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十阿哥，您下回可不能再乱跑了，您知道娘娘有多担心吗？”贵喜在前面牵着永玥的手，边走边絮絮叨叨，“而且这宫道上还总有宫人走动，万一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您可怎么办呀！”

        “他们做奴才的磕了碰了的是小，可要是惊着了您，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他们掉的！”

        “您实话说，您是不是又是跑出来偷吃东西的？”

        “十阿哥，娘娘可嘱咐过奴才不能让你吃太多甜食……”

        巴拉巴拉巴拉……

        贵喜今年年纪虽不大，却也是承乾宫里的老人了，从舒妃进宫开始便伺候在她身边，算是他额娘最信得过的人之一。到后来永玥出生，更是从小陪伴永玥长大，从未有过任何纰漏和闪失，总的来说永玥对他很是信任，但就是有一点，贵喜这嘴可太碎了，一念叨起来永玥一个头两个大。

        “好啦贵喜，我知道了。”永玥忙不迭地打断他，免得他从御花园一直说到承乾宫大门口，“我保证下次不会乱跑了，回去后你帮我在额娘面前说点好话，千万别让额娘知道我偷吃了东西好不好？”

        永玥抓着贵喜的手摇了两下，小孩子清脆的童音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再配上那无辜的小脸蛋，极具杀伤力。

        贵喜忍住想要摸摸他的头的冲动，转过脸故作正经道：“十阿哥每次都这么说，可回回不长记性，奴才这一次可真的不会帮你了。”

        “啊——”永玥见贵喜不从，委屈地拉了个长音，拿出自己的杀手锏，软着声音喊：“贵——喜——你就帮帮我嘛——”

        按照往常的经验，这种时候贵喜会心软，但今日永玥偷瞄他许久也不见他有动作，心知一计不成，干脆再来一计！

        “贵喜，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翠桃！”说完，永玥一屁股坐在石子路上，两手托着小脸，气鼓鼓道：“我回去就跟翠桃告状，说你欺负我，让她再也不理你，也不能和你好了！”

        贵喜原本打定主意不管永玥怎么求他都不会心软，谁知今天这位祖宗换了法子，他一听永玥要去找翠桃，脸色霎时一白，摆手慌乱道：“十阿哥您可莫要乱说，我和翠桃清清白白的，绝无那种事，这、这光天化日之下您可不能乱讲呀！让人听了去误会了翠桃可就不好了！”

        永玥两只小手抱臂，“哼！这是你自己讲的哦！我才什么都没说。”

        “哎呦十阿哥，您就别为难奴才了。”贵喜恨不得当即跪下给他磕两个响头，只要让这位爷能乖乖听话，他怎么都行，“地上凉，您也别在地上坐着呀，先跟奴才回承乾宫去，有什么气，过后奴才任您随便撒还不行吗，您要打要骂都成！”

        永玥：“我不！你不答应我就不走！”

        贵喜：“十阿哥！您行行好，放过奴才吧！不然奴才怎么跟主子交代呀！”

        永玥：“你答应我我就起来。”

        贵喜：“十阿哥！”

        这两人在这你一言我一语地拉扯着，没注意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一个人。

        一小片阴影投下，同时一个声音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相较与小孩子而言低沉几分的少年音突然传来，正在和贵喜拉拉扯扯的永玥一怔，猛然抬头，正对上一双如湖水般沉静的眼睛。

        少年一身水蓝马褂，高高瘦瘦的，正低头俯视着他，面上虽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中却隐隐透露着好奇。

        贵喜一见这少年，连忙跪下行礼：“奴才给八阿哥请安。”

        “起来吧。”永璇淡淡回了一句，看了看永玥，问贵喜，“怎么让十弟坐在地上？”

        他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贵喜却很是紧张，恭敬回道：“回八阿哥，是奴才看顾不利，奴才这就扶十阿哥起来。”

        说着，贵喜就要去拉永玥的手。

        永玥见坐地耍赖被永璇看见了，当时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既然永璇在这他也不好继续继续跟贵喜撒娇，只好被贵喜扶起来，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老老实实道：“弟弟给八哥请安。”

        永璇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气氛有点点尴尬，永玥小眼睛转来转去，见永璇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书，岔开话题问道：“八哥这是从哪里来？”

        “刚从皇阿玛那里回来。”永璇淡淡道，他的声音很轻，永玥得费点力气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也难怪，他这位八哥从小便体弱多病，更是天生患有腿疾行走不便，虽然贵为皇子久居宫里，宫人们碍着他的身份不敢在明面上议论，但私下里聚在一起时终归少不了闲言碎语。

        永璇嘴上虽不说，但心里想必也是知道这些的，他又素来性子闷，不喜和其他人来往，一来二去更是显得孤僻不合群。

        今日他会停下来和永玥说话，倒是叫永玥有些吃惊了。

        永璇的生母正是嘉贵妃，永玥想起刚才在嘉贵妃殿里吃过的豌豆黄，又问：“八哥现下可是要回启祥宫？”

        永璇点了下头，永玥突然笑起来：“弟弟刚从嘉娘娘那里回来，刚才还和嘉娘娘说起了八哥呢，只是嘉娘娘给八哥准备的点心被弟弟贪嘴吃了几块，八哥不会怪弟弟吧？”

        永璇不以为意，声音仍然平静得听不出喜怒，“几块点心而已，十弟若是喜欢，尽管吃就是。”

        说完，犹豫了一下，又小声道：“十弟如果喜欢启祥宫的点心，我可以差人给你送些去承乾宫。”

        永玥听了顿时喜上眉梢，“真的吗！多谢八哥——”

        话刚出口，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瘪着小嘴道：“可额娘不让我吃太多甜的东西，送去承乾宫额娘肯定又要教训我了。”

        贵喜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两位阿哥说话，闻言心里十分欣慰，正想感叹一声十阿哥终究是识大体的，不枉他任劳任怨地伺候多年，就听永玥又说：“要不八哥我们约定一个秘密地点，你偷偷带来给我怎么样？”

        贵喜：“…”

        他没忍住清了清嗓子，眼神不住地朝永玥暗示，提醒自己的存在。

        永玥：无视jgp

        两人暗戳戳的小动作被永璇看在眼里，让他忍俊不禁，又见永玥眼中晶亮亮的，好像一提到点心就闪起了光，不禁觉着这位弟弟十分可爱。

        他强忍住想要摸摸他的冲动，维持着面上的云淡风轻，放柔了声音说：“既然舒妃娘娘不让你多吃甜食，那我便不好给你送甜点心了。”

        “啊——”永玥拉长了声音十分失望的样子，眼里闪动的光一下子消失了，就连小嘴也撅了起来，或许是太过急切，突然抓住了永璇的手臂摇晃着求道：“八哥你可怜可怜弟弟，弟弟不过是想多吃几块点心了罢了，你忍心连这样的小要求都拒绝弟弟吗？”

        说完，又煞有介事地补充，“才不是弟弟贪吃，要怪只能怪嘉娘娘宫里的点心太好吃了，让弟弟总是惦念着。这惦念久了，心里都快生出病来了！”

        永璇任由手被永玥摇着，一时忘了挣开，说来也怪，他性格淡漠，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不喜欢和他人接触过密，可今日被永玥缠着，竟没有生出厌恶之感，反而是觉得这没见过几次的十弟弟十分有趣，让他忍不住多探究几分，忍不住想逗逗他。

        于是永璇突然板起脸，故作严肃道：“你是大清的十皇子，是皇阿玛的十阿哥，整天不想着学习礼仪和知识，惦记的竟然是几块点心，这要是传出去，成何体统？”

        永玥一听，眼睛先是眨了两下，随即收起脸上的表情，似有些委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松开了抓着永璇的手，低下头小声说：“八哥教训的是，弟弟知错了。”

        他心道他想吃点心的计划终究是没戏了，正在黯然神伤，心里默默挥泪和点心告别，突然听永璇笑了一声。

        永玥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认真看去，却真的见到永璇嘴角还有一抹没藏好的笑。

        “咳咳。”永璇刚刚没忍住笑出声，自觉失了作为哥哥的仪态，见永玥看过来，尴尬地假装咳嗽两声，别过脸，仍沉着声音道：“既然弟弟知错了，也不是不能给你一些奖赏。”

        一听“奖赏”二字，永玥的眼睛又亮了，没等永璇再说话便忙不迭地道谢：“真的吗！那就多谢八哥了！弟弟日后一定乖乖地听八哥的话！”

        贵喜一见局势不对，赶紧站出来一边拉住永玥，一边给永璇道歉：“哎呦八阿哥，十阿哥他就是年纪小爱贪吃，您可千万别什么都顺着他，这要是被舒妃娘娘知道，奴才也得跟着受罚，您就当可怜奴才了，可千万别由着十阿哥胡闹啊！”

        “什么胡闹？”永玥一掐腰，“吃的事怎么能叫胡闹呢！”

        贵喜都快要哭出声来，“我的十阿哥哟！您可别再说了！”

        永璇适时打断他们：“无妨，既然舒妃娘娘不愿让十弟吃甜食，那我便差人送些口味清淡的食物过去便好。”

        “这……”贵喜还有些犹豫，“可若是舒妃娘娘问起来，奴才不好交代。”

        永璇想了想，先是看了看永玥期待的目光，顿了片刻，最终说：“舒妃娘娘那里，我自会和她解释。”

        “这……”

        话说到这份上，就算是贵喜也想不出话来拒绝，八阿哥一心想顺着十阿哥，他这个做奴才的还能怎么办？要是再不答应，还不得将八阿哥给得罪了。

        贵喜：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不想让小孩子吃太多糖而已……

        心好累，谁能想到，平日里一向阴沉内敛的八阿哥，也有如此宠爱弟弟的一面。

        无奈，他只能暗地里叹气，跪下道：“奴才遵命。”

        “可是八哥，”永玥突然出声，支支吾吾试探着开口，“弟弟喜欢吃甜甜的东西，如果不甜，那岂不是没了滋味？”

        他小脸圆嘟嘟的，看得永璇最终还是没忍住，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眉心，声音也不由得变柔了许多，“你啊，还真是得寸进尺。”

        虽像是在骂他，语气里却丝毫不见责怪，永玥知道永璇没真生气，更加肆无忌惮，仰着脑袋看他，“八哥弟弟不会为难你，你就偷偷给我拿一小罐蜂蜜好不好？就一小罐。”

        “不行。”永璇拒绝得干脆，却转口又说：“不过你放心，就算是口味清淡的事物，也定然不会让你尝起来寡淡无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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