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和她的关系

“源明空？”她轻轻地喊了一声。

        源明空发现唐葵的脸上似乎更红了一些。

        真可爱——

        “咳——咳。”我急忙回答，“是班级上有什么事情吗？我听到响铃就直接跑出教室了。”

        “啊，不是。”唐葵搓了搓衣角，看起来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聊天吗？

        我左右转头，但并没有看到有人特意地前来围观我们。

        “呢——那个！”

        她居然“吃螺丝”了！？

        “你周六晚上有安排吗？”

        “啊——明天的班倒是可以调，所以算是没有。”

        “什么叫算是没有的啊。”唐葵鼓着脸，那样子应该是在生气，但她的声音依旧十分温柔，所以源明空几乎听不出什么生气的味道。

        “呃——是有什么事情吗？”

        “边走边说吧。”

        唐葵走到源明空身边，打算和他并肩走出学校。源明空有些无奈地将手揣进兜里，没有对这件事情表示抗拒。

        放学后和唐葵一起到车站，享受着校外人的羡慕和惊讶，但要承受着校内男同学甚至女同学的愤怒和仇恨，这是源明空独有的选修课程。

        “恬不知耻地享受着与她同行带来的微妙氛围，借着胆小、自卑、虚荣等理由而不去向其他人解释误会，窃取她的温柔以待，嘴上说着并非如此，心中却将她对所有人别无二致的态度当作专属。可耻至极，可悲至极。幼稚。”

        现在是11月底，冬天已经来了。今年的冬天是带着一场大雪来的。走出校门，积雪反射着阳光，让昏黄的世界偶尔有些刺眼。源明空微微抬起头，不是为了逃避不知从何处射来的亮光，只是习惯性地看向了高三楼的天台。

        今天，他又看到了那个在天台画画、眺望风景的少女。少女抱着白色的贝雷帽，今天又像前几次的偶然一样碰巧看向了他在的方向。

        似乎从来都不曾有人接近过她，也不曾有人尝试做出挖掘她的信息这样犹如渎神的行为。

        唐葵注意到了源明空回头的动作，于是也向天台看去。

        “她经常在那里啊。”

        “嗯。”

        “会感觉，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就像我们一样。”

        唐葵低下头小声说着，导致源明空没有听清她后半句说了什么。但源明空还是惊讶地看着唐葵，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唐葵对这位时常待在天台的少女做出评价。

        “啊，你看，她明明在那么显眼的位置，大家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她，可是，”唐葵忽然有些紧张，但明亮的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源明空，“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在意过看着他的人。”

        源明空镇定地掩饰着被唐葵直视带来的羞涩感，平静地回答：“不光是她不在意吧，大家似乎也不在意，感觉从来没听到过别人讨论过她。”

        他们继续走着，唐葵似乎意犹未尽，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那是不是只要‘大家’把对他的心意表达出来了，他就会在意看着他的人了呢？”唐葵这次只是用她那能够安抚人心的声音平静地传达着她的心意，“他和‘大家’之间的距离是不是就会发生变化呢？”

        这个调调才是两人日常谈话时多见的。

        源明空以没什么起伏和情绪的声音回答：“大概不会吧。如果是我的话，就算有人很热情地把我拉进‘大家’这个圈子里，我也只会觉得很麻烦。”

        “但‘大家’肯定是不会放弃的，毕竟‘大家’在意着他。醒的时候会想着他的一举一动，睡着了又会梦见他；在一起的时候会悄悄地看着他的脸，不在一起的时候，脑海里又会浮现出他的身影。”

        如此纯真的“变态”话语让源明空听得愣神，似乎有些没有消化唐葵话里的内容。

        “这么‘痴汉’的话，女孩子会很困扰吧”

        然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咳，话说，你不是找我有事吗？”

        “啊！是。”唐葵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明天是你的生日吧！”

        “11月25号啊可以是。”

        “不能这么说话！”唐葵轻轻地捏着源明空的右脸，似乎是要惩罚他，但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行为过于亲密，于是红着脸败下阵来。

        唐葵的表现再次让源明空惊讶，以至于他根本没注意到唐葵后续的反应，只有自己有些呆滞地捏了捏右脸。

        “怎么说呢”源明空在心里喃喃自语，“爽？”

        “所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流星雨？”唐葵努力说得很平静，但头还是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她抬起手，几乎把手机贴到了源明空的脸上，大概是要给源明空展示着她的手机画面，也顺便挡住源明空的视线。

        源明空镇定地站在原地，并没有打算退一步把画面看得更清的打算。啊，当然，源明空也不是瞎子，能看到的东西他基本上都看到了。

        地点是位于灯芯省西部的西望山。

        “嗯——我不小心抢到了两个好位置。”

        “不小心啊”面对唐葵的拙劣笑话，源明空暗自吐槽了一句，然后随意地问着，“看流星雨还要抢位置吗？”

        “不是，只是西望山那边的观景台需要预约。”

        “哦——”源明空眨了眨眼，说，“感觉会有很多人啊，我能和流星提前许愿不去和流星许愿吗？”

        “噗——说绕口令是不行的哦！”唐葵的声音依旧柔和，虽然她很显然是在威胁人，但源明空不得不说自己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

        “而且你都有在餐厅打工，其实是可以做到不怕生的吧？”

        “嗯？那完全是两回事，而且我从来不怕生啊。”

        “怕的。”

        “不怕。”

        “怕的。”

        “不怕。”

        “怕的。”

        “现代青年居然会想要看流星雨啊在手机上看如何？”

        “唉！”唐葵摸着源明空的头，“不可以这样哦。”

        “我又变成你的孩子了吗？”

        唐葵的性格当妈妈感觉确实不错嘛。

        源明空没有特别反抗唐葵的动作，毕竟唐葵母性光辉焕发还是满常有的事情，这他也早就习惯了。

        “啊！呃——你看，和我一起看流星雨也太奢侈，不是吗？不找你的朋友吗？”

        “那是为了给你庆祝生日才要去看流星雨的啊！”唐葵说，“当然要和你一起去。”

        “嗯——”源明空还没继续说下去，突然发现唐葵正轻轻地抓着他的衣角，仰起头用有些湿润的双眼看着他。

        “这样不好吗？”唐葵露出了为难又失落的表情。

        “啊——没想到你会来这一招啊太狡猾了！”源明空默默地瞥开眼睛，故意用有些轻松地语气说着，“可爱的女孩子做出这样的表情，我实在是没办法拒绝的理由诶。”

        在源明空撇看眼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唐葵的脸变得通红，在听到源明空拐弯抹角的答应后，她飞快地说道：“那——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晚上7点钟的时候，我们就在灯芯街站碰面吧？”

        “好——”

        唐葵逃也似的进了地铁站，在即将消失的时候，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她和往常一样转过头，再用她最平静，也最温柔的笑容向源明空告别。

        源明空也理解了。所以，他也如往常一样目送着唐葵离开，如往常一样挥手，只是在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心里想着唐葵今日有些不同以往的表现——动人到有些伤人。

        源明空转过身，向着打工的餐厅出发。尽管和唐葵一样搭地铁往返于学校和家中，时常都有打工安排的他并没有天天和唐葵一起乘坐地铁。

        高考也好、和唐葵多待一会儿也好，难道对源明空来说都不比每个月打工挣来的钱重要吗？

        熟练地换好衣服，开始工作。

        越是来之不易的东西，越是被人所珍惜。对源明空来说，和唐葵的关系是，辛苦工作得来的钱是，还有现在这没有愤怒的、吵闹的声音的生活也是。

        只是，源明空还不知道，这些他不知道舍弃了多少还要依靠逃避才得到、接受并最终认可的生活，要比他想得更早结束。

        他没能在和唐葵一起有些傻乎乎，又有些浪漫地看无聊的流星雨；他没能看见当天唐葵的精心准备，不知道她在发现他失约时是焦急还是沮丧；他也没能明白，不，是没能不去逃避唐葵今天会有所改变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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