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白水记得上一次来洛安还是大四，那年班里举行毕业旅行，大家为去哪玩争论不休，宿舍里的四个女孩子讨论了整整两天才达成一致统一。原本她是要与胡威一起去的，结果对方一听目的地果断拒绝，最后和几个哥们跑去了大理。那趟毕业旅行成为了她的难忘回忆，也因此喜欢上了那座烟雨江南的城市，这次故地出差着实让她兴奋不已。

        因为经济舱和商务舱的双双爆满白水生平头一回坐上了头等舱，若不是公费报销她可舍不得把大把的银子花在这儿，也算是捡着便宜体验了一把有钱人的生活。

        季明希的位置靠在窗边而她的位置临近过道，第一次坐在这么宽敞舒适的座位上她只想舒舒服服地眯上一觉，正想找空姐要条毛毯，直到看见前方的人将座椅放倒才吃惊的知道原来飞机上可以躺着睡觉的。

        她转头看向季明希，发现他正在读一本关于中国企业史的书籍，书本虽厚但他看的极快，她暗自估摸着以目前的速度下飞机前大概率是能看完的，不禁感慨这个世界最可怕的莫过于比自己优秀的人还要比自己努力百倍。

        出差前，她曾好奇地问景松，为什么这么多紧急重要的事情中季明希却偏偏选择在这个节骨眼出差。景松只告诉她季总要去那里见个人，等到了地方她才知道，原来这次的合作方方嘉集团的老板方坤鹏是季明希的发小，难怪他会亲临现场，后来也是从他们聊天中得知，季明希原来洛安人。

        方坤鹏对季明希的到来一副情理之中的模样，反倒是对白水的出现颇感意外：“明希，你什么时候开始用上女秘书了，这也太不符合你的风格了。”

        季明希自然是听出了话外之音，淡然笑之：“工作需要，风格都是会变的。”

        方坤鹏见从他这里挖不出什么猛料，开始将目标对准白水。

        “我看白小姐不仅人长得漂亮工作能力也是超群，难怪深得你们季总欢心，想必平日里没少下功夫吧。”

        白水温婉一笑：“多谢方总夸奖，不敢当不敢当，季总一向工作至上，我也刚来华天不久还在学习积累阶段，努力做好本职工作而已。”

        方坤鹏用手指了指她，乐不成声道：“哈哈，故意装没听懂是不是？我告诉你，明希可从来不领人来这个地方，尤其是在这个时间段。”

        “好了，坤鹏。”季明希打断他：“说点正事吧……”

        白水默默看着他，心里暗自纳闷：从来不领人来这个地方是指哪个地方？洛安吗？尤其是这个时间段……又是什么意思？

        中午，季明希在方坤鹏的一再邀请下去了附近的名馆与几位昔日老同学叙旧，白水觉得这种场合自己陪同不太合适，很知趣的假借身体不适先回了酒店。

        吃过午饭，她回到房间又想起了方坤鹏的话，总觉得那里不对，于是掏出手机打开日历，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她骤然间想起什么，难道今天是……

        怪不得季明希没有告诉她下午的行程安排，只是吩咐她回酒店先行休息。

        她抓起包包在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赶往附近的花店，可连去了好几家都没有找到想要的花，她漫无目的走在路边，满脑子都寻思着在哪里可以买到。

        忽然，她眼前一亮，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看到了一片洁白的铃兰。

        简直是天无绝人之路。

        她跑到门口很有礼貌地敲了三遍，只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拄着拐打开了门，满是疑惑地看着她：“小姑娘，你找谁呀？”

        “奶奶，我找您。”

        白水笑的人比花灿，老奶奶听完更是疑惑了。

        “找我？可是我不认识你啊。”

        “奶奶，是这样的，我现在需要一束铃兰花，但是我去了很多花店都没有买到，您说巧不巧我在您家的院子里看到了，能不能卖我一束，您要多少钱都可以。”

        老奶奶一听，皱起眉头就要关门：“不卖！”

        “哎……奶奶，您等等。”

        白水赶紧把手伸进门缝处，由于动作太快手指被夹了一下。

        “哎呦！”

        “小姑娘，你没事吧？”

        老奶奶赶快将门打开，望着她那几只被夹红的手指十分紧张。

        “没事没事！”白水咬紧牙关小心翼翼地将手收回，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奶奶，您为什么不可以卖给我啊？”

        老奶奶见她没大碍，松了口气，直言道：“我为什么要卖你？我自己留在院子里每日欣赏不好吗？”

        被这么一反问，白水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想了想又说：“奶奶，我需要的铃兰花并不是很多，您卖我一小束行不行？您要是想欣赏，我明天给您买一些同类型的鲜花给您种上，算是补偿，您看可以吗？”

        老奶奶被白水一口一个奶奶叫的心里暖暖的，再加上对方一片诚心的份上，终于松了口：“你想要这花做什么呢？”

        “是这样，今天是我一个好朋友母亲的忌日，他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就是铃兰花，我真的希望他能把这束花带上，想必他在天堂的母亲看见了一定会很开心。”

        “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白水一听有戏，激动的不行：“那您肯卖给我了？”

        老奶奶笑了笑：“我不需要钱，也不想拿钱换。看在你这么有心的份上，不如拿你的诚意去争取怎么样？”

        “诚意？”

        老奶奶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到屋外，指着院子里的一棵银杏树说：“我孙子前段时间放风筝时不小心缠在树上了，你要想要铃兰，就取下来拿它换吧。”

        白水仰头望着那棵枝干茂密的银杏，找了半天才看到挂在树顶上的风筝，不禁咽了咽喉咙：“没有其他选择了是吗？”

        “树是高了点，如果害怕退缩就回去吧。”

        老奶奶是爱花之人，本想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她却笑嘻嘻地脱下外套。

        “谁说害怕了！”她转身看向她，关切道：“奶奶，外面冷，要不您在屋里等着吧。”

        老奶奶看了看天，见她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转身朝屋里走去：“起风了，看样子是要下雨喽。”

        白水站在树下，依稀记得小时候第一次爬树的情景，那时候她只有五六岁光景，整天就知道和小伙伴们到处疯跑。她从小就恐高，看着其他小伙伴在树上摘野果子吃的欢乐，她只有在树下孤零零羡慕的份，在做了许久心理建设后她终于鼓足勇气顺着树干爬了上去，结果摘果子时重心不稳加上脚底一滑，人一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造成腿骨骨折，这一趟就是两个多月，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爬过树……

        她将头发高高扎起撸起袖子，一通摩拳擦掌后抱着树干开始一点点往上爬，因为没有经验，连着五次都直接滑落下来，终于在第六次时借助一侧树枝的力量爬了上去。她抬头望了望风筝的距离还远远不够，于是脚蹬树杈处一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拽着粗厚的枝条小心翼翼地往上蹿。

        风越来越大，刮得树枝沙沙作响，蒙蒙细雨从天空缓缓飘落，她只觉睫毛像是被蒙了一层水雾视线愈渐模糊，她抱着树干待站平稳后轻柔双眼，不经意间朝树下看了一眼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平复了心绪后，她咬着牙朝着更高处爬去，几经努力终于取下了风筝。

        抱着风筝她坐在树上笑的异常开心，欣赏着四周的绝美景色，一种无比酣畅淋漓的喜悦感油然而生。

        老奶奶打量着浑身湿漉漉的白水和手上一道道被树枝划伤的红□□疼地直把她往屋里拉。

        “奶奶，我真的没事。我还赶时间呢，要不然您先让我把花给采了行吗？”

        “去吧去吧，真拿你没办法。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让你这么上心！”

        白水抿嘴一笑默不作声地跑到院子里指着一片铃兰花问：“奶奶，您看我采多少合适？”

        老奶奶打着伞递给她一把花剪，看了看：“都剪了吧！”

        “全部吗？”

        她点点头，意味深长道：“按理说铃兰的花期在每年的5、6月份，今年也不知为什么突然会这么反常，竟然晚了好几个月才开。也许它一直在等它的有缘人吧！”

        有缘人？白水呆呆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禁反问，难道说的有缘人……是她自己？

        在老奶奶的帮助下，她将一大束铃兰花包好，临走时还被递了一把伞。

        “我估计这雨会越下越大，带在身上吧，别再淋感冒了。”

        白水十分感动，摇了摇头笑道：“奶奶，您留着吧，万一有什么事要出门没伞多不方便啊。我还年轻，稍微淋点雨没事的。”

        说完，她怀里捧着花开心地跑了出去。

        上了出租车，她问司机：“师傅，咱们这里有几个墓地啊？”

        师傅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本地的吧？洛安市只有一个墓地，在华南山上，要去那儿吗？”

        “要去！那麻烦您开快点，谢谢！”

        墓地一如既往的冷清，淅淅沥沥的小雨捶打在石碑上发出滴答的响声，乌云压过，黑色墓碑四周被繁茂的草木围绕，压抑感十足。

        白水顺着一排排台阶而上，走到一处墓碑旁，将手中那束铃兰轻轻放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

        季明希看到她无比惊讶，浑身湿漉漉的模样着实惹人心怜。黑色的雨伞偏移到她的头顶上方，雨点随风斜打过来很快淋在了他的肩膀，片刻功夫就湿了一片。

        她用手背擦拭着从额头滑落的水珠，抬头望向他：“上次在您家里无意中看到了日历，所以我猜今天一定是个特殊的日子……”

        “拿着”

        季明希将伞递到她手上，脱下自己的外套替她披好。

        当看到她发丝间藏着的一片银杏叶，便好奇地拿下来问她：“这是什么？”

        “额，这个呀，这个是……”

        白水偏头想了想，还没找到合适的谎话，就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手腕。

        “这伤是怎么回事？”

        他细心如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白水缩回了手，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转移话题。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姨喜欢！季总，我小时候听大人们说，在忌日这一天，只要送上他们生平最喜欢的一样东西，他们就能留在身旁伴上整整一年。”

        季明希听闻目光温和了几分，浅浅一笑：“我母亲生平确实最喜欢铃兰，没有想到今天她能收到，谢谢你！”

        白水摇了摇头，将伞高举到两人都能打到的位置，轻声道：“没什么，应该的。”

        她默默站在一旁，只求这束花能给他带来一丝安慰，但从对方愈渐凝重的面色中，仿佛因什么而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她忽然想起阿公阿婆刚去世那会，不由得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铃兰花的花语是幸福归来，季总，我想……您母亲今天在天堂里看到您过来看她一定会感到很幸福的。”

        他轻轻“嗯”了声，转身打量着她，目光暗沉几分：“回去吧，淋成这样很容易感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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