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我是一个失败者

“既然他们是你关心在意的人，那自然也是我关心在意的人了。”

        宋嘉木的声音响在耳侧，莫名在这样寒冷的气候中为她带来一丝难得的暖意。

        因为下雨的缘故，来陵园的人少之又少，整个陵园看起来都透着一股死寂的味道。

        曼妤惊觉她上一次过来的时候，不过好像就是几天前的功夫，然而这一次再来这里，这里的一切竟然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原本的大片空地拔地而起了一个个崭新的墓碑，上面一个个篆刻的名字下，都躺着一个新鲜而灿烂的灵魂。

        每天都有无法预计的人面临着死亡，曼妤这才意识到，死亡终究是一件避无可避的事情。

        只是逢着绵绵细雨在这样一片肃穆的地方，人的心情自然会有着微妙的变化。

        “其实王尧在M城还有一个远房表弟，不过他们也是近期看新闻才知道王尧一家人的事情的，初期知道的时候他们似乎有些情绪激动，不过你放心，我都已经安抚好了。”

        宋嘉木的声音淡淡地从曼妤的耳边传过来，她并不愚蠢，自然知道宋嘉木口中轻描淡写的情绪激动大概并没有那么简单，而他所说的安抚，自然也不是口头安抚那么容易。

        只是宋嘉木能够挑在这个时候告诉她，无非就是想要让她的情绪变得好一些而已。

        毕竟这就证明王尧的亲人还有好好活在这个世上的，她没有必要为了他们的死太过于自责。

        只是真的能够不自责吗？

        她不由得想起医院找上她的那群情绪激荡的女学生，她虽然在当场否认了自己是杀人犯的栽赃，但是心里却再清楚不过，王尧以及王阿姨的死，一定和她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因为陵园增加了新区的关系，曼妤和宋嘉木两个人在其中绕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

        雨越下越大，竟然隐隐有了倾盆之势。

        宋嘉木向前揽住曼妤的肩膀，将她尽数笼罩在伞下，浑然不管他已经被雨水淋湿的左肩。

        一点一点的，原本灰蒙蒙的石墓碑被雨水染成了深灰的颜色，原本荒芜着的杂草也被着愈发强势的大雨点染得越发翠绿。

        一场大雨过后，原本死气沉沉的一切，竟然再次焕发出了一种特别的生机。

        雨滴斜斜地打了过来，滑过宋嘉木坚毅的脸颊，而他却只顾着将伞偏斜到曼妤的身侧，神情中尽是关心。

        最终，两个人在一个与别的墓碑相比，毫无新意的墓碑前停了下来。

        曼妤因为长时间的走动而显得有些狼狈，因为呼吸而带出的白雾在雨中四处漫溯。

        墓碑的正上方，有着一个黑白色的张片，照片中，王尧的嘴角轻轻勾起，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是一副幸福的模样。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到。”

        曼妤抬手抚上眼前冰凉的石碑，将手落在她一如往常的脸颊旁边，突然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之感。

        这种感觉和看到王阿姨时候的那种痛苦的情感不尽相同。

        非要去明说的话，大概就是分明知道这个男人应该鲜活地坐在诊所里救死扶伤，像所有正常年纪的人一样去感受着生活，去体会着快乐和生活中的点滴小幸福。

        他原本应该好好地活着，现在却苍白成了这副模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墓碑底下，了无生机。

        这个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和他无关，而他再也感受不到了。

        曼妤仔细地打量着这张照片，要是论及长相，他的确是那种少见的从骨子里就能看出来气质的人，刚正不阿，长得也是那种文弱清秀的样子。

        她到现在还能回想起和容思青第一次见到王尧时，他脸上一系列精彩的表情，以及对于小动物的关爱，却没有想到之后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却也同样让人措手不及。

        “对不起，我不过是一个连自己都没有办法顾好的失败者。”

        曼妤望着在照片的正下方，王尧两个字深深地刻在了墓碑上，此时已经尽数被雨水打湿了。

        她低垂着眼眸，身边的宋嘉木自然感受到了曼妤此时情绪的低落，温柔地握住她的手，想让她感受着他存在在曼妤身边的实感，想要让她感知到他身上独有的温暖。

        “宋嘉木，如果说我在昨天……”

        “没有如果！”

        宋嘉木突然情绪有些激动地打断了曼妤接下来的话，他的手指关节在那一刻捏得惨白，他的手腕上顿时青筋暴起，但是眼中却有着强弩之末的疲惫神色。

        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他的脸色泛白。

        “不会的，不管你遇到了什么，我都会在第一时间出现保护你的。”

        曼妤见状正想出声安慰他一下，虽然不明白他在担心或者愤怒着什么，但她想这毕竟涉及到宋嘉木和自己童年的经历，因此索性闭口不谈。

        “曼妤，无论如何，我不会再让你陷入危险，没有如果，如果昨天你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那么在这里就不会单单只出现一个墓碑了。”

        宋嘉木目光灼灼地看着曼妤，眼中带着肯定和赌咒的意味。

        曼妤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间情绪波动会如此大，但毕竟之前才见过他怒意满满的样子，现在见倒是有一些见怪不怪了。

        反而正是因为宋嘉木如此一副情绪激荡的模样，倒是让她觉得这个人在她眼中似乎更加鲜活了一些，不再是之前那种刻板的温柔形象。

        而对于宋嘉木的变化，她也不打算深究，总之大概在这样的地方游走，每个人的心境都会在一定程度发生着改变吧。

        唯有见证了死亡，才会无比惧怕死亡。

        即使温和如同宋嘉木大概也是在隐隐地害怕这种生离死别的无常吧。

        曼妤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努力压下那一股奇怪的感觉，唯有跟着他一起沉默着，心情却复杂到了极致。

        雨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落到面前的黑白照片上，然后顺着照片缓缓滑落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会让人错觉是不是照片中的人活了过来，在活生生地落下眼泪。

        曼妤恍惚间有些错愕，虽然她知道现在的想法有些迷信，却害死不由得因为这样一个无比诡异的场景而让心脏猛地一阵翻腾。

        所以这一切，难道真的都是因为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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