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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朵冬眠篇


重新回到炼丹房的心邈无所事事,只得重新蹲在地上添着柴。

        “嗙”一声,吓了门一跳也吓了心邈一跳。

        好在,这门足够坚固顽强,没有直接寿终正寝。

        不过自打文仲进了屋,就一直不停的讲,这番的唠唠叨叨,磨的心邈耳朵都要出茧子了。他从墙角的桌上取起果盘递给了文仲:“花核,刚摘的。”

        “都怪你放的这么偏,竟然都没看见它。”直接端起果盘扔到嘴里一枚花核,对这甜滋滋的味道很是满意:“不过,别想用这些小恩小惠来堵住我的嘴,花核我照吃,话我也得照说。小豆子我从小养到大。你瞅瞅那小脸白的,你就不着急?”

        心邈看着炉中燃烧的“噼啪”作响的干柴,有些答非所问:“我没想到,你竟不生气?”

        “哼。”文仲斜着眼看着他,一脸的后悔:“怎么不气,那已经粘手上了,还能怎么办!我倒是想给她圈起来当猪养,或者团吧团吧扔小黑屋里自生自灭。可她也不听话啊!由不得我捏扁拉长。”

        心邈提着气憋得不上不下,看着他们一个个没个正行,最后只得埋怨句:“有样学样。”

        “行行行,都怪我,那还救不救啊!”

        “再等等。”

        “你到底再等什么?你告诉我,我去给你取来。”

        心邈揉了揉被欺凌的耳朵:“少一味药引,三日后方有。”

        一向拆房掀瓦的文仲也只有再对着心邈的时候,才会只动口不动手。可看着他这幅淡定的表情和永远说着朦胧不破的话,心里的鞭子虽然早就劈了三千八百回,可面上却相当保有涵养:“现在取不了?”

        “自然,你可看见方才那个男子。”

        “呵!”文仲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大刺刺的站在树下,还敢恬不知耻的抱着小豆子。”

        “那他是谁!”

        “他能是谁,不就是当初的透茸赤云草嘛!你说这些没有用的事情干嘛?”

        “那蔻阳便是那颗透茸翠云草你可知道!”

        “你又打什么哑谜。”文仲白了他一眼:“这不是我之前告诉你的。”

        听他讲完,心邈的一口气又憋的不上不下,这个榆木脑袋什么时候能转一转,这番引导就算荒地也能挖出沟渠了。

        “罢了罢了。”心邈摆着手想,还是添柴能让他静心:“我与你这药理半吊子说这么多干什么,简直是对牛弹琴。”实在是不想再同他言语。

        “老王八,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说我是牛呢!”

        “王八壳,你倒是说说原由啊?就差一步…”

        “真是急死个人…”

        三日后,空中万里无云光洁如镜,是个动刀见血的好日子。

        心邈与往常一般清早便坐在了炼丹房里,只不过今日他并没有关爱他的那些丹炉宝贝,反而对外门的仙侍道:“祝余,你去把茶栾带回来的那个男子领过来。”

        一直守在门外的祝余应声道:“是。”

        不消片刻,他便走进到蔻楹居,怕打扰蔻阳轻轻唤了声:“卿云仙君?”

        卿云一连在床畔寸步不离的守了三日,又因男女终是有别,房门便一直大敞,此时他移步到房门口看清院中的人后,恭敬道:“祝余仙君。”

        卿云在看见祝余的第一眼时,还依稀对他有些印象。

        那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毕竟那时的卿云还只是一团赤雾,许是他不识得自己了。不过这份恩情却一直记挂在他的心中。

        卿云跟随他身后,一路未言,当他在院外看见那颗茂盛的梧桐树时,就知快到了。

        “有劳,祝余仙君。”

        祝余微微一笑的立于炼丹房门口。

        卿云开门后正见心邈端坐。他双手交握身前:“卿云,拜见医圣心邈。”

        “卿云,是个好名字。”难得没添柴而是坐在椅子上的心邈摆摆手道:“我不喜欢这些虚礼,随意些便好。上次给你的药按时吃了吗?”

        “按时吃了。”

        “你都不问问是什么药?”心邈笑着:“当真是觉得自己命硬的很。”

        “您说笑了!”

        如此情况下,卿云才再一次正视着心邈。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实乃惊艳一瞥的美男子,他心中思衬,也不知医圣是修炼了什么,模样竟与七万年前别无二致。只可惜每次都身着灰衣,显得有些刻板。

        心邈瞧他还站着,指着身旁的灯挂椅:“坐,本尊开门见山,现在我们说说蔻阳的病情怎么样!”

        “洗耳恭听。”

        “现在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慢、一种是快,你想选择哪种?”

        卿云虽懂医理,可在医圣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不敢胡乱推测,便直截了当的问:“慢是如何治,快又是如何治,快是否会对她身体有损害?”他记忆中曾翻看过些许医术,有很多猛药见效快但都对身体不好。

        心邈眉毛一挑:“本尊治病怎么会有副作用?真是小瞧我。”

        卿云闻声惊立:“是卿云唐突。”

        心邈瞧他这幅紧张样:“也罢,坐、坐,她此次是强行破除结界,却没准备充足。受到了震荡,导致元神和灵识相互剥离,的确是受了不小的损伤。”

        心邈端起茶碗继续道:“慢治最简单,让她在这儿温补,再这么躺个万把千年,待元神稳定,自然就会醒了。至于快治呢,喝完药就能醒。”

        卿云一向心细如发,方才在问他作何选择时便心中生疑,如今又做了这番解释,心下已经了然。

        更何况他这双看向自己的眼眸,从里散发出来的目光与那时别无二致。他不会记错的,那是他看向药材的眼神。

        他心中讪笑,没想到万年后竟还是如此命运。是自己天真了,就算重新生肌淬骨依然逃脱不了。

        只不过,如今是为了她,心中反倒还有了一丝庆幸,他敛起情绪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心邈满意的点头:“真是个聪明的孩子,现下独独少了一味药引。”他收回笑意,郑重的看向卿云的双眼问道:“本尊需要你半身生血做药引,你可愿意为了她给本尊?”

        “生血?”多日前刚瞧见了满是恶臭的血池和烧红透了的蓟城,甚至还有层层谜团都未解开。

        而如此一听,心中更是本能的厌恶。万千的人命被贱如草芥,尸身在洞穴中堆积成山。

        与他并肩的那个人又生死未卜,手心中细软的感觉让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洞穴内她毛茸茸的睫毛划在手心烙刻在心,他心中一暖。

        只是最后闪现出来的画面却定格在了那个陌生的蔻楹居中,那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是他们两相交握的双手,是他深情款款的眼神,是不由自主的钻入脑中的思绪。他沉浸其中久久都未曾抽离出来。

        心邈看着他一动不动也未有所回应,多少有些失落。原以为他还会如上次一般。果然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

        他语气变冷的道:“你既然不愿,那此事便作罢。”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没有他的生血,心邈自然也不能放任蔻阳一直这么沉睡,只不过需要更加费点事。

        否则他怎么跟文仲交代…

        失神的卿云被心邈的声音拉了回来,急切反驳道:“不,不是,我愿意,只不过方才想了点别的事情。”

        心邈探究的看向他,不信的又问了一遍:“当真愿意?这血放了可就收不回了!”

        “当真,愿意。”

        也不知心邈从何处端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各色器具放在了茶桌上。干净工整的唯独少一只卿云白白嫩嫩的手臂。

        卿云看着木盘中片片银刀,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丝丝寒光。一盏白玉碗置在中央,外面如羊脂细腻润泽,内里却泛着一层诡异的琥珀色泽,这模样就像是被无数鲜血染上的一般。

        他看了片刻还是撸起了水袖,伸出一只手臂无悔道:“来吧!”

        颇有几分英勇就义的模样,心邈瞧着他笑道:“会有些疼!忍着点。”

        医圣的技艺自然很高超,挑起一把食指长的尖锋利刃在手中垫了垫分量,眨眼的功夫他就准确的滑在了卿云的手臂上,只留下了发丝般的鲜红划痕。

        而卿云也并未察觉到有多痛,他猜测着大抵是刀上已经提前涂好了止痛草汁吧。

        看着自己的手臂,并未如他所想的那般血光飞溅,反而是如小泉眼般的涌出鲜血流淌过皮肤一滴一滴粘稠的落在了玉碗里,只是那盏玉碗却像个无底洞一样怎么样都盛不满。有那么一瞬卿云猜想着,或许被雷劈几下反而会更痛快些。

        几只百灵鸟在外面的梧桐树上不知烦恼的欢快吟唱,几缕阳光充足暖热的照射进屋内,但卿云依旧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冰河一般越来越冷,头上浸出的冷汗一滴滴的掉落在桌上,攥着的拳头也越来越松,他轻轻的晃着脑袋,可眼前的光景还是变得虚晃涣散起来。

        眼皮越来越沉,意识变得模糊。须臾后,终是没能抵抗的住,晕倒在了茶桌上。

        心邈接住他的手臂,略感欣慰:“一刻钟,后生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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