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欲与鬼做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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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仙?”
屋内,玄苍瞳孔微微一缩,面色一变。
两脚离地寸,衣袍鼓荡向后掠去。
白玉酒壶悬于姜小蛮头顶上方,如同活物一般。
酒香蔓延而出,浓郁至极。
壶,有擎天煞气破壶而出。
煞气有如实质,于半空之凝结,化作一柄彩飞刀径直射向玄苍面门。
不得不说,玄苍着实不凡。
那彩飞刀所蕴煞气之磅礴,九州罕见。
这第一击,却硬生生被他抗了过去。
斩仙飞刀穿膛而过,在玄苍胸前赫然留下一个前后通透的血口。
只是这血却异于常人,竟是淡淡银色。
尸王之身能得千年不朽不腐,堪比金石,鲜少有兵刃能伤。
银色的血液洒落地面,竟是能将铁木铺制而成的地板腐蚀,发出一阵‘滋滋’之声,非外刺耳。
只听得一声闷哼,玄苍单膝跪倒在地,力所不逮。
他抬起头,神色出奇的平静,注视着那倚墙而靠的少年,眼有掩饰不住的诧异,沉声问道:“斩仙壶历来为猎仙山主执掌,今日,怎会出现在你?”
姜小蛮双指掐诀,呵呵一笑,耸了耸肩轻声道:“自然是有人送与我的,而且,赠与我这宝贝的那位前辈说,这斩仙壶能助我今后消灾挡劫,今日看来果然如此。”
可惜,那名作斩仙的白玉酒壶,在发出这凛冽一击后,便似强弩之末一般,自半空之上跌落而下。
那柄煞气凛然的彩飞刀,自然也是消散于无形。
玄苍看着少年若有所思,忽然就哈哈狂笑起来,连连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姜小蛮不禁皱眉,也不敢靠近这黑心肠要抽自己魂魄的老家伙,立身原地一只攀附在腰间诛仙剑柄之上,轻声喝道:“喂,老不死的,你笑什么?”
也无怪乎姜小蛮会这般不留丝毫情面,毕竟是这老混蛋要抽自己魂魄在先,怎么可能会有好脸色?
“咳咳咳……”玄苍收回笑,艰难的抬了抬,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刚一开口便是止不住咳嗽起来。
银白色的血液顺着嘴角徐徐滴落,他也丝毫不去在意,胡乱拿袖袍抹了一把,顿了许久终是止住了咳嗽。
“初见时,便觉得你这小家伙有些不凡。可没有想到,竟然是那今世身负九州白蟒异相之人!”玄苍眼神多少有些黯淡,声音也很轻,似是自语一般:“自先世白蛇被那代赤霄剑主误斩之后,这九州,已然等了快要五千年了……”
姜小蛮觉得自己愈发听不懂了。
这老家伙,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九州白蛇?
之前也曾听那棋魔前辈说起过。
当时便十分在意。
可偏偏,棋魔提起时却多少有些含糊。
似乎,是在有意回避什么。
现在看来,自己能得这斩仙壶,多半与九州白蟒有关。
身后血色光幕黯淡了许多,可偏偏却凝而不散。
任你外边有剑气肆意纵横,也依旧如此。
玄苍缓缓起身,一双眼睛微微眯在一起。
明明垂垂老矣,连站都不站不稳。
此时,给人的感觉,偏偏却是宛若一头打盹的凶虎一般。
他盯着姜小蛮,许久,才缓缓开口:“姜家小哥儿,你那酒壶,当年在其前任主人,确实上可伐仙。可如今,几千年后,猎仙山温养许久,也不过使它十分威能留有一分尚存,已然了不得。可偏偏,尚存的这一分,也被你刚刚挥霍殆尽。今世九州,先天至宝所剩已然不多,今日又被你毁去半件,老夫十分痛心!”
姜小蛮撇撇嘴,小声嘟囔道:“你倒是痛心,不祭出这宝贝,这会儿,小爷我可真就被你这老梆子抽了魂魄!”
脸上虽然表现的无所谓。
可心里,却心痛的要死。
难道自己不知道这斩仙壶不凡?
能让北域那个不屈于赢氏一族之下,统御一山一城,割土分庭抗礼数千年之久的猎仙山,温养近乎百年的宝物,又怎么可能会是俗物?
宝物虽好,可却不及自己小命分毫。
这年头,这座江湖,可不就是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当初在朱雀城时,陌离姐也曾说过,这日后在江湖上遇上狠角色了,打不过就要跑。
如今啊,被困在这方寸室内,跑是跑不了的,可不就得拿着宝贝先把命换回来再说。
好宝贝多得是,可命却只有一条。
这天下,最傻的便是那些个为了宝物连命都不管不顾的傻子了。
姬小月那死丫头,常常笑话姜小虫傻。
可若是真的傻,又怎会那般心甘情愿被小姑娘欺负那么久。
江湖上有那么一句浑话说的好,‘这天下赌场都一样,最能出疯子,一掷千金配上身家性命也要以命一搏。而这情场啊,最是能出傻子。”
可不就是如此么?
情字面前,谁不曾是傻子?
所以,姜小蛮也只会是在心羁绊之rénmiàn前犯傻,如同孩子。
“老家伙,我看你连走两步的气力都没了,不妨坐下休息会儿,别老总想着抽我魂魄!”
背靠着墙壁,退无可退,姜小蛮只得与玄苍继续周旋。
玄苍抬轻抚胸前那道前后通透的狰狞伤口,嘴角勉强牵起一抹弧度。
一步一步,他走得很吃力。
一边走一边轻声开口:“休息?休息不得!老朽啊,苟且于世,背负骂名这么多年,所求的可不就是为我那可怜孙儿择一个好鼎炉还魂,这世上,哪里还有你这身负九州白蟒的姜家这朱雀这般绝品的鼎炉?”
方才,那壶斩仙飞刀一击过后。
猝不及防下,玄苍被贯胸而过,肆意磅礴的煞气搅碎了他的心脏。
纵使是不朽的尸王之体,失了心脏也必将寿元大减。
若说原本有千年绵长寿元可活。
如今,怕是不足十年,必将血气枯败而亡。
今rìběn就一心求死。
所谓寿元长短。
于他而言,早已置之度外。
死都无所畏惧,更何况不过是丢了一颗心脏?
玄苍亦步亦趋,脚步深而沉。
沿途,不断有银色血液洒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坑。
明明与那少年隔着不过几米远,可他却走得很慢。
几息便能走完的路,玄苍走了许久。
丢了心脏,他浑身气息不弱反增,暴涨开来。
斗笠之下,那一头如雪白发无风自扬。
双眸有幽色闪动,紧盯身前少年。
那双眸子太过凌厉,姜小蛮只觉浑身动弹不得。
仿若只此一眼,便已然在轮回路上走了一遭一般。
后背衣衫才干了没多久,便再一次被汗水浸透。
姜小蛮背紧紧贴着墙壁大口喘息,眼神却依旧无所畏惧。
干枯如朽木一般枯燥的掌慢慢攀上少年脖子,阴冷而略微有些潮湿。
这一瞬,姜小蛮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死亡,是那样的近。
大口呼吸,几近不能呼吸。
随着玄苍那干枯掌紧紧捏住少年的喉咙,愈来愈紧。
仿若只要再用些许的力气,就当真能捏碎少年的喉骨。
“死亡,终归不是一件让人享受的事情。”玄苍掌微微上提,呵呵笑了起来,声音森然:“尤其,是当你明知道自己的性命就在他人一念之间,而又无可奈何时,就更是如此了。”
忽然,玄苍眼睛圆睁,有些不可思议。
那生死不过就在自己一念之间的少年,明明已经快要窒息,可嘴角却是微微翘起。
他,竟然是在笑?
这姜家的少年是个疯子?
不然,就当真是个傻子!
这世上也只有疯子和傻子才不惧于死亡!
他玄苍,顶多算半个疯子。
可这姜家少年,又算是什么?
刚想要开口问那少年在笑什么,猛觉腕一凉。
旋即,是直入灵魂的痛。
这种痛,痛彻心扉,比起方才那穿心而过的斩仙飞刀留给他的痛有过之而无不及。
玄苍大惊失色,微微后退两步,低头去看,只见自己掌依旧是攀附在少年脖子上。
可是,却已然齐端端自肘处断裂分离,连着一层薄薄的筋。
有白骨自腕之上渗出,可怖至极。
而姜小蛮,里正握着一柄妖异无比的血色古剑。
身后,披着一件血色大氅,当真是猩红如血一般鲜艳。
剑身之上,有四十九道诡诘莫名符箓漂浮缠绕。
剑锋如血,那少年,有如修罗。
望着那柄古剑,那古朴且妖异的剑身剑锋,玄苍双目失神,顾不得痛楚,失声喃喃道:“我早该想到的,白蟒既现于九州,那柄传说的古剑必然会伴随出世。”
姜小蛮眉头微蹙,掌挥动,终是递出一剑。
此时,不该有丝毫犹豫。
生死相争。
犹豫,意味着死亡!
不得不说,玄苍当真是狠烈而果决之人。
顾不得疼痛,脑袋微微一偏,躲过了那妖异一剑。
还不等少年再递出一剑,另一只尚且完好的掌如刀,径直割裂了断掌之上最后一层连着的筋骨。
玄苍双目赤红,割裂断掌之后掌风去势不减,誓要一击而慑服这该死小鬼。
一代尸王,竟是被一少年人伤到这种程度,怎能让他不疯狂?
若非是顾虑损伤到这姜家少年肉身,他何至被动于此。
尸王一境,杀神王都是如屠狗一般,更别说连先天一境都未曾迈入的小鬼。
姜小蛮滑溜的紧,一剑无果,立马就逃。
单执剑,就地那么一滚,便是滚到另一侧桌角。
“你……?!你要做什么?”玄苍怒极,完好的那只指着少年,嘶声喝道:“姜家小鬼,你若敢伤我孙儿分毫,我必将你抽筋扒皮,镇你魂魄于九幽,让你永生永世不得轮回转世!”
此时,姜小蛮诛仙古剑抵在那痴傻少年脖颈之上。
剑锋入喉分,有丝丝血迹渗出滴落在血色长剑之上。
姜小蛮眉头轻轻一挑,笑道:“老前辈稍安勿躁,你所求不过是有那五域皇族血脉后人来给你这宝贝孙儿当作鼎炉以期补全魂魄。可干嘛非要偏偏选晚辈呢?不如,咱们做个交易可好?”
虽不行商,姜小蛮却也知晓行商的道理。
这道理,还是那个从戎多年的爹爹教给他的。
‘与人交易,重在一个利字。与鬼,约莫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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