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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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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开了门,  是绿娥。

        不光有绿娥,  还有留春馆的二等丫头秋菊。

        秋菊满脸都是笑,身后跟着一个手端托盘的小丫头。

        托盘上面盖着红布,  看不出内里究竟。

        “这是侧妃娘娘给苏奶娘的赏。”

        进屋后,  随着秋菊的话音落下,小丫头将手里托盘上的红布揭了开。其上放着两锭银子,一个水头不错的玉镯子,并一根鎏金簪子。

        瑶娘有些局促想要推拒,  秋菊却是笑着道:“侧妃说多亏了苏奶娘,  这阵子侧妃吃不香睡不好,  办法想了许多,  可都治不好小郡主的闹夜,  还是苏奶娘本事,解了侧妃娘娘的心头大事。”

        “这是瑶娘应尽的本分。”

        秋菊点点头,  “既然苏奶娘正在休息,  奴婢就不打搅了,这便回去向侧妃娘娘回话。”

        “秋菊姑娘慢走。”

        瑶娘将秋菊等人送至门外,  正好碰见翠竹回屋。

        翠竹惯是喜欢往留春馆里跑,  自然认得秋菊,  知道她是胡侧妃跟前得脸的丫头,  又见她与瑶娘笑语声声,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不敢对秋菊使气,便含怒带怨地瞪了瑶娘一眼。

        瑶娘看见就好像没看见一样,将对方送走,就回屋关了房门。

        她来到桌前,看着桌上摆着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晋王府里对下人确实大方,就这么几样东西至少值百两纹银,够得上瑶娘大半年的工钱了。

        就是银子少了些,只有二十两,玉镯子和金簪虽都是好物,可恰恰是好物才换不来银子。

        瑶娘将金簪拿起,果然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有晋王府的徽记。这种王府内造的东西,整个晋州都没哪家敢收,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只能自己戴,换了银子却是莫想。

        若是能全部换了银子,瑶娘甚至有当即就离开王府的冲动。

        因为她能感觉出这后院里的机锋不是她能应付,再加上昨日见了晋王,瑶娘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怕他。

        到底怕什么呢,其实她也说不明白,就是想躲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

        经过这么一遭,瑶娘也睡不着了。趁着今儿天气好,索性便把昨天换下的衣裳拿去洗。

        这小跨院里,说忙也忙,说闲也闲,左不过就是围着小郡主转。后罩房那处此时正热闹着,几个粗使婆子坐在树阴凉儿下,一面干着手里的杂活,嘴还不闲下。另有两个小丫头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针线做着,时不时还笑闹一番。

        瑶娘听她们说话,一面在井边洗衣裳,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倒也有婆子仗着年纪大,资历也比瑶娘老,问了问她家里情况。瑶娘删删减减,拼凑出一个让人挑不出错的故事告诉她们。

        一听说瑶娘怀上的时候死了男人,儿子是个遗腹子,大家俱都面露怜悯之意。各自说了些安慰话,浑当给瑶娘宽心。

        这在以前是几乎不可能出现过的情形,似乎穆嬷嬷答应让瑶娘贴身侍候小郡主,就是给了大家一个讯号。

        一个可以当做自己人的讯号。

        既然是自己人,大家说话起来也就没什么顾忌了,甚至因为之前翠竹的格外跳脱,免不了有人说些讥酸话。

        似乎是想故意讨好瑶娘,也似乎对翠竹真有些看不顺眼,她们议论着翠竹是如何巴结留春馆里的人,各种献媚之态描述得活灵活现。例如说到翠竹巴结上一个姓毛的婆子,那婆子惯是个二皮脸。说白了就是有好处就上,需要办事的时候,就翻脸不认人。

        “你们瞧瞧吧,有她吃亏上当的时候。”一个婆子道。

        另一个婆子笑着打趣她:“还不是因为上次人家拿了一盘子豌豆黄没给你,反倒端去留春馆给了毛婆子,你就这么埋汰人家。”

        明显就是开玩笑的话,那婆子倒也不含糊,寒碜着翠竹的同时,还不忘捧一捧瑶娘:“谁会因为一碟豌豆黄使气?老婆子见不惯她那上蹿下跳的模样,瞧瞧人家苏奶娘怎么不像她那样。”

        怎么这事倒扯上自己了?

        瑶娘正在这么想着,突然见大家都变了颜色。顺着众人视线望过去,却是翠竹来了。

        翠竹满脸铁青,双目中绽放出愤恨的光芒,气得浑身直抖。

        “好一群上桌吃饭下桌骂娘的老妖婆,受我好处时怎么不是这副嘴脸?东西都塞不住你们的嘴,你们该多贪婪无厌……”

        这话可是捅娄子了,算是无差别攻击,霎时几个婆子都恼羞成怒站了起来同翠竹大吵。

        别看翠竹是个泼辣货,可一个对几个,她也不是对手啊,最后被气着哭跑了。

        “瞧瞧,瞧瞧这德行!一个做丫头的命,偏偏喜欢摆那大小姐的谱,动不动就使唤人给她洗衣裳提水端饭,拿着点小零嘴就想使唤大家。谁看中她那点吃食,还不是因为大家彼此都顾忌着颜面,不愿与她计较。可她倒好,反倒倒打一耙!”那个方才寒碜翠竹的婆子一面拍着巴掌,一面忿忿道。

        经她这么一说,倒全是翠竹的错了。

        其实对错且不论,翠竹身上确实有许多令人诟病的地方,不然人家背后也不会这么说她。

        瑶娘最是不愿搀和这种事,刚好衣裳也洗完了,将衣裳晾起来,便匆匆离开了。

        而另一边,翠竹又气又怒又觉得没脸。

        她虽是个奴婢生的,但从小还没受过这种气。尤其自打进了王府,总觉得事事不顺,先是半路杀了个程咬金,然后又被人挤兑排斥,如今被几个老婆子指着鼻子这么骂,翠竹何曾受过这种气。

        她现在恨死这个地方了,自然不想再待在小跨院里。她一路出了院子,打算去找姨母曹婆子讨主意,看能不能让她寻了机会给这几个婆子一个教训。刚踏出院门,就被留春馆里一个叫梅枝的小丫头给叫住了。

        “翠竹姐,你这上哪儿去啊?怎么了?”

        最近翠竹和梅枝处得十分热乎,梅枝是留春馆的二等丫头,年纪不大,最是贪吃的时候,翠竹时不时拿些小零嘴过去,倒也将这小丫头哄得一口一个姐姐。

        其实翠竹打得算盘很简单,自己既然是王妃安排过来分宠的,自然要将这事办好。是时不但能飞上枝头,说不定还能得王妃另眼相看。

        她初来乍到,毫无根基,自然要收买两个得用的人当眼线。例如殿下什么时候来留春馆,殿下的喜好什么的,总能让她从中间找到机会。

        这梅枝就是翠竹想笼络的人之一。

        翠竹脸上挂着眼泪,明显就是被人欺负了。见对方不说话,梅枝上来拉住她的手道:“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翠竹没少和梅枝说在小跨院里被人挤兑的事,所以梅枝也是知道些许内情的。

        “没什么。”翠竹擦了一把眼泪,她毕竟比梅枝年长,怎么好意思当个小丫头面前哭。其实她也没比梅枝大到哪儿去,也不过才十八而已。

        “你这样怎么可能没什么。我今儿不上值,要不你去我房里坐会儿,我陪你说说话?”

        翠竹想了想,她惯是在外面要强惯了,这么出去指不定被人怎么议论,便点点头。

        *

        两人一同去了梅枝的房里。

        梅枝作为一个二等丫头,住的地处自然不若翠竹宽敞,一个通间里摆了四张架子床,梅枝在靠最里面的一张床上。

        屋里没人,大抵都在上值。

        梅枝关了门,领着翠竹在桌前坐下,倒了杯茶给她。

        看得出翠竹模样有些狼狈,脸上的妆都花了,梅枝又去打了盆水来,让翠竹净面。翠竹洗了脸又喝了茶,顿时觉得梅枝这个好朋友没白交。

        这样的心情下,不免就当梅枝诉起苦来。

        听完后,梅枝自然同仇敌忾帮她骂了一通那几个婆子,而后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她,道:“翠竹姐,你别嫌我多嘴。你是进府当奶娘的,她们这般挤兑你,你这差事大抵可能要做不下去了。”

        这恰恰是翠竹最害怕的地方。于她来想,她本是打算骑驴找马,一面做着奶娘的差事,一面不忘干些其他别的。这也是为何她之前,一直想往小郡主身边凑的主要原因。

        可惜如今苏瑶娘突然冒头,以几乎势不可挡的姿态站稳了脚跟,比起另外两个奶娘,她又缺少一份先入为主,小郡主身边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翠竹姐姐长这么漂亮,当个奶娘真是可惜了。”梅枝有些感叹道。

        可不是,翠竹也是这么认为的!

        种种的原因交织下,她一时冲动地拉起对方的手:“好妹妹,你可一定要帮帮姐姐。”

        梅枝诧异,不解:“我一个丫头能帮你什么。”

        翠竹附耳过去说了许多,梅枝脸色惊疑不定。

        翠竹又道:“好妹妹,若是你帮我,我定不会忘了你的恩情,到时候定也帮你。”

        “这……我……”

        “难道你也想当一辈子的丫头?”

        谁愿意当一辈子的丫头!

        在主子们身边服侍的,虽是下人,却比一般富户家小姐的待遇也是不差。可到了年纪却是要放出去嫁人的,像她们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既不能让主子做主得门好亲事,又不甘被配个小厮马夫什么的,去过那苦日子,似乎只有唯一的出路就是攀高枝。

        “咱们联手,互帮互助。”

        那样的布料,如此眼熟的花纹,瑶娘只在晋王妃一人身上见过。

        晋王妃偏爱朝颜,衣裳饰上都喜欢用朝颜花。瑶娘出身不高,见多了难免好奇,曾经忍不住私下里说了一句,却遭来贴身丫鬟蝶儿的耻笑。

        蝶儿说,那不叫牵牛子,叫朝颜花,以后快别这么说了,免得说出去让人耻笑,说不定还会触怒王妃。

        自那以后瑶娘就再不敢多言了,却是牢牢记住了这个东西。

        可王妃为何要站在那里往里看?她作为一府的女主人,整个王府尽可去的,实在不用如此藏头藏尾。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王妃不想让里面的人知道她来过。

        可为什么呢?

        瑶娘突然想起上辈子她得宠后,胡侧妃被她挤兑得咬牙切齿,一次恼羞成怒对她说的话。

        对方说她是个傻子,竟去心甘情愿捧王妃臭脚,知不知道自己如今这样托了谁的福,以后一定会死在晋王妃的手里。

        彼时她并没有将此放在心中,因为她觉得对方就是因恨生怨,故意挑拨离间。当初她被胡侧妃折磨得痛苦不堪,遂生了爬床摆脱这一切的心思。事情生后,边城传来急报,晋王直接往边城去了,根本没安置她,而她却还在胡侧妃的魔掌下。

        正当胡侧妃因妒生恨想对她动用私刑之时,是王妃派人来救下了她,并给了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而不是但凡被人提起,就是那个爬床的丫头。

        因为这一切,瑶娘一直感激晋王妃。即使之后明知道晋王妃在利用自己和胡侧妃打擂台,她也没有逆反之心。她一直一直记得在自己最孤立无助的时候,是晋王妃拉了自己一把,并一直在府里给她脸给她尊荣让她站起来。

        而那个本应该给自己这一切的男人,其实就是个只管睡不管善后的混蛋。这是上辈子一直埋藏在瑶娘心中的想法。

        此时,瑶娘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告诉自己,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她想起了在林云县时刘妈妈的异常,想到翠竹看她的眼神,想到方才一闪即过的衣角,想到了自己上辈子的种种经历,还有胡侧妃说的那些话……

        突然,有一种让她如坠冰窟的认知,也许从一开始她的路就是被人安排好了,不管她如何的走,都逃不出对方的掌控。

        所以一切都有了解释,为何刘妈妈会如此殷勤,为何翠竹会这么恨她,为何她去了留春馆后,明明什么也没做,胡侧妃身边的人却总是为难她。为何王妃表现的十分怜悯她,却在留春馆那边将自己退回来后,依旧将她塞到胡侧妃身边当下人。明明若真是可怜她,大可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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