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苍天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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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成哥,伟成哥,你醒一醒,快醒醒,起来看看我们这是在哪儿啊?”柳思思用力摇晃着还仰面躺在地上的何伟成,急切地轻声叫喊着。
是啊,她害怕,她现在很害怕。当她苏醒过来时,她不知道自己正身处在一个什么地方。
这个看着很是破破烂烂的大殿里,除了那残垣断壁和东倒西歪的一些散了架的某种石制的桌椅以及一些或生了锈的、或断成了几截的散乱得到处都是的刀枪剑戟等兵器外,还有许多看上去不像是人类骨头的累累白骨七零八落地散着或者成堆的乱成一团,正在昏暗的大殿里闪烁着点点蓝幽幽的磷光。
当自己在这大殿里漫无目的小心翼翼的走着时,那突然窜起的一团磷火,把自己吓得重重的摔了一个跟头。
当看到那不远处,那不知道是何种动物的一团乱七八糟的骨头,缓缓的安安静静的开始燃烧、闪烁着幽幽的蓝色光芒、散出刺鼻的焦糊气味时,自己心里的恐惧一时间已经无以复加了。
还好就在这个时候,自己看到了正躺在那团磷火旁不远处的何公子。自己壮着胆子,几乎是一步一步的挪了过去。
可是都喊了这么久了,这伟成哥怎么就是不醒呢?
“伟成哥,伟成哥,你快醒醒,醒醒啊,我,我好害怕。”柳思思一直这么轻声叫唤着躺在地上的何伟成,这都已经起了哭音了,可这躺在地上的何伟成明明是还有着气息、正缓缓地呼吸着,好似正在熟睡当中,可就是怎么也喊不醒、摇也摇不醒。这是怎么回事呢?
柳思思心里很是焦急,一时间更加心慌意乱。目光散乱地又开始四下打量起来,看到那团燃烧着的磷火已经在开始往那团骨头的中心位置缓缓燃烧了,燃烧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层薄薄的白色骨灰。
看着眼前好像睡死了过去的何伟成,柳思思眼珠子转了转,起身向着那些白色的骨灰走去。
走近了,蹲下身来,壮着胆子,伸出了右手食指轻轻的碰了碰那地上的白色骨灰,虽然试出了这刚刚燃烧生成的这些粉末并不烫手,反而是有些清凉的感觉,可是柳思思却好像被烫着了似的,一碰及收,飞快的缩回了自己的手。
蹲在那里,回头再看看那在地上睡着的何伟成,柳思思咬了咬牙,战战兢兢地用自己的左手抓了一小把那地上的骨灰,回身又走到那何伟成身边。
看看地上的何伟成,柳思思犹豫一番之后,终于是闭上眼睛,右手捂着自己的口鼻,左手使劲儿一扬,就把手里抓着的那一小把骨灰朝那在地上昏睡着的何伟成脸上挥洒而去。
骨灰脱手挥洒而出的同时,柳思思转过身拔腿就跑出了大约有三丈远。也真是难为她这个柳家二小姐了,从小锦衣玉食,一向是讲究个吃有吃相、坐有坐相,就连走路都是很有讲究的,又何时这样狼狈过呢。
正欲回过头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不由心头狂喜,回过头去大喊道:“伟成哥,你终于醒了。”
…………
“好,好,对对对,就是这样,对,对,顶住。”袁师爷右手举着一个熊熊燃烧的火把,正指挥着一帮民夫力士用撬杠撬动着一块较大的山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自家的老爷真的派了三十来个征调的民夫力士上了这花果山来。
而那一众十几个衙役也是如此,每一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个火把,正纷纷吆五喝六的指挥着几个民夫做这样干那样的。好像完全忘记了当这些民夫力士在一个里长的带领下赶到这花果山上时,自己这一帮子人正如死狗似的到处躺得是横七竖八的。
也没什么了,就连那袁师爷,作为一个读书人都那样儿了,咱这些粗使的衙役这面儿上还有什么好讲究的呢。
一帮衙役加上袁师爷一个人,狼吞虎咽的把这些民夫力士带上山来的清水、大饼以及那猪肉干儿,轻轻松松地干掉了一大半,一个个一个劲儿的打着饱嗝,拍拍肚皮,就从这些上得山来的民夫手里抢也似的拿过火把,开始吆五喝六地指挥起这帮民夫力士起来。
说来也真是的,这什么人啊他就应该做什么事。你看看这帮子乡间汉子,这都干了快三个时辰了,一个个光着膀子,汗流浃背,浑身冒着油光,头上直冒热气,可他们就是还是很有气力,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一个个号子喊得震天响。估计花果山上这附近的树林草丛里,这会儿估计是一个小兽都没得了,就是有什么猛兽也得被这明亮的火光和嘹亮的号子声给吓跑了呀。
袁师爷这会儿很是满意自己的状态,摇晃的火光里,不由得眯了眯眼,又继续指挥起自己领着的几个民夫力士来。
…………
自己又醒了啊?听这耳朵里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嘈杂声,看来是这外面有人来救了。
也是啊,知州大人的公子可被压在这下面呢。
“呵呵呵……”被压在一堆山石下的多梦道长忽然笑了起来,一直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可刚刚才咳嗽了两声,就好似又被什么卡住了喉咙似的张大着嘴,无力地喘着气,可是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多梦道长知道自己就快死了,可就这样还是可以看出他嘴角挂着的一丝笑意。也不知道他是在笑什么?
不知道是在嘲讽着自己百十来年的种种努力终究是功亏一篑、到最后竟然是有如那黄粱南柯梦一场呢,还是因为最后自己把自己那多雨师弟的尸体给一点儿一点儿的砸成了肉泥而有了大恨烟消云散之后带来的阵阵快感呢?
“何伟成,呵呵,何公子,你小子够狠啊,呵呵呵呵,像我,真像是我年轻的时候啊,够聪明、有狠劲儿。呵呵呵呵,但愿你会喜欢我留在你身体内的种种好处吧。至于将来,你究竟会成为什么样子,老道我可真是很期待啊。可惜啊,我看不到喽。无名我徒,为师确实是对不起你啊,可是你要知道啊,为师我这一辈子最痛恨的就是那些天生气运就很好的人。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尚在襁褓之中就被那颗珠子认了主?而据我推算,隐隐的可以感知到你还是一个有大气运的人,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是指向什么,可是凭什么是你呢?想想为师这一生,呵呵呵,凭什么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气运就是那么好呢?尤其还是自己身边儿的人呢?自己从小养大的徒弟。一个自己本来正是如那多雨老贼所说的一样,养着的一个、准备找机会杀鸡取卵的小儿。呵呵呵呵,真是不甘心啊。我的修仙大道啊,呵呵呵呵。贼老天啊,我要诅咒你,诅咒你永远陷入沉睡、永远不会再苏醒。呵呵呵,你说你醒着?可你看看我?你就是没长眼睛啊,呵呵呵呵……苍天无眼那。既然你没长眼睛,那你就去死吧、去死吧。哈哈哈……”多梦道长嘴里猛的一阵呜哩呜噜的一长串,嘴巴越张越大,嘴里的出气“咔咔咔”地连着串儿似的响着,好像是在“哈哈”大笑。
多梦道长的嘴巴越张越大,眼睛也越瞪越大。一会儿之后,那张得大大的嘴巴里终于不再出一点儿声响了。
多梦道长死。
可那个被他用一块石头,慢慢儿的、一点儿一点儿的砸成了肉泥的多雨道长呢?
多梦道长尸身周边的诸多崩塌下来的山石下面,竟然没有一丝的碎肉屑,只有多雨道长的五脏六腑零零散散的被压在一些乱石泥土的下面,正散出阵阵腐烂的恶臭。
…………
“袁师爷,袁师爷,挖到了,挖到了。你快过来看,快。”一个拿着火把的衙役突然朝另一边儿的袁师爷叫喊道。
“哦?挖到什么了?徐九斤。你们不要动,让师爷我来看看。躲开,躲开,别挡着师爷我的路。”袁师爷听到喊声,赶紧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这眼看着越来越少的乱石上走了过去,推开几个挡了自己路的民夫力士还有衙役,就摇摇晃晃的来到了那个被他唤作徐九斤的一个衙役对面。
看着这边几个人刚刚扒拉出来的一个洞,袁师爷顺势就把手里的火把往里面照了过去。
“我,我的个妈呀。”袁师爷一眼望去,身子就是一个踉跄,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乱石堆上。又是一声抑扬顿挫的惨叫:“啊……”
袁师爷捂着自己的屁股一下子又跳了起来,嘴里嘶嘶的倒抽着凉气,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怒骂道:“徐九斤你个王八蛋,老子我诅咒你这辈子就只是个粗使衙役的命,役期一满立即卷铺盖滚蛋回家。啊哟,你老母的,这人死成这个怂样子,眼珠子都瞪得爆出来、来了,嘴巴还、还张得那么大,大得都他奶奶的能装得下你那颗蠢货脑袋了。我草,哎呦嗨……嘶,你他妈的竟然喊我,喊我过来看,我我我……哎呦嗨,我的屁股呦,哎呦……”
袁师爷的痛骂声和呻吟声交错在一起,在这深夜里的花果山上显得特别的响亮。
一旁周围的众人都停下了原本手里的动作,一个个愣愣地看着正站在那乱石上揉着屁股、胡乱蹦跳着的袁师爷。而那个衙役徐九斤则是涨红了脸,右手举着个火把,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左手的拳头用力地捏得死死的。
“里长、里长,这读过书的人可就是不一样啊。你看看这袁师爷,骂起人来都是一套一套的、这一长串儿的,除了那屁股疼得直叫唤抽气的,可是这问候起人家家里的女性来,可是连这称呼都不带重样儿的啊。”一个光着膀子的二十来岁的年轻汉子悄悄地低声对着身边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同样光着膀子的一个中年汉子说道。
“是啊,读过书的人肯定、肯定是不一样的。回头啊,你陈二狗就把你家那小崽子送到村头老马头儿那私塾里去,学着识文、识文,对、识文断字、断字。那将来长大以后,肯定就会不一样的啊。”
“好倒是好哎,可是里长,我家那小崽子今年可才四岁半,这也太,太小了点儿吧。”
“那就等过两年再送过去,反正要送,不能不送。”
“是啊,是啊,那就再过两年呗。”
“都,都他爷爷的傻杵着干什么呢?赶紧的继续,继续啊。知州大人临下这花果山前可是吩咐过了,活要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可都要给师爷我听好喽。那、那个谁?你看我干嘛?啊?看我干嘛?没见过我这么英明神武的师爷吗?啊?也不瞧瞧咱家的主子是谁,那可是这海州城的知州大人,是、嗯,知州大人可还是那两江总督高大人的得意门生。就你们这帮野汉子,知道总督大人是多大的官儿吗?干活儿,都干活儿,快着点儿。”
“好了、好了,大家伙儿继续干吧。这早一点儿挖出人来啊,咱们就能早点儿歇息一下。这歇息完了呀,我们再去那东海大堤帮忙去,绝对不能让那堤坝给海水冲垮喽。否则我们的家呀,可都要完蛋喽。大家伙儿这家里头,可都有着老人、婆娘还有孩子呢。知道了吗?”
“知道了,里长。您就瞧好儿吧。”
“对对对,里长说得对。”
“干活儿,干活儿了。”
“动手,动手,大家一起动手。”
…………
从花果山下的驿站往山上望去,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那些火把散出的点点摇曳的火光。
山下的驿站里,两个年老的驿卒正在用一口大铁锅烧着水。
一个正弯着腰在往那口用砖石临时支撑起来的大铁锅下添着柴火,一个正蹲在旁边儿抽着旱烟袋儿。
“老吴头儿,你到外面那柴堆再弄点儿干柴进来。”
“好啊,马上就来。等这锅水烧开了,咱把它倒进那门口外面用来雨天接雨水的那缸里,用一块木板给盖上。然后再烧一锅应该就差不多了。你说呢,老郭。”老吴头儿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站起身往外走去。
“是啊,这山上的人可不少呢。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完事儿。咱就慢慢儿烧着吧,要不然等他们啥时候下得山来,这水可能就已经凉了啊。这干活儿出了汗那,得有一口热乎水喝喝,再洗洗脸擦擦身子。”
“谁说不是呢。好了,我搬柴火去了。”老吴头儿一边说着一边正欲出门,突然又转过身,把手里的旱烟袋递给了老郭:“那,抽两口吧,提提神,今晚这可早着呢。不要跟我说戒了,这还指望能再活个十年二十年的咋的?抽吧,抽一口少一口喽。”
老郭接过老吴头递过来的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烟雾缭绕里,铁锅下的熊熊火光映照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
“搬柴火去喽。”老吴头儿含笑着转过身,推开薄薄的门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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