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夜聊·坦诚局

被日光照射了一天的南门广场，终于在落日天黑之后，变得凉爽一些。

        不少城内城外的人，都来这里停凉散步锻炼身体。

        当然，也有一些像周生妍和闻人御这样的小情侣，选择在南门约会。

        不过这两人的关系，还未到达那一步。

        听见对方夸自己的话，周生妍心中忽然觉得很惊喜，倒是难得有人会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自己。

        以前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周生妍把自己伪装起来，变成刀枪不入的铠甲，既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林周舟这样的朋友闺蜜。

        如今闻人御的那句‘可爱’倒是让她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女生。

        也会有人欣赏和赞美自己。

        从前到现在，她拒绝男生的靠近，所以不曾听到过那样的词汇。

        “怎么了？”闻人御顿了下，看着她平静地说，“我的形容让你不舒服？”

        周生妍连忙笑笑：“没有。只是觉得很久没听到过这样的词汇。”

        “那你以前是什么时候听到过的？”闻人御低头扒拉了一口饭，咽了下去，看着广场上那些来来往往的其他人，说，“我知道你性子要强，但其实你可以试着选择依靠。一个人总有累的时候，不是吗？”

        他在试着引导两人之间的话题。

        周生妍意识到，但没有抗拒。

        “你说得对，一个人单枪匹马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打拼，即便白天在怎么精神抖擞，精力旺盛的，入夜之后，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也会疲惫，也会孤独。”周生妍想了想,微笑着说：“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闻人御默默看着她，没在发声。

        过了好一会儿，见对方手中的蛋炒饭基本见底了，他才说：“假期三天有什么打算？回老家吗？”

        周生妍：“不回去。西安这边热，我们那边也一样，每年荣登全国几大火炉榜单，我爸妈嫌我路上折腾，就不让我回去，一般都是过了夏天，入秋之后，中秋前后或者国庆期间回去的。”

        “那叔叔阿姨想的倒是挺有道理的。西安这边，夏天确实很热，虽然现在是四月末，但你看满大街都是短袖。”闻人御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多了。

        抬头看向南门那边，城墙上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

        扒拉完最后的几口蛋炒饭，周生妍顺着闻人御的目光看过去，夜幕下的城墙很美，也很有意境。

        “其实城墙观光最好的季节，是在冬季。”闻人御情不自禁道。

        周生妍顺着他的话说：“这个我知道。西安一下雪，就是长安城。城墙一落雪，汉服梦古人。”

        闻人御笑笑，倒是觉得她这张嘴挺会接话的。不去说相声真是可惜了。

        “毕业后为什么留在西安？”闻人御帮她打开冰粉的包装，周生妍很自然地接过，他一直不太理解周生妍的这个决定,“其实南方机会更大一些。”

        “因为这里我奶奶的故乡。”周生妍用勺子舀了一口冰粉，入口凉爽，苏甜嫩滑，顿了下,她说，“好吃。”

        闻人御看着享受冰粉的人，淡淡笑着：“喜欢以后可以多吃点。”

        周生妍：“不过以后难吃到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有些微微失落，闻人御瞥向她，问：“为什么？”

        “我这人认店。五一过后，我调到分公司了，在小寨那边的写字楼，可能忙起来的话，就不太会再来这边了。”周生妍望着夜空下那巨大的草坪。

        夜风掠过，密集又低矮的草坪，掀不起任何波澜。

        闻人御：“他家生意这么好，没准以后也会在小寨那边开分店呢？”闻人御安慰她，“那边那么多写字楼和商场，又距离历史博物馆和大唐不夜城不远，这么好的地段是个生意人都会想要去租商铺开店。奶茶店那么多，多一家卖冰粉的也是有可能的。”

        周生妍被他逗笑。

        “你五一假有什么打算？”周生妍小口吃着手里的冰粉，问了话后低头看向地面。

        有几个孩子从两人面前飞快地跑过，还有一个专门停下来，盯着周生妍手里的冰粉看了半天。最后被另一个伙伴儿直接拉走。

        闻人御目光瞅着那几个孩子离开后，才说：“还没想好。”

        周生妍目光盯着他，只把闻人御盯得心里发毛。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让她这样一直盯着自己看。

        他当然不会知道自己这句话的漏洞在哪里？

        但周生妍就是看穿了这个破绽。

        书店行业工作的一线员工，大多都是每周一天假，或者一月四天那种。遇到节假日的话，他们更是会避开休假，等过了节假日后才调休。

        周生妍上学的时候，经常混迹市内各大书店，对那些书城书店的工作人员了解颇深。

        上次城墙上的偶遇，再加上这次南门外的相遇，最后还有刚才的问话，周生妍在心里不由得想笑。

        闻人御，你这骗人的把戏，怎么就这么快全抖出来了？

        岂料周生妍这边心里猜测的功夫，闻人御却是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最终看着她，坦言道：“我其实有句话想跟你说。”

        周生妍满眼期待看着他：“你说你说。”她还不忘兴奋地点头，连吃了好几口冰粉来粉饰自己。

        闻人御瞧着她那充满期待的眼神，脑中纳闷不已，顿了顿，问了一句：“可能说了会让你不高兴？”

        “没关系没关系。我今天已经很高兴了，中和一下情绪也好。免得太兴奋，晚上回去睡不着。”

        闻人御：“……”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度让闻人御难以开口。

        生平第一次，他不知道怎样开口，去向对方坦言。

        周生妍看着不说话的人，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是…不好意思开口吗？”

        “……”岂止是不好意思开口，简直是……是闻人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撒了个谎呢？

        他在进行内心争斗的时候，周生妍已经快速将手中的冰粉扒拉完了。末了，看着闻人御手中那份没有打开的，指了指，说：“你要不吃的话，给我吧？”

        闻人御木讷地抬头，周生妍的笑脸映在眼中，他迟钝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递上自己的冰粉，说：“你吃吧。”

        周生妍这次吃的非常慢。

        两份冰粉其实都是周生妍自己喜欢的口味。

        “我那天在书店，其实……骗了你。”他说。隐藏在夜幕下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十字路口，那边人流攒动，灯光闪耀。

        周生妍‘嗯’了声，手中拿勺子的动作一停，看着他，俏皮地说：“我早知道了。”

        闻人御目光收回，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周生妍瞄了他一眼：“不用那么惊讶。你是什么样的人，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但好歹我们是一个社团的，你的能力和见识都是在同龄人中少见的，学习能力也是咱们学校数一数二的。不可能会因为创业失败而欠了一屁股债被朋友好心收留打工还债。这个桥段，也就影视和小说里面常见，现实生活中很少的。”

        她又扒拉了几口冰粉，还忍不住闭着眼睛去回味那个熟悉的口感。

        “味蕾像是被蜜罐填满一样，好甜好舒服啊~”

        闻人御看着她那个样子，倒是心里舒畅了不少。

        周生妍并未因为他当初那个谎而疏远他。

        “那家书店其实是你的吧？或者你和别人一起开的？”周生妍起身，居高临下看着闻人御。

        他修长的双腿，一条弯曲撑着两条胳膊，一条垂直放在地上。

        知道她聪明，也知道她挺会猜的，但闻人御没想到，她能猜到这一步。

        既然瞒无可瞒的，那倒不如直接坦诚。

        “现在是我。”他说。

        周生妍：“以前是你和别人一起开的？”

        “嗯，后来朋友因伤住院，我就直接全部接手了。”闻人御也起身，广场上的人少了很多。“不过是你去过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也挺好的，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铺，又能徜徉在书香世界，光是想想，我都挺羡慕的。我其实也有一个开店铺的梦想。”周生妍一只手拖着下巴，思考着。

        闻人御见她认真思考的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便说：“汉服店吗？”

        “对对对，就是汉服店。”周生妍激动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想开这个？”

        “因为那是你的梦想啊。”

        周生妍看着闻人御怔住。

        半晌，她道：“你再说一遍。”

        “……”闻人御一愣，“再说一遍？”

        周生妍：“嗯。再说一遍，我想听听。”

        “好。”

        闻人御屏住呼吸，重新调整自己的节奏，然后看着面前的周生妍，说：“因为那是你的梦想啊。”

        月亮似乎升的很高了，圆月总是很明亮，它穿过云层，狡猾地窥探着这座古老的城市。微风扫荡着周生妍额头上细碎的绒毛和边角的刘海，她抬起手拨开，忽而转身，看着远处霓虹灯下的人流车海，缓缓道：“闻人御，谢谢你的冰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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