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沧海游龙无双剑，燕舞长风自在歌。

        这首短短十四字的打油诗，在二十年前可谓街知巷闻，不光是为其中的两部绝世武学，更是因嵇若风与柯燕飞二人的知己情谊。少年人结伴初入江湖，谁不赌誓说一句，必要像柯燕飞与嵇若风那般，同生死共患难。

        但其实，这句诗还有另一层涵义，知之者甚少。

        沧海游龙剑和无双剑皆为当世武学巅峰，单从江湖排名来说，柯燕飞排第一，嵇若风第三，何以将沧海游龙放在无双之前？

        很简单，因为更厉害。连柯燕飞也说，若不是老友学艺不精，武林排名榜首就姓嵇了。

        武痴穷尽毕生所创，可惜后人天赋不及，一代不如一代。可即便如此，翠微山庄在江湖中仍能以剑立足，可见其精妙。如此至宝自然有人垂涎，可翠微山庄实力不容小觑，首代庄主乃前朝重臣，不光在江湖有一席之地，在朝中也甚有威望，到嵇若风那一辈，虽威势减退，却仍旧显赫，沈维岷便是央求他，才得以拜柯燕飞为师的。所以，嵇克染临行前才会教弟子们躲在密室，以逃避那些贪心之人。

        “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那翠微山庄的至宝是你说要就能要的？”龙叔延本想缓和关系，没成想蜡黄脸狮子大开口。

        蜡黄脸似在看笑话般地看着龙叔延问道：“不是已经失窃了吗？怎么，想装不知情？”

        此话一出，龙叔延反倒息了怒火，面上瞧不出任何神情，实则在将内力悄悄运至双掌，只等他再问一句便会出手。

        吴夫人感受到龙叔延的杀气，终于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口不择言的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蜡黄脸低头失笑，故意拖长了音调答道：“我知道的可多了，都是些，你们觉得我不该知道的。”

        “小子找死！”

        龙叔延终于安耐不住要出手，吴夫人要拦没拦住，还好有阿浅挡着才作罢。

        蜡黄脸卖乖，躲在阿浅身后嬉笑着说道：“还是娘子心疼我。”

        阿浅才不要听他说话，翻了个白眼回道：“闭嘴吧你！”

        龙叔延心里起疑，向吴夫人问道：“雪娘，这小子的身份你验过了吗？可别是个假的。”

        吴夫人一愣，但看到儿子的脸，坚定回道：“这张脸不会有假，而且是张本良亲自带回的，绝不会错。”

        “可我怎么觉着，这小子处处透着古怪。”

        蜡黄脸听罢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自己虚伪就觉得别人也狡诈，喂，你那脸上的皮是自个儿的吗？”

        龙叔延见他竟能拆穿自己易容，愈加怀疑此人并非吴恙，担心是圈套欲拉上吴夫人离开，可蜡黄脸预谋了这么久哪能轻易让他走，吹响口哨，立时从各个犄角旮旯里涌现出一批打手，将二人团团围住。

        “恙儿，你！”吴夫人大惊道。

        “你还信他，他是假的！”

        的确，冒出的这些人虽然都穿着吴刀寨的衣服，持的兵器却不是吴刀寨特有的长刀，五花八门样样都有，且内功扎实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这些人埋伏在四周，但刚才混乱之时却并未出现，可见有预谋，而能调动这些人的才是今天的大麻烦。试问多年流落在外，不通武学，无人照拂的吴恙，如何能做到？

        “你究竟是谁？又是如何知晓我会出现？”龙叔延指着蜡黄脸问道。

        “你先交出沧海游龙，我再告诉你我是谁。”

        “延郎快擒住他，咱们儿子肯定在他手上！”吴夫人还想着自个儿子，但龙叔延显然更关心自己，见局势不利，他只想速速撤离。

        蜡黄脸并不想给他时间拖延，右手一挥，那些人立刻会意，朝龙叔延攻去。

        果然，那些人个个身手不凡，武功路数皆不同，却能配合默契，若单论一个说，绝对不是龙叔延的对手，但众人配合却能取长补短，一时间竟让龙叔延找不到缺口遁走。

        “这只能短时间困住他，并不能将他擒住。”阿浅想出手，却被蜡黄脸拦住。

        “再等等，我这些部下虽然不是他对手，但是能逼他现原形。”

        阿浅不解，蜡黄脸继续说道：“我想知道他是谁，一个武功如此高强的人，怎会是个江湖无名客，他武功越杂越说明他想掩盖自己的真实本领，这样的人一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事，看着吧，说不定会有惊喜。”

        “这就是你说的好奇的事？”

        蜡黄脸不答，眼神期待的看着战局。

        “你也藏头露尾，你是在隐藏什么？”阿浅盯着他问道。

        “等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我就告诉你。”

        阿浅没得到回答，心有不悦，便也把目光投向前面，说道：“我对这些没兴趣，我只要他交出沧海游龙，那是嵇克染的。”

        “世间宝贝，能者据之，他没本事守住，就说明不是他的。”

        “无耻之谈！若人人都去抢别人的东西，那这世间不是乱了套？”

        闻言，蜡黄脸只是笑笑，连头都懒得回一下，阿浅愈加不悦，说道：“那好，照你说的，世间宝贝，能者据之，你又如何知道他没本事夺回来？”

        “呵，他的本事，他的本事就是利用你出头？”蜡黄脸依旧紧盯着战局，满是鄙夷的回道。

        阿浅被他一激，顿时无名火起，还管什么龙叔延，早就看这蜡黄脸不爽了，现在还敢讥讽嵇克染，简直找打！她随即把头上冠子一摘，狠狠地朝蜡黄脸扔去。

        蜡黄脸未及躲避被砸了个正着，刚想问她发什么疯，见她又挥拳打来，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刚才说错话，啊呸，是自己说对了才惹她恼羞成怒。嚯，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先不管对错，蜡黄脸后退半步，膝盖一弯，大腿连着上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式后倒至与地面平行，完美避开了阿浅的拳头。

        避开还不算，他保持这个艰难的姿势居然还能移动身体，一侧身单手勾住阿浅的腰肢，将其一把拽倒压在身下，还俯视着她坏笑。

        如此一来，阿浅愈加恼火，抬腿踢向蜡黄脸后颈。这一脚本使不上多少力，但阿浅天生力大，竟把蜡黄脸踢得眼冒金星，眼见他重心不稳将要倒下，却似留着一丝意识，偏了下身，倒在了阿浅身侧。

        阿浅见机抽身，站稳后又想抬腿给他补一脚，却见地上的人迅速起身，拽着她跳到了房梁。虽说仓促，但动作迅捷利落，是常人练上二十年也不及的，更何况他还拖了个阿浅。

        阿浅疑惑他的行为，顺着他的眼神看下去，原来是吴夫人见他二人打斗，提了匕首想在背后使阴招，幸好蜡黄脸清醒的快。

        “看见没？是我救了你，以后你可得对我好点儿。”

        阿浅哪会服气，正要回嘴却见蜡黄脸身后有寒光飞来，急急一个旋踢，把他踢落房梁，自己算准角度侧身躲过。

        砰！寒光是一段两侧锋利的钢片，此刻正插在阿浅身后的梁柱之中。

        蜡黄脸刚想朝铁片来处看去，一个人影已飞至他身前，挥舞一把利刃朝他脖颈袭来，他又使出那招下腰躲过。可显然来人比阿浅实战经验足，见他下腰便腾空跃起，向下直刺他腰腹，幸好有部下甩出长鞭将利刃缠住，才让他躲过。

        一击不中，龙叔延也不恋战，拉上吴夫人就跑，而刚才困住他的那些人不知何时已倒了大半，那钢片就是他徒手劈断的其中一人的剑，所持利刃也是从那些人手中夺来。本就实力悬殊，现下阵法不全，再难将其拦下。

        蜡黄脸见此懊恼不已，定是刚才与阿浅纠缠分心，才没注意到龙叔延使了什么招数，此人在他面前小心谨慎，更加让他笃定心中猜测。

        部下正向他请示是否去追，还未等他下令，一袭红衣已从他头顶飞掠而出，朝那二人逃走的方向追去了。

        ……

        ……

        吴刀寨坐落于山腹之中，四周林木高耸，甚为繁茂，如今正值深秋，山上半红半黄的还掺了点儿绿，层层叠叠煞是好看。再加上片片薄雾轻掩，若有才学之士远观，定觉颇有诗意，摇头晃脑地写个几首诗文，或是宣纸铺开直接将此美景画下来，好拿与知己共赏，总之都是人生乐事！

        可若是深陷其中，那就是另一种体验了。

        这些树长得太大，又在山里，山路崎岖极易阻挡视线，且样子都差不多，若非长年累月走惯了，还真是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龙叔延早年常来与吴夫人幽会，大路不敢走，这种山间小道他是熟得不能再熟，又有吴夫人在旁，自然更加轻车熟路。他二人本以为能轻易躲开追兵，却不想身后十丈内总有一袭红衣跟着。

        吴夫人恼火，自腰间拔出一匕首，看准时机朝后面射去，还以为就算射不中要害，能让来人减缓些速度也好。没成想，来人只是轻晃一下便躲过了，半分迟疑也没有的继续跟上了。吴夫人又恼了，可惜身上已没了利器，再要找别的替代恐怕只会慢了自己的速度，得不偿失只得作罢。

        阿浅这会也有些恼火，自己从小长在山里，那不归岭的树不知是这里的几倍多，山路是这里的几倍险，她一直都是来往轻松，就算是跑得最快的豹子她也能追上。可是眼前这两人她追了这么久，还是和她保持了十丈之距，不管她变换身法还是递增内力都没用。哼，定是这几件麻烦衣服碍事，扯又扯不掉，真是太让人生气了！

        三人一直在往山上跑，直至峰顶无路才终于停下来，那峰顶是个天然的平台，四周无树遮挡，只有一块被劈了许多刀痕的巨石，想来是有人经常来此练刀。

        才刚站定，吴夫人就挡不住疲累，盘腿坐下调息，她功力还不及阿浅，要不是龙叔延拉着，她早在离开寨子不久就被擒住了。

        “丫头轻功不错。”龙叔延跑了这么久，依旧气定神闲，看到阿浅追来完全不像吴夫人那般恼怒，而是开口称赞。说起来，自打见面，龙叔延似乎一直很欣赏阿浅。

        阿浅见他如此，便知自己为何追不上了，人家内力不知要高她多少，能让她跟着，恐怕就是有意为之。

        “你功夫这样厉害，为什么还要偷别人的剑谱？”

        “一山还比一山高，我想登上更高的山。你的功夫也很好，假以时日定能扬名天下，也定会遇到瓶颈，到时你就会明白我的苦衷。”

        “我呸！小偷还说什么苦衷，你就是贪！”

        见情郎全无下杀招的意思，吴夫人有些不明所以，急忙道：“延郎，还跟她费什么话，快杀了她！”

        龙叔延并未理会，对阿浅说道：“那小子跟你应该不是同路吧，你既已追出来了，就别回去了，那小子绝非善类，你和他在一起恐怕不会有好事。”

        那小子指的应该是蜡黄脸，阿浅也知道那人绝非善类，可是龙叔延叮嘱她这些做什么？

        “延郎你在说什么呢？还不快点杀了她，我们好脱身啊！”吴夫人怒喝道，她此刻已有了一个十分荒诞的猜想，但她不愿意承认，只能不断催促龙叔延动手，好让这个猜想破灭。

        龙叔延看了吴夫人一眼，随后伸出左手，对阿浅说道：“我用左手与你打三个回合，三个回合后若你败了，你便从哪来回哪去。”

        “那若是你败了，就交出沧海游龙！”阿浅不等他说完插嘴道。

        大约是觉得自己绝不会输，龙叔延倒是大方应下：“可以。”

        阿浅心里盘算了下，虽然对方内力比自己深厚，不过只用左手也未免太小瞧她了，只要在开始就拼尽全力，要赢也不是没可能。

        未有迟疑，阿浅将内力运至指尖，默念剑诀，也学他刚才那般以双指为剑，借由内力转化为剑气，以破竹之势奔去。转瞬间，似乎连她周遭的空气都凝结成剑，浩浩荡荡，无边无垠。

        竟是无双剑第六式！龙叔延认出后心中满是震惊与兴奋，这是他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他看着即将逼近的阿浅，轻轻吐出两个字：“无边。”

        只见龙叔延向后迈开半步，左手似佛陀结印护在胸前，内力翻涌剧烈，竟如破体而出一般，在周身形成一道看不见的盾牌。

        二人一攻一守，在招式相冲的那一刻，发出嗡的一声巨响，就好像真的有一把威力巨大的宝剑被一张坚不可摧的巨盾挡住，震得人肝胆俱颤。

        这次可以说是阿浅入世以来，真真正正全力以赴的第一战，她早就想遇到这种厉害角色了，心中难免紧张又兴奋。在此之前，即便是杀孙人煜时，也完全没有这种刺激感。

        阿浅收起剑气，凌空一跃，又再次释放，由上至下俯冲，击其颅顶，剑气较之刚才更甚。

        可龙叔延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站在原地，也不见要出招的样子。

        阿浅疑惑，心想：此人就真如此自信？可恶，必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嗡！

        又是一声巨响，这回阿浅使出了九成功力，终于让龙叔延脸上现出吃力的神情。阿浅正得意时，龙叔延的内力再次翻涌，竟生生把阿浅震飞了。

        阿浅落地还未站稳，只觉胸口剧痛眼冒金星，脚下一软便跪倒在地，咳出一口血来。

        龙叔延还是站在原地，面带微笑地说道：“起来，还有两个回合。”

        阿浅抚着胸口，心中极是不服，说道：“不公平！你内力比我深厚，我再如何都赢不了你。”

        龙叔延低头笑笑，好似真的被说服了，说道：“有道理，那我们都不使内力，只比招式，如何？”

        “好！”阿浅因修炼上乘武功，一般伤痛都恢复的极快，才几个调息，她已能起身再次应战。

        既然强攻不行，那就只能智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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