也惊诧不已:“香品燃烧,须受疏密干湿等各种情形影响,你制的这款计时香为何能定时燃烧?”

        莲生抑制不住小脸上洋溢的一点自豪:“我试用了好多香材,最后现松塔最稳定,只要晒得干透,研成细末,以一定份量加入香品,燃烧便有定时。为怕风吹香品会有影响,还特地加了玻璃屏风罩住。”

        她伸手指着那玻璃屏风:“也可以用不透明的铜罩铁罩,依字形开以十二个孔洞,那么不同的时辰里,烟柱会自不同的空洞散出,也可以用来计时……”

        “不好,不好,就是玻璃罩才好。”甘怀霜凝望香烟袅袅的玻璃屏风,喟然长叹:

        “就是要这样看得清楚,那十二个时辰,一一燃尽,原本星火暗涌的香泥,一点点化为死灰,正如时光荏苒,一去无回。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这香品不仅有计时之功用,更可令人了悟时光生命之可贵。”

        身旁的十一娘、陈阿魏等人皆连连点头:“东家解得好!这款香又好用又好看,味道也怡人,上架售卖,必然大赚特赚……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七品香博士,能制得这等奇妙好香!”

        “什么七品香博士。”甘怀霜唇角微翘,含笑凝视莲生:“是六品香博士了。”

        莲生欢呼一声,双手互拍,喜得原地飞旋了一个圈子:“拜谢东家!”

        能有这样持续不断的进境,真是开心无比,几乎都要忘了自己原本的目标只是为了进香神殿求香方。做人至大乐事,可能也正是这样的进境吧?纵有香花美酒,又怎能换取这般的愉悦?什么富贵贫贱,生老病死,在努力赢来的成功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

        接下来,就要向五品香博士冲击,一旦做上三品,就可以进入香神殿啦!不知那深居秘殿的香神乾闼婆,会给她什么样的指示呢?会真的有灵验的香方,帮她挽回五识吗?

        说真的,就算赢不来那想要的秘方,莲生都不会太失望了。这一年来的努力,挣扎,艰辛,喜悦,都是从前十五年所不曾有的,让她经历了那么多,也成长了那么多,这才是她最大的收益吧,就算来日魂飞魄散,都始终记得这一程的欢笑与泪水,爱与幸运,天意与人力,温暖与酸辛……

        冬日的九婴林,人迹罕至,异常静谧。

        唯有林中那片空地,响亮的呼喝阵阵,拳脚声呯啪作响,正展开一场激烈搏杀。朱袍皮甲,身影交缠,势如威龙猛虎,浩浩雄风迸射身周。地势洼陷处,尚残留一点积雪,瞬间便踏成一片泥潭,皓白雪花伴着滚滚泥水四面飞溅,捧着斗篷和佩囊立在一旁的霍子衿不得不退了又退,退了又退。

        “叫他们住手!给我住手!”李重耳终于挣脱莲生的铁臂,自泥坑中翻身坐起,气急败坏地嚎叫。

        霍子衿赶忙向远处的仪卫传令:“偃旗息鼓,不准奏乐!”

        莲生笑得几乎扑倒,顾不上满手泥水,用力擦着流出来的眼泪。

        这韶王殿下想必是经历雪夜遇刺的险情之后,再不敢孤身出行,这次来打架都带了仪卫,五百人马远远列阵于空地数丈之外的高坡上,屏声静气肃立守候。那乐师们不敢闲着,自从两人开战,就鼓乐齐鸣地开始演奏,乐声铿锵优美,与两人搏击的节奏配合极佳。

        然而李重耳败多胜少,大多时候都在被莲生按在地上打。乐师们见得两人战况激烈,加倍卖力奏起激昂旋律,恰似为莲生喝彩助威。两人打至最火爆处,那乐声也正到高-潮,音韵灿烂辉煌,满是正义必胜的慷慨意气,将莲生狠揍李重耳的场面衬托得无比激动人心。

        还是霍子衿有眼力,见乐师们搞反了气氛,立即厉声喝斥。乐师们惶惶然地面面相觑一番,望了望空地中输得跪在泥里起不了身的韶王殿下,赶紧改奏一曲悲怆的哀乐。

        “住手!这些丧门星!”

        李重耳双拳捶地,终于喝止了乐师们的乱弹琴,心虚地回过头来,指着捧腹大笑的莲生:“不准笑我!城中情势有异,须加强防卫,所以才带这许多人,并不是我要炫耀声威……”

        “我知道,我知道。”莲生擦干泪水,笑着踢他一脚:“服了没有?快跪下叫爷!”

        “不服!再来!”

        李重耳拖泥带水地爬起,痛惜地低头望一眼新置的八宝莲花袍,重又拉开双臂,扑上前来。

        莲生这心里,又笑又叹,忍不住也涌起一阵怜惜。真没见过这样强悍的人,屡败屡战,百折不挠,适才那一记重击,打得他腿都有点瘸了,还这样势若猛虎地冲锋。不由得想起那日雪夜,杨七娘子的店中,他落单饮酒,一脸孤独憔悴,当时自己明明暗下决心,以后再揍他的时候,下手要轻一点……回程路上,又蒙他鼎力相护,心中感激,至今未忘,怎么一打起架,又这样毫不留情起来?

        眼前朱袍飞扬,那高大的身影凌空翻腾,一条腿劲踢而下。莲生挥臂挡格,硬是以手肘承受了这记暴击,反手绞上,便要将他整个人扭转摔出。出手瞬间,微微转念:这一招施下来,这小殿下可就要以脸着地了,那张俊脸若是摔在泥里,画面何等凄惨?看在曾经共过患难的份上……

        高手对决,哪里容得这一瞬间的犹豫。

        李重耳暴喝一声,旋风腿接踵而至,直取莲生面门,黑靴挟风带雪,杀气凌厉逼人。莲生退避不及,肩头已着了一记,未待蓄势反击,下一腿已到胸前,只觉胸口一痛,整个人腾云驾雾,向着数丈外的坡下直摔出去。

        “着!”

        李重耳人未着地,已然欢声大叫,于泥水间翻身站稳,兴奋万状。他与这七宝鏖战半年有余,能将他如此重创的机会,少之又少,如今眼看他被自己奋起全身之力一脚踢飞,远远地摔在一块大石后,良久没有动静,这心头欢欣难捺,几欲手舞足蹈。当下飞奔过去,冲上大石,双手叉腰,厉声高喝:

        “摔惨了吧?快跪下叫爷!”

        仍没有动静。

        俯身望去,只见大石后卧着一个娇小身形。整个人裹在一件猩红绒毡斗篷里,瞧着甚是眼熟。

        “喂!你……”

        一张莹润如玉的小脸自斗篷中仰起,楚楚可怜地望着李重耳。

        ——————

        莲生在落地的一刹那,就知道坏事了。

        她的腰间,仍系着佩囊,自恃有胜无败,并没有像李重耳那样珍重地解下来交于霍子衿保管。适才一个心软,被李重耳那小贼抓住机会反攻,一脚踹得凌空飞起,这倒还没什么,要命的是落地一刹,只听得身下噗噗作响,一堆蜡丸被压扁在佩囊中。

        那是莲生精心制作的各式香品啊!

        花香果香草木香,足有十来种,满载她日常灵机妙思。莲生制香那是何等手艺,每枚香丸都异香扑鼻,随便捏开哪一枚都够她当场变身,如今这十余丸一齐碎裂……

        脑筋还没有转明白就已经化为女身。

        惊慌间全然顾不上胸口仍在剧痛,只恨这大石下没个胡狼洞,容自己顾头不顾脚地钻进去。如今若要逃走,女身腿脚娇弱,必然逃不脱李重耳的魔掌;若要伏在大石后假装自己不存在……耳边已经听得李重耳在头顶怪叫:

        “你怎么在这里?咦,那小贼呢?”

        莲生硬着头皮抬头,做出一脸娇怯难胜的表情:“打架就打架,怎么还忽然飞过来……那是什么人,好像望那坡下逃走了!”

        李重耳叉腰立在石上,睁大一双明眸,惊疑地左右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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