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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老人


长命锁小巧精致,只是上面长了几点锈斑,来林子里还戴长命锁,除了桂生想来不会有旁人了,更何况,长命锁也只有孩子才会戴在身上。

        苏小乞心里是有所准备的,能找来桂生身上的长命锁,已经是很大的运气了。将长命锁收起,苏小乞正欲走出巢穴,忽然望着房顶停住了。

        他看见了一株形似牛舌的翠绿药草,就生在房顶上。牛舌草,一种对外伤有奇效的药草,为什么会长在房顶,极有可能是九魂猿在建房时,将牛舌草的种子一起混在泥巴里了。

        苏小乞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翘起脚来去拔牛舌草,牛舌草却好像是扎根极深,用力几次都无法将其拔下。

        微微皱眉,苏小乞将药草边的土拨开,果然如他所想,在土里他见到了森白的手骨,呈握拳状,紧抓着牛舌草的根。

        小小的手,不用多想,多半就是九魂猿在筑巢时将散乱的尸骨也混进泥里了,所以长命锁才会在它的手上。看起来就像是故意设计好的情节,但世间的事就是这样,总是充满着各种巧合,能够找到桂生,至少是件开心的事。

        将椭圆形的泥屋拆散,里面还不止一具尸骨,但桂生的骨架小,还是很好辨认的。花了两三个时辰的时间,苏小乞总算将破碎的骨头拼接完整,唯一遗憾的是,尸骨还少了几块。

        ……

        完成老人所托,苏小乞出林的脚步就放轻快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封锁银松海林的外宫弟子居然不见了踪影。

        看地上的脚印,还很新鲜,这些弟子离开并不久,最多也就是一天的时间。

        心脏骤的收紧,苏小乞能想到这些人为什么不在了,当客栈变成商铺,他们自然没有留在林子里的必要了。

        想到此,苏小乞立即飞身掠向林外。小土丘上的破客栈已经不见了,留下的只有一片废墟。

        浑身是血的老人就躺在瓦砾中,肚子很长时间才会鼓动一下,他还有气。

        苏小乞不敢迟疑,匆忙掠上土坡,蹲在老人的身边,看着那双逐渐涣散的双眼。

        许是察觉到身边有人,无神的瞳子开始慢慢聚焦,老人忽然就来了力气,猛攥紧苏小乞的手,哑声道:“桂……桂生……回来……回来了吗?”

        苏小乞将长命锁拿出放在老人的手中,反握老人的手道:“幸不辱命。”

        浑浊的泪水顿时老人的眼里淌了出来,“我儿……我儿……终于回家了。”

        “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再看他一眼?”老人声泪俱下的恳求。

        尸骨是用布包起来的,将布摊开,小小的人还握着牛舌草,像是抓住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老人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可还未触到头骨,便将手缩了回来,“他走时还是个不太懂事的孩子……”

        苏小乞默然,许久,道:“他们来过了?”

        老人悲伤的回道:“来……来过了。”

        “人呢?”苏小乞环视四周,“走了?”

        “他们要准备今天便将商铺建起来,所以都回鸿运赌坊准备了。”老人苍白的脸越的红润,好像突然间就获得了健康。

        苏小乞抿了抿唇,道:“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心愿?”老人呆住了,惨然笑道:“像我这种人还配有心愿吗?”

        苏小乞奇怪道:“为什么这么说?”

        “都是罪有应得。”老人痛哭,“都是我罪有应得。”

        老人看着小小的尸骨,触摸到的是刺骨的寒,“我年轻那会,是远近闻名的大财主,就是因为沾了赌字,我败光了家产,媳妇也病死了。

        孩子是什么都不懂的,哪怕是风餐露宿,桂生都没有抱怨一个字,他太懂事了,他真的太懂事了。

        那一年,细凤刚死,乡里乡亲的见我们可怜,连口薄棺都买不起,就每人凑一点,给我们爷俩凑了三两碎银子。

        三两碎银是准备给细凤买棺材的。”老人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与桂生说,‘我说儿啊,你娘用那是埋在地底下烂了,咱干脆拿这钱买间屋子住,给你娘用席子裹吧裹吧就埋了算了。’

        桂生是什么都不懂的,他只是问我,‘爹,娘为啥要到地底去?本来就得了风寒,再病成你这样尖嘴猴腮,一副窝囊样又咋办?’

        那年桂生才五岁,他啥也不懂,只以为细凤是得了病提不起力气,喝碗药就好了。”

        “埋细凤那天,我把桂生支使走,那时候我天天往妓院里钻,干活没有一点力气,把细凤埋完,从正午头都到了大夜里。

        我太糊涂了,桂生一天没露面,我竟然都给忘了,我到处找,一直到鸡叫,才从桥洞里把他拎出来。

        我打了他一顿,他没吭气,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给细凤煎药去了,结果等了半天都没见我找他,就累的睡着了。”

        老人抹抹眼泪,哭道:“后来,我们就在银松海林边买了间屋,一开始桂生还问我细凤去哪了,后来就不问了,他可能也知道细凤死了。

        就剩我们爷俩过了,银子还剩点,我就买了头牛,一是想着耕地,二是跟桂生做个伴。

        桂生喜欢牛,一天到晚围着牛转,就差住到牛棚里了。穷过着也不错,那时候我是那么想的。

        有地种了,吃不上饭的日子就越来越少了。直到有一天,我见村南头的马老憨从赌坊里赢了几百两银子回来,把草屋推到盖成了砖房,我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了。

        我到集市上把牛卖了,弄了五两银子进了赌坊,想着大赚一笔,不光要将草屋变成砖房,还要把我赌掉的家产全夺回来。

        我连一文钱都没赌到,一把下去五两银子,一眨眼就没有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来的,我就想着桂生要是知道我把他的牛卖了,会怎么样?

        我不敢面对桂生了,几次往家走,又退回来,后来一合计,干脆找石头把自己砸的头破血流,就说是有人抢牛,追半天追不上,还把我打了一顿。

        我是桂生的爹,他不敢多问我,他真信我是被人打的下不了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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