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回

第六回木石之盟乃前尘事楚仙长理妆会故人

        “玉儿，来我身边坐！”贾母一见黛玉，笑道眉开眼笑。丫鬟们连忙上前，给黛玉脱了杏色滚边绣梅花的披风，又拿了手炉过来给黛玉暖手。

        “京城比江南冷，仔细冻着了。”贾母看着黛玉，好似看到了幼时的女儿，满是慈爱，又添伤感。

        “多谢外祖母挂念。”黛玉道过谢，虽知贾母对自己极为疼爱，但是想到宝玉那一关节，黛玉却也仍是有几分生疏。

        “谢什么，住了这边，只管跟在家中一般，若是短了什么就和你凤姐姐说。”贾母见黛玉穿的素，不合眼缘。

        但又不好多说什么，又使了丫鬟去问凤姐昨儿裁衣裳的事安排的如何。

        “劳烦仙长到我这老家伙跟前说话。”贾母说着就有丫鬟闻弦歌而知雅意，两个小丫鬟搬了一个罗圈椅到贾敏跟前。

        楚彦也不推辞，上前坐了。

        此事三春也都到了，挨个请安之后落座，李纨一直站在旁边伺候，听候贾母差遣。

        “昨夜还好有仙长在，如若不然，我这一条老命，怕是要赔在那处了。”贾母想到昨儿夜的那一出闹剧，仍旧觉得心堵。

        “也不知我这孽障，几时能改了性子。”

        贾母虽是一口一个叫着孽障，但心中对宝玉爱如珍宝，当下这么说，就等着楚彦上前宽慰，再说一番宝玉灵秀，将来堪可大用之类的宽解之话。

        然而，楚彦怎么会同他人一样？她既不说宝玉的坏，也不说宝玉的好，总之就是不关己事不开口！

        学一学还未出场的宝姑娘。

        贾母见楚彦不接自己的茬，只好又将场子圆回来。

        “我见仙长道法高明，家中这孽障，能否请仙长指点一二？”

        指点，那简单得很。

        苍天可鉴，楚彦是认真在指点的，不过于贾母听来，几乎就是在虐待了。

        只听楚彦说到，“老太太教子，自然是极用心的，我一介山野道人，也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和这样的人说话，首先必定是要有铺垫，捧一捧，这也是楚彦到了凡间，慢慢才适应。

        接下来是正题。

        “自古梅花香自苦寒，公府上倒是不必苦了公子的吃用，只读书一事不能放纵，由着他来。若是身子不好，请个武行来，每日练上几套就好了。读书之事更是要勤勉，请了先生，日日教导，功课也要做。”

        说到这里，楚彦还装模作样惋惜了一番，“也不知公子读了多少书，他这般年纪，四书五经可通了，《礼记》也当学一学。荒废了光阴，实在可惜。”

        贾母自然是想宝玉读书的，可哪里忍得下心。

        三春姐妹听说要找武行，就觉着残忍，宝玉像武行那般练功夫，五大三粗，她们无法接受，更无法想象！

        至于读书，宝玉素来是最怕的，还日日进学做功课，别要不了几日，就病了。

        “他头上原本有个兄长，正是读书伤了心神，年纪轻轻就没了，留下孤儿寡母。如今只得他一个，身子又弱，故而家中不敢逼着。”

        不敢逼着，继续宠着就是了。且看这荣国府的生活风气，谁知道贾珠是不是真的因为读书伤神，又或者旁的原因。

        楚彦每日要黛玉念这么些书，哪里伤神了？贾宝玉的身体底子，总比黛玉好吧？

        说到这里，众人方才察觉，今日迟迟不见宝玉来问安，贾母这个做祖母的，当然是要问一问那块宝贝疙瘩何处去了。

        宝玉就与贾母住在一处，本应该早在此处。

        只听一小丫鬟连忙答到。“今日二爷早早等了林姑娘，早前在屋外有了口角，便不来了。”

        这丫鬟都是有几分春秋笔法，黛玉何曾想与宝玉有什么口角。

        倒是他自己上赶着惹了事。

        若是往常贾母必定要问个明白，宝玉是受了什么委屈，定然要给这大孙子出气。

        不过贾母一来是见惯了宝玉如此，二来若是真问明了原由，究竟是说谁的不是？

        况且昨夜因得他摔玉一事，老太太还做了噩梦，一早是被吓醒的，她梦见那玉当真粉碎，并没有仙长的道法恢复如初，宝玉就这么没了命根子！

        故而今日贾母一起身，就吩咐丫鬟早早去梨香院候着，特地又请了仙长来说话，见了楚彦，贾母心中才踏实，仙长在身旁，仙法也是真的。

        又过了一会儿，老太太特意叫丫鬟给袭人传话，袭人拿了通灵宝玉来，贾母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是好的，与从前一般无二，才又叫给宝玉送了回去。

        对于宝玉和黛玉的嫌隙，贾母也没说谁对谁错，并不想主持这一份公案，摆明了态度和稀泥。

        到了午间，贾宝玉这个大爷，闹着不吃饭，贾母又对这些下人道，“他素来是这个性子，你们做下人的也多劝着，别什么都随了他去。”

        宝玉果然是气了，今日便没有来，不过在楚彦看来，他不来却是更好。

        昨天夜里天黑，黛玉也不好把自己预备的礼拿出来给众人看，大件的自是入库，暂时摆不出来。

        但是像什么珍珠攒花的抹额，摆在屋里的宝瓶，玉骨的扇子，这样的小物件，今日便取了来与诸人细细品鉴，拿在贾母跟前过了目，再遣了林家的妈妈们，大摇大摆的给王夫人和邢夫人以及凤姐、李纨等人送去。

        至于给姐妹们的物件，除了那些东西，还有些文房之物。

        “这是我自江南带了的石砚，虽比不上名家的砚台，但都是我一样样挑的。笔墨却也是名家之物，不知姊妹可有能画的。”黛玉亲自一样一样拿给她们看。

        三春姊妹一处围着，果然都是好东西，砚台雕工考究，她们在京中也难得买到这样的成色。

        黛玉又指了指那些颜料，“这些颜料都是精制的，拿了便可用，不必再淘制了。”

        其实这些东西原本是黛玉要用着，她客居他人家，总也不好同旁人要这要那，索性多预备些送人，好在三春也是读书的，倒也喜欢。

        如此除了宝玉，黛玉却与荣国府的女儿家相处得不错，毕竟拿人的手短，王熙凤收了这么些好东西，那一张巧嘴自然是不吝夸赞。

        原本想着这表姑娘过来，自己必定要多一层事，且早前又听说黛玉身子不好，王熙凤哪里晓得自己会发了一笔财。

        真不亏是江南来的，果然富庶。不过若是整个荣国府只供她们一房，必然也是多有富余的。

        “二奶奶，太太让小的来传话，要奶奶去商议，林家的月钱，如何安排。”王熙凤还在与平儿一道摆弄着黛玉送来的东西，却是周瑞家的来了。

        “我说什么大事，要劳烦周姐姐亲自跑一趟，劳您去回太太，我这就过去。”王熙凤笑道，又要平儿给自己穿了衣裳，理了理妆，主仆二人，找王夫人议事。

        就说黛玉在京中，也逐渐适应了天气，每日里除了去给贾母请安，就是在梨香院里一道和楚彦读书。

        若是乏了，就一道做一做手工针线，反正黛玉聪慧，学什么都快。

        这日黛玉一早起来见，楚彦与平日打扮不同，倒是穿了一身家常衣裳，头发也不是早前道长的装扮。

        “夫子怎么换了这么一身衣裳？”黛玉从未见她这么穿过，十分新奇。

        楚彦笑道，“我总想着应当有个夫子的模样，早前穿了水田衣，总有人叫仙长，为师我本身也算不得仙长。”

        她原先那身衣裳装扮有些惹眼，今后还想带了黛玉出门行走，指不定要用什么仙术，能少招眼为妙，如今换了衣裳，也好先适应着。

        “这衣裳还是管家娘子新做了未穿的，夫子穿了仍有些大。”雪雁也上前凑趣。

        林家的丫鬟和娘子们找了许久，才找了这么一套能叫楚彦上身的衣裳。

        “是啊，首饰也是你们凑给我的。”楚彦也笑道。

        “能给夫子凑东西，是我们的福分。”又有丫鬟道。

        眼见楚彦这么打扮，别有一番风味，黛玉也像是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夫子，用扇子遮了遮脸，连忙道恼。

        “倒也是我这个做徒弟疏忽，也该给您再做一些衣裳才是。”

        说到此，黛玉就拎着丫鬟们给楚彦挑布料，量身做起了衣裳，因为楚彦的衣裳不需要什么花哨的绣花，当日就做了一套，其余的留着要她们无事时慢慢做。

        转眼日子就过去了好几个月，宝玉当下也不太往黛玉跟前凑了，毕竟除了黛玉这边，宝玉能去的地方多了，原先剧情中黛玉只得宝玉这几个去处而已。

        有时宝玉来找黛玉，黛玉要么忙着学习，要么和探春她们一道玩，倒是显得宝玉多余。

        楚彦掐算了一下日子，估摸着也到了贾雨村补了应天府的却判香菱那幢案子的时候。

        她大约需要出去走一遭。

        于是这日，楚彦教过黛玉日常的功课，便叫了黛玉私下说话。

        “为师有一桩公案要去了结，需得闭关几日。”

        黛玉也不是头一遭见楚彦闭关，要楚彦放心修行，“夫子放心，我必定叫人守好了门，断不会扰了夫子清修。”

        “我不担忧此事，只怕这府中你能否应付。”

        对于是否有人叨扰，楚彦倒是无所谓，反正她放在屋子中的是一个傀儡，凡人也看不出端倪，只是总归要给自己找个说法，免得黛玉挂心。

        若是在林家倒是没什么，但此处是荣国府，就单说那贾宝玉，也要隔三差五的要发个颠。

        “哪里应付不来，夫子也莫要小看我了，左不过还能去找外祖母做主。”

        黛玉笑道，她这夫子也太操心，这些时日也没见有人敢给她亏吃。这一次黛玉在荣国府里有底气，故而自信了很多，这让楚彦十分欣慰。

        楚彦想想，总也要放黛玉自己去成长，况且她也走不了多久，于是当日就进了屋子中闭关，放了傀儡在屋子中打坐，施展法术，往应天府去，只看那香菱当下是何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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